4、幸好是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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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末还是默不作声。
就算掩饰得再好，雾蒙蒙得双眼也骗不了人。不想说就不说吧，洛初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周围安静得有些发怵，只能时不时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自那之后，奚末好像更不爱说话了，洛初虽然满肚子问号，但也没有再像刚开始那样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
又回到了陌生人的关系。除了必要的交流，谁都没有再多说些别的。
不，本来也只是自己孤注一掷地挥洒热情，洛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夏天的喧嚣也快走到尽头，同学们也渐渐习惯了分班后的生活。光是想想即将而来的国庆小长假，就令人兴奋不已。
最后一节课还没下课，洛初戳了戳林涛肉感十足的后背，小声问:“宝贝儿，国庆你准备去哪玩啊？”
“还不知道呢……一堆作业，放假回来还要月考……”胖子满面愁容，心里非常纠结，想玩但又不想月考成绩太难看。
“怕什么，七天假呢。体委约了明天一起打球，还缺几个组队的，你去不去？”
“你看我像是能打球的人吗？”
洛初不死心，刚想开口劝他，却被正在讲课的地理老师逮了个正着，“有的同学上课不听不要影响别人，我知道快放假了大家都很兴奋，看你们精力这么充沛，作业再加张卷子吧。”
地理老师姓张，经过一个月的熟悉，洛初已经非常清楚她常用的手法——利用集体情绪压榨个别学生，其中最典型的莫过于以青少年独具活力为借口来增加作业，引起大部分人的抱怨，从而用众人凶狠的目光终止她厌恶的行为。
果然，先是附近的人瞪向自己，通过信息的传递，充斥着不满情绪的圈子不断扩大，不出3秒，洛初就已经被全班的目光驯服，胖瘦二人终止了交流。
下课铃神如期而至，还有两个学科的作业没有发完，大家都在教室里面没有走，成对地聊天、欢笑。奚末安静地收拾书包，然后掏出耳机戴上，就在座位上坐着，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洛初也很沉默，愁眉苦脸的，自老师批评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奚末看着他走上讲台，在讲桌旁边站了一会儿，想说些什么，却又走了回来，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
他一直很不懂这个同桌，几乎是每一个跟他说过两句话的人都会被他成为“宝贝”，“爱你”一类的词天天挂在嘴上，给人感觉他不是流氓就是娘炮，明明一副自来熟大大咧咧的样子，这时候又在座位和讲台之间来回踌躇。
直至作业发完后，洛初也什么都没做，直接背着书包走了。
奚末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耳朵里塞着耳机，眼睛像往常一样不知道盯着哪里，完全是放空的状态，走得很快。就算是没有聚焦，也能感觉到眼前的人影没有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去。
“这家伙去地理座办公室干什么？”虽然感觉难以理解，但也早就习惯了洛初不同常人的脑回路，奚末只是瞥了一眼，又继续往前走了。
地理组办公室还亮着灯，张老师刚起身准备回家，就听到洛初喊了一句，“报告！”
“洛初？”
他磨磨唧唧地杵在那，抠着手，酝酿了半天，“张老师……上课讲话是我的不对……我以后不会了。那个……能不能……取消加的作业啊，我……我可以自己额外多些两张卷子，但是能不能别罚别人……”
老师并没有那么好说话，“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知道上课讲话不对，你就不应该讲。作业都布置下去了，我又说不用写了，你觉得合适吗？”
“可是……同学万一记恨我……孤立我怎么办？”
洛初已经怕了，被全班孤立的滋味他这辈子也不想再体会了。只要回顾起那段不见天日的经历，透彻心扉的寒冷仍旧会遍及全身。
洛怡出生的时候，洛成事业刚刚起步，洛初也只有两岁多。都是农村出来到大城市打拼的孩子，亲人也不在身边，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没有可以搭把手的。洛初被送回老家待了几年，外婆对自己很好，虽然经常被带着到地里干活，生活条件也不是很好，但那是段难忘的日子。后来被接回城里上幼儿园大班，因为又黑又瘦还满口家乡话，拼音、数字什么的一窍不通。
也不知道十几年前是不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当幼儿园老师。还记得当时老师要自己从几张写着字的卡片里面选出“它”字，洛初当然不会，就从中随便拿了一个，记不清选的到底是什么了，毕竟每一个字都很陌生。突然，洛初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拉扯着，随即自己就被拖在了地上，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整间教室里回荡着自己的哭声。
再后来，其他小朋友都下去玩滑梯，洛初被老师留在楼上背课文。说来也真是可笑，大字都不识几个，还背课文？怎么背？难不成用超能力？他不敢再和那个老师多说一句，拿起薄薄的书本，装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以为自己乖一点，老师就会心软了。
他突然很想念老家，大家都说着一样的话，都是在田野里长大的孩子，没有人会笑话你不识字，自由自在的。在这里，只有束缚和压抑，自己一开口，就成了笑话。
等了很久，洛初的满心期待化成泡沫，被玩耍归来的孩子们连同着他们的笑声打破。
破碎的声音没有人听得见。
到放学的时候，别的孩子陆陆续续地被家长接走，小洛初像平时一样，和其他没人接的孩子一起被带进一楼的一间教室。边看着当时流行的奥特曼，边等着父母，而自己往往是最后被接走的一个。
后来才知道，并不是他们有多忙，他们来得晚，只是因为这样可以多一点清闲的时光。懂事的孩子应该善解人意地选择体谅，而对此不满的孩子是不懂事的。
幼儿园是在一个很旧的小区的尽头，当时还没有翻修，路灯很少，夜路很黑。小洛初拉着妈妈的手，用蹩脚的普通话把自己的委屈告诉妈妈，希望从这里能够得到城市里最后的温暖。
“洛初，做人一定要诚实，不听话的小孩儿挨打很正常，妈妈相信老师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打你打这么狠，你要想想自己错在哪了，而不是怪这怪那的。”
“不是！妈妈，你看看我的耳朵。”洛初很黑，就算在路灯下看，耳朵也看不出半点破绽。
宋宁很生气，甩开洛初的手，指着他说：“洛初，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吗？你要是认识字，老师会批评你吗？不要小小年纪不学好，在老家待了几年还知道扯谎了？”
从那之后，小洛初再也没有和家里说过半点幼儿园的事情。而那个打人的老师，也不知道她的爆发点在哪里，洛初尽可能地表现得很乖，但那老师就像是把洛初当成了发泄工具一样，隔三岔五地发泄一通。
那个年纪的孩子哪知道那么多，在他们眼里，经常被老师批评、打骂的孩子是不讨人喜欢的，是坏孩子，所以自动把洛初划到坏孩子的名单里。没有人会愿意跟他玩，因为只有坏孩子才和坏孩子玩。
他们只知道——好孩子才有糖吃。
有次一个小男孩看到洛初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画画，“洛初，你在画什么啊？”
“大鱼”
然后那群孩子看到了，“秦家明，你跟他玩我们就不跟你玩了。”
秦家明连忙跑过去，“那我不跟他玩，你们不要不跟我玩。”那群孩子很快接受了他，不久之后就打成了一片。
之后的生活很不太平，碗里会多出别人咬了一半的东西、自己的书包会变得脏兮兮的、分玩具的时候到自己这就分完了……更闹心的是，这群人中有很多和他上了同一所小学，流言蜚语使这种生活在小学得到了延续。
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你淹死。很小的时候，洛初就懂了，在这个多数人就是真理的时代，说不过别人就闭嘴。
老师语气温和了些，“之前我也因为同学上课讲话加过作业，你讨厌那个同学了吗？”
“没有……”
“对啊，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别想那么多了。就算你没有讲话，我也会加作业的，不然你们在家不得废了？”老师拧开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再说了，一张卷子又不算多。”
老师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作业布置的多。
听完张老师的话，洛初觉得心理负担没那么重了，道了声谢，“那老师……我先走了。”
“嗯，去吧。”
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回去的时候，洛初还是用电脑登上□□在班群里面发了个道歉声明：
[洛初]：“对不起各位，都是因为我上课讲话老师才加作业，抱歉！”
没多久就收到大家的回复。
[徐峰]：“哎呀，洛初，她上课那么无聊，不怪你滴！”
[沈子月]：“哈哈哈哈对不起，其实我也讲话了哈哈哈哈哈。”
[王康]：“老张只是想找个借口布置作业而已，别放心上。”
[高明朗]：“就是就是，我也这么感觉！”
[王康]：“你那么蠢能看出来才怪呢。”
[高明朗]：“体委！你说话太伤人了！”
[王康]：“来，揉揉你的狗头。”
[高明朗]：“王康，你大爷！明天打球虐死你。”
[沈子月]：“哈哈哈哈哈哈。”
屏幕前的洛初总算送了口气。
幸好，遇到的是你们。
洛初刚准备关掉□□的时候，收到一条好友验证消息：[系统提示]你爹临死前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他看到添加方式是通过账号查询的，“应该是熟人吧？”
[系统提醒]：你爹临死前给你发了一条消息。
洛初点开查看信息。
[你爹临死前]：“傻逼。”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幸好是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