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川泽》困想睡懒觉

15、回国

　　后来的七天，他们去了利物浦的免税店、伦敦的一些景点，就坐飞机回国了。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大本钟在维修，周围架满了架子，拍照不怎么好看。

　　飞机降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了。在机场停车场，顾星易就和佐川泽分开，各自上了自家的车。回到家，给妹妹爸爸妈妈分完礼物，顾星易冲了个澡，倒头就睡。毕竟是七个小时的时差，他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两点。

　　他迷迷糊糊的下床蹬上拖鞋，拖拉着腿东倒西歪地进了自己房间的厕所。

　　对着镜子晃晃头发，嗯，有点晕。大概是睡过了吧。顾星易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往脸上拍了几把，整个人才清醒一些。

　　“顾希诺——”顾星易叫了声自家妹妹，大概是刚睡醒，嗓子有点哑，跟蚊子哼哼差不多。算了，他也没有大声喊叫的习惯。

　　顾星易清了清嗓子，走出了房间。

　　“噗！猪么你，睡这么久！”顾希诺一看到她哥那睡懵了的样子就笑得喘不过气。

　　顾星易刚醒还没缓过来，没力气跟她闹。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腹议到：笑得真像个智障…妹妹只比他小一岁，从小到大性格就无敌开朗，无聊了连哥哥都能拿来调戏！

　　“今天下午是不是要去爷爷家？”顾星易端起杯子喝了口凉白开，转头问妹妹。

　　“嗯，嘟嘟过生日。”

　　“嗯。”顾星易了然。嘟嘟是他姑姑的女儿，才三岁，单亲家庭，只有一个妈妈。姑姑的事情，顾星易多少知道一些，她四十多岁都没结婚，却突然有一天冒出了个孩子，大概是想老了有个女儿陪她吧。至于嘟嘟的爸爸，听说已经结婚了，还有了自己的小孩。总之，嘟嘟这小丫头身世蛮可怜的，顾星易也一直蛮疼这个妹妹。这次嘟嘟过生日，他也是从英国温德米尔湖湖畔的小店买的彼得兔玩偶，想着小女孩儿应该都爱这个。

　　只是爷爷家……顾星易实在犯怵。

　　他三岁那年，爷爷奶奶和姑姑就搬出去住了。那时爷爷还年轻，总和爸爸在公司的事情上面起冲突。具体的事情顾星易记不太清了，他那时还小，但有几个画面他记得异常清晰：爷爷一个生气把单薄的玻璃桌掀翻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一时间充斥了整个世界。桌子上的一碗面条在空中翻了个颠倒。那是家里没贴壁纸，热汤顿时星星点点地溅在白色的墙上、天花板上。洋瓷碗就那样被面条缠着静静的倒在一片狼藉中……

　　还有闹得最凶的那次，也就是他三岁那年。吵完，爷爷奶奶和姑姑便和他们分居了。那天，他正在餐厅的大桌子上和泡泡水，突然说就听到他们吵了起来。

　　小小的顾星易光着脚丫跑过去，就看到爸爸拿手抓起了他的鱼缸，直直往自己头上砸去。那一瞬间，年幼的顾星易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他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一声爸爸。眼泪一下子从顾星易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脚后跟一阵刺痛，他转头用被泪水糊住的眼睛看过去，脚后跟有血缓缓地从一点流了出来，到后来血越来越多，他已经不知道伤口在哪儿了，但他竟然丝毫不觉得痛。他回过神扭头哭着喊爸爸，他那时还小，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不断地用哭声重复：“医院……医院……”。等爸爸被一群人送去医院，他才默默流着眼泪跑去看浴缸里被摔出来的两只小乌龟——小乌龟的脖子长长的，软软的垂着，已经一动不动了。幼小的顾星易不甘心的戳了戳它的脑袋——没有动静。他咬着颤抖的嘴唇，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跌跌撞撞地跑去看另一只只——也死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跪在两只小乌龟旁放声大哭。

　　没有安慰、没有拥抱，家里的大人都去了医院，妹妹也在外婆家待着。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哭到自己慢慢冷静下来，麻木的抱着两只小乌龟，埋在了小区最粗的那棵树下。回家时，由于太小没有力气用钥匙拧开家里的门，还去敲了邻居爷爷家的门找他帮忙。

　　第二天，妈妈哄着三岁的顾星易在房间里看动画片，让他不要出来。但房间的木门并不能挡住客厅的吵骂声。渐渐的，哭喊声突然大了起来，小小的顾星易悄悄扒在房间门边往外看，却看到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奶奶瘫倒在沙发上，爸爸拿着菜刀往奶奶脖子上架，妈妈和姑姑从后边费力地拉着爸爸叫喊。哭叫声、喘息声、喊声、吼声在顾星易脑海里冲撞徘徊……

　　“哥！赶紧换些走！！”顾希诺的喊声把他瞬间拉了回来。

　　顾星易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跟着妹妹下了楼。

　　今天是小丫头的生日，他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怎么样也得快快乐乐地给她庆祝生日吧。更何况，他也不想勾起顾希诺的一些回忆。

　　顾星易在车上自己塞上耳机，听了会儿音乐。下车时就已经收拾好心情，笑着和妹妹讲英国发生的事情。

　　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小伤小痛倒是娇气的要死，但凡会影响别人情绪的事情，他宁愿自己难受得死掉，也不要把阴暗和痛楚带给别人。

　　说到底，别人的生活原本无灾无祸，他又何必当那个负能量传染源呢！

　　就让这些肮脏的事情永远烂在他身体里吧。哪怕他最后会被从里到外的腐蚀，他也永远要做别人生命中灿烂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