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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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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紫黑俘虏了他的心神。
几乎是并肩,苏拂和椿喣费力地与海潮般涌来的人群搏斗,想要穿过这个集市看样子困难重重。狄琶在的话就好办多了——他一定无视白眼,拨开人群。但他不久前离开了。
那时候,他们前脚刚踏进南城门,慢吞吞跟着的狄琶突然说:“再见了。”
他们诧异地转身,看到的是狄琶依旧咧着嘴,笑着。
“你去哪?”苏拂问。
“你没通行证?”椿喣问。
“有。”然后,他一改下船后的沉默,假装没看见他们蹙眉,滔滔不绝地道:“阿拂,当初讲好了我们相互照顾,但椿喣一个大少爷条件肯定更好。作为朋友椿喣你绝对乐意,对吧?”
“那我答应谁?”椿喣反问。
苏拂:“你爱去哪就去哪。”
“啊!”目的达到,狄琶嘴角却弯了,他留下个背影,“我有事情先离开啦,不过,我们会在考场见的!”
狄琶脱队,某人穷得响叮当,只好投靠另一个朋友。
“命运,你究竟接受我的邀请了。”椿喣冷着脸,语气傲然,但苏拂知道他的高兴。椿喣也没强调先前在白州苏拂的断然拒绝,他们毕竟开始相互了解了。
然后东道主自告奋勇拉朋友抄近路,却陷在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椿喣,等等!”眼看与朋友拉开了距离,担心从此失散在人海,苏拂喊道。
闻言掉头,苏拂自己愣在原地任拥挤,魔障遮眼般盯着一个方向。好不容易过了去,椿喣抱怨:“发什么呆。”
“紫黑色的。”失魂落魄地,苏拂喃喃。
找了个空地,将他拉过来,他蹙眉:“什么?”
“不晓得,反正突然注意到一个身影,我一直盯着......”
大白天见到星星,哪怕天空无垠,也是那么耀眼。
那抹紫黑俘虏了他的心神,他却只看见了那紫黑马尾下敏捷的身手,因为那抹紫黑迅速擅入人群,仿佛昙花一现。
“昙花一现才是幸福的,一见钟情只发生在一瞬间,昙花相思了几百年才盛开,却无法吸引韦陀,于是昙花凋谢了。”
从未察觉他心意的嫣倒对着等“总结归纳”很有心得。
“又发呆了。”椿喣摇头。
“这位公子中邪了!”
苏拂被惊醒,只见迎面便是竹竿挂着的破布,晃着几个大字 :“麻姑附身”。
“刺得不错。”
“老身可刺了几天。”
他们中间插进个老太太,呵呵直笑。“不对,”老太太马上收敛了笑容,眯起了眼,紧皱的脸更干巴巴了,她压低了音量,努力营造神秘感,“我看两位公子似乎遇上了点事呢。”
“哦?”望向她,苏拂甚少扬起的嘴角弯了个奇妙的角度。
椿喣自然晓得这等把戏,但苏拂却是怡然自得的模样。
“你们进入贵阳后一定感觉头晕目眩、呼吸困难,而且越来越严重,老身没说错吧?”
“那是因为——”椿喣轻易看破了这拙劣的把戏,苏拂则一脸受教:“没错。”
老太太得瑟了:“虽然不知你们怎么招惹那些东西的,但你们确实被,那些东西缠上了。”
说罢,瞥了他们身后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真的假的?椿喣狐疑地张望,四周除了人,还是人。不过作为听建国传说长大的彩云国国民,对于魑魅魍魉,一向是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的态度认真了:“那种东西,鬼魂?”
“这个......”老太太一叹,踟蹰地又瞥了半空一下,“也可以这么讲吧。”
她换上了诚恳的表情,微笑着同时冷眼相看的苏拂看来,故作深沉罢了。
“老身虽无能力使现身,但驱散那些没问题的。”
她的肩头隐隐现出个小小的躯体,哼哼着,透明的躯体缓缓染上了浅蓝。
“你愿意?”苏拂突然说。
老太太注意到,他正盯她的肩头,“你,你也能......”
“驱鬼和占卜,都是你利用这个小家伙做的戏吧?”他轻啐,睃巡老太太肩头的目光倒带有怜惜,“看它虚弱的样子,你肆无忌惮使用它的灵力已久了。”
“虚弱?它......”老太太的结巴中透露出紧张。
“再如此下去,你的守护灵消失是必然的事。”
椿喣无话可说了,阿拂真人不露相啊。
苏拂再度睨了一眼孱弱的守护灵,“椿喣,走吧。”
“没想到你有通灵的能力。”椿喣揶揄。
“我失去灵力多年,残存了基本的阴阳眼而已。”他语气淡然。
那是他应付的代价。
理智地保持沉默,椿喣清楚那绝非自己可以掺和的事,他望了望前方,“我们要即将穿过西市了。”那端人群和商铺明显稀少,出口就在那。
苏拂的步履也快了许多,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一个碰撞,迎面而来的人匆匆讲了声对不起,拔腿就跑。
一摸腰际,荷包不翼而飞!
“小偷!”苏拂反应迅速,大喊,小偷窜入人山人海。
“阿拂!”椿喣只能跟着追贼。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小偷所到之处人们一听就条件反射堵住了去路,但贵阳的贼“功夫”似乎更胜一层,竟灵活地从缝隙中转出,朝更深处逃去。
苏拂和椿喣已经气喘虚虚,“椿喣,那荷包是家母绣的,旅费是乡亲们集的。”
椿喣瞧见了苏拂真真正正的变脸。
心脏剧烈跳动,他牢牢抓紧牵来的钱袋,对身后闹哄哄的追打充耳不闻,拼命往人稠密的地方跑。呜呜,彩八仙在上,看准了是书生才下手的,居然挑了个体力好的。
他毕竟是生手,偷窃也是被怂恿了很久,逃跑更是毫无经验,没有方向便无头苍蝇般乱跑。
“抓贼!”“小偷!”“站住!”
彩八仙啊,他再也不敢了!
满头大汗、思维混乱,他慌不择路,偏偏闯向那个方向——
有人独独杵立,兴味盎然地看着他跌跌撞撞,一身的锦衣华服和那阻挠的意图,惹得他口不择言:“滚开!娘娘腔!老子捅了你!”
混帮派后耳听闻详的粗口自然地脱口而出,被追晕的他根本没考虑唯一的一把匕首昨天让老大以“危险”为理由没收了。
那人蹙眉,然后出手——他根本无法避开,轻而易举地被攫住了右臂,施以擒拿手,感到疼动的同时天旋地转,膝盖重重地落地,那人紫黑色的马尾垂于他面前。
“娘-娘-腔?嗯?我哪里像了?”她本来就是女的。
在耳畔的金振玉馈好似魔音,他一阵头晕目眩,原来说错话了。
他又马上清醒了——
“逃不了的!我的荷包呢?”
这个声音同样叫他心颤,正是苦主愤怒的质问。
苏拂成功地逮到小偷追回了财产,正确来说,逮人不是他。
“万分感谢。”他确认那可恶的贼动弹不得后,向见义勇为的人道谢,可刚抬头就愣了。
紫黑色的马尾......
椿喣仔细地观察对方,苏拂尽然对一个少年......一见钟情了。
围观人群都在赞叹少年武艺高强身手了得,少年也是俐落的打扮,但怎么都不像武者,在于少年维持将人手臂反剪的姿势都未减弱半分的优雅。
少年面对他们一个奇异一个探究的目光,金色的瞳仁亦是闪过惊艳,经验的对象自然是无必狼狈漂亮却未被沾污半分的苏拂。
围着一圈相貌平庸的,他才知道自己算得上清秀。椿喣惋叹,也衬得苏拂和这少年的出类拔萃。
苏拂征征地望着少年的眸子。英气的五官似曾相识,主要是金色的眼睛很罕见。
他目不转睛的凝视令“少年”产生了不适感。
哎,治安队呢?在拖延我直接向父王投诉!
“治安队来了!”
“治安队!让让!”一声吆喝,七八个治安队队员鱼贯而入,准备散了的观众们复又聚集。
“贼呢?”为首的治安队小队长格外惹人注目,冷玉色的刘海下是张稚气未脱的脸,尚矮小但结实的身体着十六卫的戎服,腰际配戴着剑。
“右大将军的独生子,真去了十六卫?”
“他才十三,早早入仕,十六卫只是跳板。”
人们的话题转移,苏拂和椿喣以及“少年”皆望去,被牢牢地困住的小偷见有机可乘,使劲一挣扎,挣脱了分神的“少年”。
“哇!”小偷撒腿就跑。
他侥幸找到空隙,可惜不会有下文,“少年”手疾眼快,可刚抓到他的衣袖,一阵风刮来,小队长猛虎落地式使他再度吃了个啃泥巴,“啊!”小队长的力道扭牢了。
围观的发出一声叫好,小队长一个眼神瞟了过来,“少年”嘴抽了一下。
“罪犯潜逃,尽管未遂,仍罪加一等。”将小偷捆绑移交属下,小队长冷冷地吩咐,“案卷就交给你们了,国试其间扰乱秩序者,无论犯何罪,通通收监,国试后另审。”
垂头闭目的小偷肩头微微颤抖,属下称是,三个人押犯人往衙门去了。
这下戏闭幕了,人们开始散了。余下几个治安队队员跟着队长走到苏拂和椿喣以及“少年”的面前,“窃去的财物已物归原主,但要录口供,你们谁是事主,谁是见义勇为的人?”
“录口供?”椿喣不解,“是指录案?”
“没错,记下你们的姓名户籍和事情的经过,时间不多。”
苏拂的眼里燃起了奇异的光亮,“是谁建议的?”
“这个......”“少年”咳了一声,“反正下令的是陛下就对了。啊,我是本地人,姓时名暮,呐,证明。”
小队长看都没看,苏拂和椿喣的证明却翻了个仔细。
“都是考生啊。”时暮探头探脑,看见了他们的木牌。
“白州的苏拂和柯椿喣。”笔墨纸砚是治安队随身携带的,口供录得很顺利,他们在宗卷上签名后,手持口供的队员追上押送队,事情真正完了。
“最近贵阳乱了许多,虽是我们的职责,但望诸君体谅我们的力有不逮。”公式化的口吻因说话者的一本正经而显得老气横秋,小队长一挥手,带领属下离开了。
市集也恢复了秩序,但不复之前的热闹,红日当空,有些小贩回家歇息。
“耽搁了不少时间,我们得快点,看能不能赶上午餐。”
椿喣催促,苏拂点头示意,时暮报以微笑,从此转身。
在几乎同时的转身里,紫黑色和银色长发的尾端短暂的碰触,未及纠缠,尘埃落定。
“青宛说城南新开了间酒楼,午饭去那。”时暮一甩马尾,飞掉刚才沾上的尘土。
“嫣,‘录口供’是你的吧,等我。”苏拂喃喃。
他走过她来时的方向;她朝向他经过的南城门。
再相逢?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