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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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降，银栀城即刻被霓虹笼罩。
从东区的公交站台登车抢不到用来歇脚的位置，尤其卡在回家吃饭的节点上。
银栀城为维护其旅游城市形象、专门更换新款公交车那段时间，秦雨果每逢熟人就要吐槽两句“座位太少绝对不够用”，只当自己是预言家了。
映入眼帘的是环绕车顶棚一圈的LED炫彩灯和吉祥物玩偶，秦雨果怀疑自己并没有挤上公交车，而是挤上了电影院大厅门口的夹娃娃机。那个预言家行为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她说：我才不坐公交呢，时间就是金钱，多花几块钱搭出租等于没花钱。然后被熟悉又怀念的辣条混合油炸小吃的味道打断思绪，罪魁祸首是满车箱源自前几个站台的小学生们。
饿了……闪烁金光的炸鸡块反复冲击秦雨果的脑海。可惜能供她支配的钱所剩无多，估计只够幻想一下——生活费已经拖欠近大半个月了。
刚开始还能应付，毕竟秦雨果的生活费水平不低，怎么都能剩几百元零头，谁知麻烦竟降临得猝不及防？
「爸妈出差几个月啊？去哪来着？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两天后回复：
「可能信号不通，你先自己垫付，不够再说」
秦萧这家伙……也不知道成天在捣鼓什么比亲妹妹吃饭还要紧的课题，简直过分至极！
话这么说，秦雨果却自知理亏。作为成年人的坏处无外乎：不好意思主动开口问长辈要钱；同时又很尴尬，毕竟作为尚未正式毕业的学生来讲“意味着没有经济来源”。
归家不必急切，富贵如两百平米的豪宅不曾为她早到家而生出哪怕一丝烟火气；提前下车，耳机往两侧一挂，把全世界排斥身外，悠哉悠哉沿步行道晃回住处。
秦雨果家境殷实，但父母的忙碌指数迅速飙升，出差——每轮一周半个月，一个月走两三场，后来索性留在那边等工程结束；秦萧在省外上学，非寒暑假绝不回家，以及他课程期间两耳赛过棉花堵、双目不管手机屏的刻苦作风，兴许他真不是故意的，秦雨果心想。
天色比以往阴沉得快，与之相随的还有阵阵凉风。
晚餐吃什么口味的泡面呢？秦雨果敲起小算盘：冰箱里还剩几枚鸡蛋，煎熟了和泡面搭配着吃……不过，单独煮一颗白水蛋能抵消一顿早餐啊？
可恶，真的要拮据至此吗？
远处传来骚动，紧接着刺骨的寒意从头顶倾盆而注——悬念落定，破费在路边餐馆点了碗笋烧排骨面；秦雨果呼噜一口温热的面汤，惊魂未定地望向店外压垮她的大雨。
*
下雨了？
密集的水滴铺天盖地袭向橱窗，交织转瞬即散的涟漪。高过颅顶的铁架紧握于安染手中，俨然一名长矛战士冲锋陷阵，她大步踏出店铺台阶的外沿，使“武器”尖端顺利刺入卷帘层的暗扣、用劲一遁——
“哗哗——哐！”
插锁，松窗帘；绕过厅室从后厨提来拖把，将趁机飞溅进来的雨水仔细擦干。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能栽得靠近店面一些就好了，起码碰到暴雨天气能缓冲点儿。
红薯香味弥漫厨房，锅盖被揭开小半，瞬间涌出的热量在眼镜片上附着成白雾，来人慌忙躲闪，雾气中包裹新鲜热乎的甜粥；安染哼着小调往炒锅里淋油，一边腾出手掂量竹娄里处理过的青菜，刚想开火下灶又顿住，离开前还不忘把盛饭的锅盖严实，防止热量流失。
松掉两只头绳，随意扯张干净的毛巾往头顶胡乱地揉，指望它主动吸收发丝上的水分；捎带被诺夕使完就丢的受害行李箱，踩着狭长的阶梯直奔房间：“开门，客房服务！”
“诺夕？”她叩了叩门，耳朵都快贴上去了，愣是没有动静，“那我进来了？”
房间的窗户比较背光，入夜不开灯的话绝对能黑得跟糊碳似的，可偏偏遭遇它的主人：诺夕，贴心搭配了双层挡光刺绣帘，装饰性拉满，实用性极低。
安染送过她一盏小夜灯，很久没见诺夕拿出来用，估计被遗失在哪个隐秘角落或者不好生爱护给整坏了。
迎面第一步踩在地毯上，镶嵌式衣柜紧贴门边，正对着电脑桌以及地板上零星散落的杂什，譬如蒲团、收纳盒、生日签收的小半米高的毛绒玩偶。
还有她回家时背的那只挎包。
椅子是现代智能衣架的昵称，会自动更新穿过但暂且无需清洗的衣服。
安染半跪着，小心翼翼拉开底层抽屉，抓住插头线顺藤摸瓜，扯出一把折叠吹风机；谁料力度控制欠佳，中途撞到啥闹出极大动静，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旁侧的床位是诺夕本尊脸朝下、深陷于松软棉被构建的梦乡，她只褪去外套和鞋子，脚露在床外，目测是直接扑倒便不省人事了。
安染强行按耐住伸手去试探鼻息的冲动。好像不太平稳啊……奇怪的求知欲促使她再凑近了些。
“你在干嘛？”诺夕睡眼惺忪。
“……”
有冰凉的液体滴落脸上：“怎么回事？你哭了？”她抹掉水珠，看到安染顶着块毛巾傻兮兮的模样恍然：“淋雨了？”
安染现在才是真心想哭，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我……我拿个吹风，看你有没有被吵醒。”
“看我做什么？去，把头发吹干，衣服也得换，”诺夕用指尖推了她一把，颦眉：“湿答答的，不嫌冻吗。”话音刚落，她又背靠枕头躺下，十指交叉，满脸写着安详二字：“弄完叫我，我多困会儿。”
“你看你，这几天没好好睡觉吧？人家告状说你三更半夜跑甲板上吹风，表情可凶了都不敢招呼你。”安染数落完还不忘交代：“行李箱记得收拾，我放门口了哈。”
诺夕的嘴巴抿成一条线，安染准巧赶在某位投掷枕头前夺门出逃；回来时诺夕正背对着她，笨拙地将手臂往外套袖管里塞。
“走，下楼吃饭。”安染十分潇洒地斜靠在门框边，再吹声口哨就是乡村知名小霸王了——所以诺夕不负预期地眉头上扬：
“哦……今天晚饭吃什么？火锅鱼？”
“炒白菜和糖醋排骨。”安染借机猛拍她肩头，将她对火锅的渴望彻底拍熄掉。
可鸢洲菜肴寡淡，南亚特兰蒂斯的则不合胃口——起码本次行程如此。她突然掰过安染的脑袋，差点没让后者摔个趔趄；安染惊觉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拧断了，鼓着腮帮瞪视诺夕。
“要是你跟他们打了诸如除盐巴以外其余香料都别给放的招呼，”她捧着安染的脸颊，正色道，“我一定会趁你睡着撬你房间的锁、站你床头。”
安染直呼冤枉：“怎么会呢！今天忙不开，图方便随意炒了几颗青菜，”一边赔笑一边领这尊为伙食标准赌气的佛爷来到饭厅，“明天补偿，好吗？”
排骨还热乎着，安染夹了一块塞进诺夕碗里，酸甜的汤汁融化，米饭被浸成了焦褐色。
“多吃点——顺便这周的委托清单我帮忙整理好了，比上期还少两件。”安染说，“再这样下去上头会不会缩减你的工资啊？”
“你见过因为没多少事做就扣工资的公务员吗？”
“好像……呃，没有吗？”含糊的答案。
“这不就对了，何况我也不指望这工作能挣多少钱。”诺夕说。
与公务员那档子毫无关联，仅为表达自己完全不介意工资是否克扣罢了。理由很简单，比如店铺的租金和装修成本并不源自这份隐藏在甜品店菜单下术师的工作。
安染也曾想或许脱离对原有资本的依赖、完全从劳动中赚取生活所需才谈得上成功，因此对诺夕的态度颇有微词；但终究放弃思考这种问题，毕竟有钱确实能过得更舒坦。
“有心事？”见安染愣神，诺夕问道。
安染摆手否认：“话说之前批次的委托里也有很多是关于潜逃者的吗？”
诺夕回忆片刻后回答：“有，但不太多。你要是没什么想接取的委托就把它们都派发下去吧。”
银栀城的犯罪率极低，不论是寻常意义上还是只有术师才能解决的那部分，抛开优渥的自然风光，能“搞副业”的机会向来稀少。安染初次代理这款无趣的差使，大约对超乎预料的摸鱼现状败兴，在闷头扒饭的同时应了声。
经验告诉诺夕，安染的毫无欲念证明清单里缺乏高收益项目，剩下的通常不出半个月即能解决；至于潜逃者——那些脱离南亚特兰蒂斯地域规则之外的偷渡人，相关内容多为公告性质，逮捕归案的报酬可观但实际操作的意义却不大，除非有明确的线索指向——好比寻人启事只写姓名籍贯，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吃饱了，”安染突然像触动某根弦一般腾地跃起，“不想洗碗的话就泡水池里去，明天早上再收拾，我要撤离了！”椅子急促后退的声响令人揪心，探身瞅一眼地板，幸好没刮伤。
诺夕慢悠悠开口：“忘记写作业了？你又不上学……”
“约了秦雨果打游戏。”
安染消失在走廊尽头卧室的方向。
年轻人的生活真丰富，尽管诺夕同样年轻；但她刚结束旅程，身体疲惫不堪，比起五花八门的夜间娱乐她更想睡觉。
窗外雨的肆虐平息不少，季节尾声的雨来得气势汹汹、走得利索。周遭清静，她站在深邃走廊的一端经历整个心理建设的失败，选择先拿手电筒。
形容深邃过分夸张，到底是走廊上没有光源：一切要归咎于空间阁工程设计师受年代限制，刚入住那会儿甚至连房间内都没有可以安装灯泡的底座。
诺夕的空间阁由继承得来，老宅邸的优劣另作评价，反正走廊是痛点。下次想办法弄盏灯好了，哪怕需要单独充电呢？
至于工程设计师“本人”有没有更好的方案还是等下次见面聊吧；在独立现实的位置嫁接空间的古老法术仿若阻断了近日不得已面对的琐事，原本乱糟糟的情绪搁置一旁，久违的困倦逐渐占据上风，暗处的那位身影迟到了。
今夜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