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花朝》沉楦

69、宫变（三）

　　天色将暗，易青岚与宿楻便直奔秦府而去。
　　临行前，特意再次嘱咐了一下小鱼等人一定要盯住秦筝。
　　易青岚总觉得秦齐死的太简单了，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心里有一团浓雾，遮挡在他的眼前，这种感觉很不好。
　　春日的街巷上，此时却也是了无人烟。商贩们都已经回家，他们走的又是僻静小路，一路过来，竟然也没见几个人。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秦府后巷，易青岚扬了扬手，然后左右环视了一圈，面不改色的看向宿楻。宿楻敛眉微微向着易青岚点点头，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易青岚从怀中掏出两粒丹药，那是临走的时候木凌给他的，说是和他嘴里藏着的丹药异曲同工，必要的时候可以保命。易青岚递给宿楻一颗，然后才从墙外翻身跃了进去。
　　秦府规格很大，里面的房屋竟然堪比皇宫建造。只是一处偏院便极尽奢靡，一路走来，竟然也没见到什么巡逻的人。易青岚更加肯定了心中的不安。这样子简直就像是请君入瓮一般。想到这，易青岚也不刻意隐匿身形了，和宿楻两个人闲庭漫步般慢慢的走着，大约一刻钟之后。两人才看到入府以来看到的第一个人。那是一个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生的明眸皓齿，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甚是可爱，穿着一身粉色的裙子。一蹦一跳的来到二人面前。
　　“两位小公子，我家主人有请，请两位小公子随我前来。”声音甜美可人，但是却无端的让易青岚感到不喜。并且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没等他搜罗脑中的记忆，就听小女孩再次说道：“两位小公子可要快一点，我们主子最讨厌等人了。”
　　语气竟然变得有些阴寒。
　　但是她面对的毕竟是易青岚和宿楻。
　　易青岚闻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到：“呦，本公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你刚刚是在威胁我？”
　　“你！......公子，是奴婢失礼，还请公子莫要见怪才好。”小姑娘的一双圆圆的眼睛像是毒蛇一般盯着易青岚，嘴上却挂着微笑，柔声说到，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见怪？为什么不见怪，本公子我现在就是见怪了，你又当如何？”易青岚定住脚步，微微扬着下巴说到。
　　“公子...小奴好说话，但是主子那边可没那么好说话了，您现在有与我斗嘴的时间，还不如随我尽快去见主子。”小姑娘捏着拳头不再看易青灵，只是低着眼睛说到。
　　“行吧，既然这样，就给你主子面子，还不赶紧带路？”易青岚扬声说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是在小姑娘转过身的时候，沉下了眉，对宿楻点点头，易青岚二人迈步跟了上来。
　　他想起这个小女孩像谁了，那个捅了他一刀的小女孩不就这个样子？两个人虽然面容不完全相同，但是隐约还是有些相似的。
　　自己没想着报仇，仇人倒是自己找上来了，真的是阴魂不散。看来当时的刺杀的确与秦府有很大关系，只是当时他和沈瑜查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后来又因为各种事情倒是把这个仇给忘了。
　　掩下心思，易青岚不动声色的跟着小姑娘往前走。

　　弯弯绕绕半晌之后，两人终于被带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件偏南的宅院，他们自西边进来，而这处宅院则在南角，看样子也并不像住宅，但是从奢华程度来说绝对不是随便的一个地方。琉璃地面，玉砌的墙面。易青岚眉角抽了抽，这是有多少钱多的花不出去这么造？
　　等走进门的时候，易青岚才知道刚才所见都是小意思，不大的一间房子里，入目所及的都是黄金所制的器皿家具。什么玛瑙，翡翠更是层出不穷，就连易青岚都有一瞬间的没反应过来。
　　但随即，榻上的人让易青岚眉毛皱了起来。
　　赫然是刚才被易枫一剑击中心脏的“秦齐”！
　　易青岚确信自己刚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确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的的确确和秦齐一个样子。
　　“易小公子来了？这位是安平王世子？”榻上的“秦齐”笑着说道。但是易青岚看着眼前人的笑脸怎么看怎么觉得渗人。但是他还是掩下了骇然之色，面色自如的行了一礼，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让阁下久等。”
　　宿楻并未回答。此时他顶着沈瑜的脸，同样是一脸的冷然，丝毫没有什么其他的神色。
　　“秦丞相？”易青岚缓声问道。
　　“不错，想必易公子来之前已经见过另一个我了吧？怎么样？还活着吗？”座上的秦齐嘴角噙着笑，声音低缓，完全不像是再问一个人的生死一般。
　　“死了。”易青岚坦然说到。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秦齐闻言甚至都没有停顿就接了话。
　　“人皮面具？”易青岚问道。
　　“哦，那倒不是，那是我的...嗯...弟弟。”秦齐似乎是斟酌了一番才回答道。
　　“弟弟？我可从未听说秦丞相还有弟弟啊。”
　　“没办法，怪就只怪我们是双生子，注定只有一个能生活在阳光之下。”秦齐笑着淡然的说到。
　　“双生子？东庆并未有西岐那种陋俗......”易青岚说道一半突然顿住。
　　“易公子反应过来啦？我母亲是地道的西岐人哦，当年嫁给我爹的那个女人出身平平，本就没几个人见过，取而代之再简单不过。事后我们杀了她全族，推给山匪。自然没人发现有什么问题。”
　　说着，秦齐突然站了起来。
　　“不过，易小公子，我说了这么多，可否与你交换一个秘密呀？”
　　宿楻侧身堵在易青岚身前。
　　“小世子不用着急，我不过去了。”秦齐摆摆手，果真站着不再动作。
　　“不知秦相要问什么？”易青岚皱眉问道。
　　“哦，我就是问问，我那弟弟是谁杀的？毕竟几十年兄弟，他也算代我受过，我得帮他报仇啊。”
　　“哼，你要是真怕他死，就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去皇宫。现在人都死了，还假惺惺做什么。”易青岚嗤笑一声说道。
　　“易公子，这你可冤枉我了，我那弟弟自小就对自己不能见光而整日阴郁，我便好心的把我的身份让给他，这几年你看，因着我的身份他可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去皇宫，也是他自己的主意，与我何干呐。我现在能想着为他报仇已经是很好了。”
　　哪怕再说至亲之人的死讯，眼前的人也一点难过都看不出来，就像是和易青岚只是再讨论最简单的一件小事而已。
　　“谁知道被谁杀的？我没看见。”易青岚沉声说到，眼前这个人他一点都看不透。
　　“易小公子，这可不乖，不要欺负我这个老头子了，说出来，今天我让你和小情郎死在一起，不听话的话，那就不是死那么简单的了。”秦齐抬眼看了易青岚一眼，他眉眼间有丝丝皱纹，头发间间或掺杂着白发，但是看起来却一点老态都没有。
　　甚至易青岚刚注意到他的脖颈以及手背这些地方，皆是如同青年一般。
　　心下越觉得这人奇怪。
　　他没有入朝，对这个丞相还真的不能说是了解的十分透彻，而且就今晚的一系列事情来说，即使之前自己查出来的也许就是他故意漏出来的。这几年他也并没有做什么，导致易青岚对他并没有投注太多的心血。
　　现在想想，易青岚不由得有些懊恼。
　　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会后悔的性格，脑子里快速的转了一圈所知的信息，才再次开口。
　　“秦相这话说的，意思是不管我怎么做，都难逃一死？我想了想，我们以前也没有结仇啊，秦相何必如此对我们这些小辈呢？”
　　“易小公子自谦了，好了，你也不要同本相在这溜圈子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行了，我累了，小九，你们看着办吧，动静不要太大。”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秦齐就要转身离开。
　　“秦相留步！”易青岚向前一步说道：“秦相，既然我最终都难逃一死，您不如解答晚辈几个问题，然后也让晚辈可以明明白白死是不？”
　　“易小公子，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吗？”秦齐嗤笑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秦相！你到底为了什么？西岐的圣女殿掌教是你吧？我此行前往西岐，在西岐皇宫中的时候闻到过一种熏香，和你衣服上的熏香味道很像。虽然你点了其他的熏香来掩饰，但是我能辨别出来。还有，你右手食指上的戒痕很清晰，我记得不错的话，西岐皇宫中掌教的人像图上掌教的食指也是戴着一枚骨戒的。”
　　“秦相，亦或是掌教大人，我说的可对？”易青岚敛眉说到。
　　他一进门就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就在刚才才反应过来是味道。他不喜欢别人近身，但是唯有在西岐那几天住在皇宫中，而西岐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在熏香中掺杂那种香粉，据说有凝神静心之效。当时他问过封无垠，封无垠专门给他解释过。
　　而这间屋中的气味已经被掩盖了，但是在刚才的说话间隙，易青岚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倒是我大意了。”秦齐摊了摊手，转身坐回榻上，让刚凑近的名叫小九的那个小女孩退下，然后施施然的说到：“我喜欢聪明人，既然如此，我就许你问我三个问题。然后再送你上路。易公子快问吧，我耐心有限。”
　　“那就多谢秦相成全了。”屋中长相明艳漂亮的少年脸色沉沉，不知道再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