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谣》阿烛

3、酒宴

　　赵整也不知道苻坚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的，反正赵整这个小身板是喝不得的。
　　随着苻坚年龄渐长，野心也大了起来，一下举兵刺激一下西边凉国，一下让丞相领兵去煞煞燕国的气势，结果没想到王丞相指导有方，燕国自己也不争气，竟然一举占领了燕国的首都邺城，还把一干慕容氏给押回了长安。
　　苻坚很高兴，他一高兴就喜欢把赵整喊来陪他。
　　夏日的钓台上，湖风向人清，湖月照人明，这是个极好的天气，苻坚也因为攻克燕国这件大喜事高兴不已，挥手就让下人布置了一片酒席，把什么王丞相、邓将军、张将军、阳平公都给喊了来，还让秘书郎朱肜做了酒正，如此欢庆时刻，赵整也自然位列其中。
　　苻坚喜气洋洋地举起酒杯宣布：“喜事临头，今日饮酒，大家必须喝个极醉，不然朕不放你们回去！”
　　王丞相平日严肃的很，但到底是个齐鲁大地的汉子，喝酒什么可不在话下，二话不说就举杯与苻坚空碰，一饮而尽。
　　至于其他人，不是千杯不醉的武将，就是自幼善酒的老秦人，赵整夹在中间只微微抿了一口，顿觉无比尴尬。
　　“文业，是朕的酒不好喝吗？你怎么不喝了？”苻坚眯着眼笑着看他。
　　“呃……”赵整尴尬的抓抓脑袋，“臣……”
　　苻坚不等他回应，霸道地上前给他满上了一大杯，指着它同赵整说：“朕今天下了旨，你们谁没喝醉，谁就不许回去！”
　　赵整忽然眼前一亮，说道：“陛下，臣不急，臣先歌一曲为陛下饮酒助兴吧！”
　　苻坚哈哈大笑，扔下手中的酒杯，一只大手就把瘦小的赵整拉了起来：“诸位，赵侍郎说要歌一曲为我们喝酒助兴！”
　　臣子们有的已经喝的恍惚了，一阵不齐整的“好”字荡在座下。
　　赵整叫人取了琴来，盘腿坐在了钓台中央，伸手拨弄着琴弦试音。
　　“陛下，臣今日此曲，名为‘酒德之歌’。”赵整朗声道。
　　苻坚点点头。
　　赵整随即拨弄起琴弦。他本是不会奏乐的，苻坚一直夸耀他唱歌好听，又赠了琴与他，他这才尝试着学起了乐器，几年下来，倒是格外熟练了。
　　“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识，仪狄先知。纣丧殷邦，桀倾夏国。由此言之，前危后则。”他幽幽地唱着，还特意把“丧”、“倾”二字唱得很重。
　　苻坚的脸色有些变了。
　　赵整顿了顿，继续唱道：“获黍西秦，采麦东齐。春封夏发，鼻纳心迷。”
　　他看到苻坚的脸好像红了，也不知道是喝醉了红的，还是羞红的，但是当他看到苻坚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时，他心中已然有数了，遂收起琴，站到了一旁。
　　赵整是个聪明人，同苻坚相处这么久，他知道他那双紫色眸子中究竟藏着些什么，何时是喜，何时是怒，何时又是不在乎。他把从他眼中窥探出的心意配合他的言行一起记入史册，苻坚每每看了都感叹不已，赵整就像一个能从眼神看到他心里的神仙一样。
　　苻坚沉默了一会，笑着点点头：“文业唱得好，今日是朕荒唐了。”
　　赵整回应他一个笑，他知道苻坚把自己的话都听了进去。
　　“今日就到此为止，朕还要在劳烦一下赵侍中作一篇酒戒，朕要悬于书房前为警醒。”苻坚一如往常温柔的声音映入了赵整的耳朵里，他看着苻坚此刻对自己的笑，心中安稳不已。
　　君臣之间的默契，知音之间的灵犀，大抵便是如此。
　　后来苻坚每宴君臣，只是礼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