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谣》阿烛

1、初见

　　赵整第一次见到苻坚的时候，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他背着一箩筐自己从家中树上摘下来的杏子与一小袋子书，靠着他人的接济与那几本书的精神支撑，生生从清水走到了长安。刚来长安，就看到的城门前张贴着一幅白纸黑字的“求贤令”，说是要招纳能文的贤才来书国史。赵整拍拍衣襟上的尘泥，看了看袋中几本自己视如珍宝的典籍，毅然冲上前给大人报上了自己的名。
　　氐人平民懂汉文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汉人又鲜少有乐意仕于外族政权的，苻坚下这道“求贤令”的时候也并不抱什么期望。赵整就凭着自己三脚猫的汉文水平一举脱颖而出，一跃得到了苻坚的接见。
　　他还记得自己换上御赐的干净袍子，一步步颤颤巍巍踏上太极殿的玉阶之时，盘旋于大殿上的神鸟长鸣，似乎是在为自己鼓舞着，而自己身上坠着的挂件也一步一响，他从没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忍不住多跳了几次小碎步。
　　“庶人赵整，叩见天王陛下。”他将自己私下演练过无数次的行礼规范又一次完完整整的来了一遍，不过这一次，应当是要终生铭记的。
　　苻坚见他身子瘦小，以为是位汉人。
　　“不必拘礼，贤才起身吧。”苻坚软糯又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中。
　　赵整这才整理衣冠从地上爬了起来，微微颔首，时不时朝着御座上的君王投去好奇的目光。
　　其实苻坚当时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他看到赵整谨慎如小鸟般的频频探头，不禁笑道：“抬起头来吧。”
　　赵整抬起头时，正巧与君王的眸子对上，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二人相视之时，皆是含羞一笑。
　　苻坚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眶，倒是有些讶异：“你是……我们氐人？”
　　赵整因他说的“我们”二字倍感亲切，拱手欠身答道：“庶人是清水氐人。”
　　苻坚听过他的自述，抚掌大笑：“清水与朕的略阳倒是近得很，没想到朕之故里竟出了你这等有才的少年！”
　　赵整被他的赞扬惹的满脸通红，连忙附身谢过恩典。
　　往日在家乡的时候，大家只会嘲笑他是个呆子，每天就抱着这么几本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胡言乱语，从未有人向他投来过欣喜的神色。
　　“你有字吗？”苻坚忽然问道。
　　赵整有些羞愧，自己的字是自己给自己取的：“庶人无才，自取文业。”
　　苻坚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朕本字文玉，与你倒像是亲兄弟了。”
　　苻坚的笑容一直洋溢在脸上，他看过他的文章，欣慰的很，结果自己和这位才子的字都如此相同，感觉就像在茫茫世界寻到了位知己一般。不过多时，他就给这个两手空空的少年赐了家宅，还给了著作郎这个官职。
　　“朕很欣赏你的才学，闲来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多来宫中陪朕聊聊。”苻坚轻松地说道。
　　“臣赵整遵旨。”他的声音变得自信了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