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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初次较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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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雪森的泪水洇湿了身下的褥子,不知为何,这两日流的泪可能比她记事起流过的还要多。一种身不由己的绝望感慢慢将她淹没。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离开隐都的时候,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出过远门,也从未深入体会过人世的凶险。下山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刚刚克服了对孤独的恐惧,就被一伙山贼劫掠了。那个时候她也是如此的绝望和无助,但万幸她还有念力在。山贼人数众多,个个穷凶极恶,她虽然身怀念力,奈何年岁尚小,造诣又浅,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从如此凶险的虎狼之地逃出来的,其中九死一生的艰险过后却是再也不敢回想。
自从逃出去后,她便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勇气。脚下明明是康庄大道,在她眼里却似乎铺满了荆棘,每走一步都是鲜血淋漓,每一条路都通往暗无天日的地狱。不知踟蹰了多久,她终于崩溃了,放肆恸哭了一场,然后回过头来马不停蹄地返回了隐都。
青龙燧融对她的一番遭遇很是怜惜和自责,他请了最好的武学师傅来教她武功、教她涉世的门道。这之后,他绝口不提让她重新下山的事情,但他眼中日盛一日的失落哀愁她又如何看不懂。她只能没日没夜地刻苦练功,从一个稚嫩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可以独自闯荡江湖的“浪子”,只为了他脸上那抹满足的笑容。
郁雪森在回忆的泥潭里越陷越深,在悲伤和绝望即将没顶的时候,耳边一阵巨响让她瞬间找回神智。她抬起沾满泪痕的脸,看到霍老三侧躺在她身旁睡得像头死猪,呼噜打得震天响。他的半边身子和胳膊腿都搭在郁雪森身上,压得她喘不开气。
郁雪森奋力从他身下挪开,然后伸出双腿把他踹出老远。霍老三梦中受到惊吓,大喝了一声,双手抓住床沿稳住身体,堪堪悬在边上没掉下去。
他抱着床沿嘟囔了一句,“小娘们儿,还敢嚣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然后吧唧两下嘴,嘹亮的鼾声接着响起。
郁雪森吓出一身冷汗,她不敢继续踹下去,怕他醒来后又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的双手被绑在背后,现在没有力气挣脱开,也无法翻身平躺,无奈只能侧躺着。
夜里愈发寒冷,她蠕动着钻进被子里,把整床被子都裹在了自己身上。她戒备地盯着霍老三宽厚的背影,心里诅咒他早点被冻死。
灯油渐渐燃尽,屋内被黑暗笼罩。郁雪森终于抵挡不住困倦,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到她的呼吸趋于平缓,背对她吊在床沿打鼾的霍老三骤然睁开了双眼。
郁雪森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连有人推门进来都没发觉。直到被子被人一把掀开,冰冷的寒风灌进来,瞬间吹熄了身上的热气,她才猛然惊醒。
昨日送饭的那个凶巴巴的婆子,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冷冰冰地道:“看样子昨夜里花样不少。”
郁雪森不解地看了看身上,她的手脚仍被绑着,只是身上的衣物凌乱不堪,半边肩膀和一小截光滑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她羞愤得脸颊通红,奋力挣扎了起来。
那婆子给她解开被绑的手脚,“起来把脸洗了,把饭吃掉。”
郁雪森活动着僵硬的肩膀,艰难地拢好衣物。她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此时早已饿得眼冒金星,四肢无力。她犹豫地看着桌子上的白面馒头,心想,终于不是窝头了,再不吃就会被饿死,吃了就别想逃出去了,到底该如何是好?
那婆子“哼”了一声,冷笑道:“别想了,你中了麻子的‘七日醉’,没个七天往上是散不尽的。你以为药粉不是花钱买的,能顿顿当饭一样给你们吃?再不吃饭的话,就算没被活活饿死,让麻姑知道了也会被打死的。”
郁雪森心一横,抓起窝头狼吞虎咽起来,差点把自己噎死,急忙端起水猛灌两口。那婆子面色缓和了一些,问道:“昨日的吃食呢?”
郁雪森指了指床下,那婆子弯腰从床底够出来几个窝头,掸掉灰尘揣进怀里,念叨道:“哎呦,罪过罪过,外面还有那么多吃不饱饭的人,怎么能够浪费粮食呢?”
郁雪森把馒头吃光,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她看着要出门的那婆子,问了一句:“你……怎么称呼?”
那婆子有些意外地回过头,“老婆子周杨氏,大家都叫我周婆子。”
七天太过漫长,郁雪森不知道接下来霍老三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她迫切地等待着药效散去。所幸接下来的几天,霍老三都没有出现过,这让郁雪森万分庆幸。
她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靠在窗前观望。这几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院子里的看守撤掉了大半。同她一起被拐来的女子被迫接了几天客,都渐渐地从抗拒变成了麻木。有的甚至在看到每顿按时送来的吃食时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郁雪森的心情十分复杂,再加上她已确认小丁不在这里,因此迫切希望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周婆子这几日生病在家,就让她夫家的侄媳妇小周氏来替她几日。小周氏不像她婶婶那样凶悍精明,为人敦厚老实。她知道郁雪森忌惮广林馆里的食物,便偷偷地从家里给她带了几次吃食。
郁雪森尝试着从她那里打听些消息,无奈她对广林馆知道的也不多。唯一有价值的消息,就是霍老三是永冻城势力庞大的地头蛇,经常做些违法黑心的勾当。广林馆虽然经营的是皮肉生意,但很可能是作为他豢养打手的老巢。
四日后的傍晚,郁雪森在房间里运气练功,她的体力已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不知为何,念力却一丝也没有,大概是因为使用念力需要十分集中和强大的意念,而药物对意念造成了干扰。
院子里一阵喧闹声传来,她正好练完了功,也跑到窗口去看。只见满身血污的霍老三背上背着两把刀剑,拖着一头巨大的白熊,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汉子又多了一倍,足足二三十人,浩浩荡荡地围在霍老三身边。许久未出现的麻子也兴奋地凑到他身旁,大笑道:“霍老三,你真行啊!这么大个儿的都能猎到,麻某佩服,佩服!”
“这不是前几日打的狐皮太小了嘛?什么时候才能做成一件大衣?可不能让麻姑等太久。”
麻子十分受用,拍拍他的肩膀道:“考虑一下,要不要跟麻爷一起干?保你发财。”
霍老三四处看了一圈,摇摇头,“您这馆子,我不知道能挣多少,但养了这么多号兄弟,还有多大油水剩下,啧啧……”
麻子丝毫不介意,“井小不代表水浅,我这小馆子背后的营生大着呢……”
“麻子!”麻姑喝了一声,从楼上走下来。麻子连忙闭上了嘴。
“麻子,你霍兄弟累得够呛,来这里是想他女人了,又不是想你,你少耽误人家的好事儿。霍老三,你走了倒是清净,忍冬可是初尝相思苦,在房里等了你好几日,那小脸憔悴得,啧啧,真让人心疼。”
众人哈哈大笑,霍老三也笑得满面红光。
麻姑上前摸了几把白熊的皮毛,“霍老三,这皮子可真不赖。”
“麻姑喜欢就好,这是专门给您猎的。”
麻姑笑得脸上起了褶子,对那皮毛更加爱不释手,“好好,麻子先给霍老三结账,再找人好好料理料理皮子。哎呀,这么好的皮料,不晓得穿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麻子见母亲这么满意,也是十分开心。结账的时候丝毫不心疼,反正霍老三在娼馆里多挥霍几日,这银子还是会一点点回到自己的口袋里。
霍老三揣了银子,哼着小曲上楼来。进了郁雪森的房间,一把关上房门,才瞬间卸掉脸上的笑容。他把银子和背上的刀剑随手扔到桌上,四处看了一下,不见那个少女的身影。
“你真是个善变的人。”
霍老三猛地回头,看到郁雪森无声无息地站在墙角,冷冰冰地望着自己。
霍老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几天不见,这么想念老子?”
“是啊,做梦都想,想让你跪下来叫姑奶奶。”
“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跟老子说话”,霍老三走到她面前,一记手风直冲她的面部袭去,被她偏头躲过了。
郁雪森弯腰从他胳膊下面钻过,离开那个逼仄的墙角。
霍老三幽幽道:“有意思,真人不露相。”
“少废话,有本事就打赢我,没本事就叫姑奶奶。”
霍老三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像极了丛林里的野兽。
黑暗的房间里,两个人无声地缠斗在一起,偶尔能听到拳脚带出的呼啸声。郁雪森觉得自己小瞧了霍老三,她原先以为他只是个空有蛮力的莽夫,没想到他却能轻松拆解自己的招式。
外祖是有名的武师,因此母亲会一些功夫,郁雪森跟妹妹从小也学了不少招式。但真正开始习武的时候已经十多岁了,是青龙燧融让她学的。就算她天资再高,也不过才学了寥寥几年而已,所幸她足够勤奋刻苦,所以才进步飞快。初时下山仅能够自保,但她即使在外面游历,也从不松懈,日日督促自己练武,才换得如今行走江湖时的游刃有余。
只不过眼前这位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如果是一个寻常的猎户,自己不会打得这么被动,一招一式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回应。这个霍老三像是一口深井,表面平静无波,实则深不见底。
郁雪森明显感觉到对方没有使出全力,他只守不攻,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
霍老三说了句“不陪你玩了”,然后一只手破解她的招式,另一只手直朝她的胸口袭来。郁雪森暗骂一句“不要脸”,连忙收回手捂住胸口。
这下正中霍老三的下怀,他本想趁这个当口一举制服她,没想到她直挺着身子往前倒下。两人此时离得很近,郁雪森正好栽进了霍老三的怀里。霍老三错愕之中下意识伸手抱住了她。
等他意识到情况不太对时,却为时已晚。郁雪森抬腿猛地往前一送,霍老三顿时痛呼失声,连忙松开她,双手捂住□□哀嚎起来。
郁雪森拍拍手,得意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