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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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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墓室看起来就正常多了,空间很大。这次没有什么仙君像也没有什么阵法,从石门一进入,两边摆得满满当当的都是金银玉器,陶瓷青铜,烛火映照之下更显得熠熠生辉。过了陪葬品,在房间的尽头,正前方就是一方大鼎,鼎内空空如也,鼎面上却是写满了文字。
那些文字繁复,江吟川无从得知,目光便自然而然被其后面的墙壁吸引了目光。这里的墙壁与外面同样是大块的青砖,而上面也果不其然有着颜料的残留。
“这里应该也有壁画吧。”江吟川回头去找南瑭,却见对方正低头看着那方鼎,面色凝重极了。对方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眼中还有着没掩饰下去的怒火,江吟川刚要说什么,南瑭便直接走过来,一挥手,壁画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下子江吟川的话是完全堵在了喉咙里。
这次的壁画是一种阴暗的风格,画面所及俱是焦土。在正中间是一个跪着的男人,双手被缚在身后,低垂着头,胸口被几根长矛贯穿。而在男人旁边,一群人正欢喜鼓舞,进行着什么庆典。
“这……”江吟川眉头紧皱,这个画面看起来像极了什么古老的献祭,而那个男人正是祭品。可这位“祭品”却头戴冕旒……这正是南瑭的皇兄。
南珩的身后,壁画分成了两部分,左侧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似乎正在施放什么法术,在恶魔面前是另一个恶魔的尸体,两人看起来像是父子关系。而在恶魔身后则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右侧的壁画就比较简单了,恶魔的脚印,以及干裂的土地。
“又是这样!”江吟川还在推测壁画的意思,他身边的南瑭忽然低吼出声,他甚至直接挥手驱散了壁画,江吟川刚想说话,南瑭却赤红着眼睛回过头来看着他。
幽暗的墓穴,诡异的壁画,这样的环境难免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江吟川也看过一些盗墓题材的书籍和剧作……南瑭忽然情绪失控,这么回过头来看着他,江吟川心中一悸,下意识就后退了几步,面上都是张皇失措的神色。
而他这么一退,俩人都愣住了。
南瑭是没想到时至今日还会在江吟川脸上看到这么惊恐排斥的表情,心中本来就情绪激动,敏感异常,一时之间更是怒火中烧。而江吟川也是这么一退,猛然回神,才看到南瑭眼中的赤红面对他的并不是暴戾,而是一种带了委屈痛苦的神色。
江吟川就这么看着这一点委屈痛苦因为他的后退转变成了恼怒和愤恨。
“江吟川!你与他们也不过是一丘之貉!”南瑭情绪爆发,他一掌将江吟川推出去好远,手掌紧握成拳,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本想将江吟川甩出去算了,可出了手又怕自己真摔在他,最后只轻飘飘将人放到了地上。他又想直接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可这墓里还是有着很多机关的,江吟川什么都不知道,把他自己扔在这里无异于直接杀了他。
南瑭便红着一双眼睛凶狠地瞪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吟川平稳落地,便急忙开口解释,他上前一步,面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他有些焦急又有些无奈地敲着屏障,“阿僵啊,我一时昏了头。”
南瑭才不理他呢,撇过头权当自己看不见这个人,只是经过这么一闹,他心中的怒火也平静了许多,便自顾自地在继续墓穴里查看。房间里另外两面墙上也有着壁画,左侧墙面上是南珩母家薛氏的“罪状”,什么功高盖主,恃才傲物,又有挟持天子,谋朝篡位等。
南瑭越看越愤怒,真是恨不得将整面墙都毁掉才好。
“阿僵,你怎么不理我啊。我真的只是一时昏了头哇,我错了,平时真不应该看什么恐怖小说电影。这里面环境阴暗,我一时看错了。”江吟川的声音这个时候传过来,他还在执着地敲着墙,口中翻翻覆覆一直都是这么几句,明明是很烦人的样子,却让南瑭奇迹般地平静了一些。
“你闭嘴!”南瑭将这面壁画抹掉,转过头吼他。
江吟川乖乖闭嘴,然后南瑭就转到另一面墙,他深呼吸了一下,才敢将壁画复原。
这面墙上同样也是“罪状”,只不过主角换成了南瑭自己,大致就是来路不明的旱魃,在南珩的包庇下长大,最后霍乱了整个淙国。这些内容南瑭似乎见怪不怪,草草抹掉便不再多看。可江吟川却看到了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有着轻微的颤抖。
南瑭真的是心神震动,与江吟川隔开也大意地只设置了局部的一面墙,他很轻松就绕了出来,刚才敲墙也只是想分散一下南瑭的注意力罢了。江吟川一直跟在南瑭身后,可对方心思全然被壁画牵动,从始至终都没能发现他。
江吟川有些焦躁地挠了挠头,跟着南瑭目光又聚集到了那方鼎上。南瑭在鼎中找到一方琥珀,琥珀之中是一缕头发。
“这是什么?”
“皇兄的胎发。置于其中是谓诅咒,永不超生……”下意识回答的南瑭猛然反应过来,他一回头,江吟川就站在他的身边,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南瑭大惊,反手就要将人再次推出去。江吟川眼疾手快,直接一把拉住对方的手,强硬地与对方十指相扣。
“此前我并非有意。”江吟川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南瑭那时候明显是准备和他倾吐心声啊,这么好的机会却让他给生生败坏了,此时真是懊恼非常。“一时眼花,又联想到了书中的妖魔鬼怪。”
“我又如何真的会怕你呢?”
南瑭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本来他与江吟川置气也不全是怪他,更多的是被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江吟川又拉着他柔声说了许久。江吟川的温柔与这满屋子的壁画在他脑海之中,让他鼻头越发酸涩,然后一个不留神一滴冰凉的液体就落在了江吟川的手背上。
“?”江吟川的话一下子顿住,下意识抬头去看墓顶,可这几千年的老墓怎么可能有水管漏水,他这才看到南瑭垂着头,眼睛里水汪汪的。
“你怎么了……”江吟川觉得有些可爱。“僵尸壳子年久失修漏水啦?”
南瑭揉了揉眼睛,下意识躲避江吟川的目光。
“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当年皇帝突然重病,朝野之间山雨欲来。关于皇位的争端此起彼伏,南珩虽为前皇后之子,可母家倒台,势单力孤,本来对皇位已经不抱有任何觊觎心思了。
可这个时候孙如海去世,临走之前告诉了小安子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芳菲是王冕大将军自小走丢的小女儿,南瑭则是王冕大将军货真价实的外孙。
芳菲的真实身份这天下恐怕也只有孙如海知道了,他还是当年偶然间看到过芳菲随身带着的玉佩,王氏的家纹,后宫见识短浅的宫女太监们不曾知道,可他长伴君侧,自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之前缄默不言是存了明哲保身的念头,如今皇帝缠绵病榻,他的身体也眼见着不重用了,便只能说出来,也算是留给小安子一个保命的筹码,卖南瑭一个人情。
这等事小安子如何敢自己瞒下,孙如海故去的晚上,他当即便跑到东宫,一五一十都说给了南瑭。
南瑭一开始还不太清楚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王冕之孙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母亲早就离世,自己和外公一家也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这个时候知道实情又有什么用?
小安子恨铁不成钢:“我的殿下呐,这就是荣登大宝的筹码啊。”
在孙如海身边的这些年,小安子耳濡目染,对朝野大事,比南瑭清楚许多,他与南瑭分析了很多,条陈利弊,纵然南瑭从未对皇位有兴趣也难免心动——他知道南珩是有一腔抱负的。
对于皇位之争,王冕作为淙国的大将军,是一直保持中立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王家君不是皇帝的兵,而是淙国的兵。他的军队与皇城的禁军不同,从不为哪个特定的人服务,守护的也一直是这片国土。
此时朝堂上的局势基本已经定了下来,南瑭想让南珩也加入进去,拉拢王冕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因此南瑭连夜便联系了大将军,他也不敢过多打感情牌,只是送过去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简单说明他们身在深宫的尴尬处境,并表示急切需要外公的帮助。
就这么等了七天,皇帝的病眼见着愈发重了,王冕那边终于有了回应。南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王冕是真的很宠爱自己早年走失的小女儿,权衡几日便应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南珩与王冕之间的协商与谋划,南珩需要这个皇位,而王冕一家刚直了几代人,早就惹得帝王不快,也是时候需要一个亲近的帝王了,两方这才算一拍即合。
但他们布置得已经有些晚了,纵是王家实力强横也还是费了一番力气。南瑭便留在宫里作为接应,他还将其中一只玉佩暂时交给南珩,俩人以此作为接头的信息,绝对出不了错。
那一段时间,是南瑭十几年的生命里最为兵荒马乱的时刻,每日人还没醒,一颗心就先提了起来。他负责在宫中稳住所有可能来试探的人,南珩便跟着王冕在宫外结交各路大臣,以德服人也好,以武服人也罢,南珩总算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了数量不少的大臣的支持——其实这些大臣大多都是唯王冕命是从的,真到了逼宫那天,也不过是王冕振臂一挥的功夫。
可他们不能让世人觉得这是王家挟天子以令诸侯,南珩南瑭两兄弟也好,王将军也好,都需要让南珩自己争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