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空城与夏日痴》猫不皂

97、沉溺

　　聂榆阳昏昏沉沉地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浑身大汗地醒了过来，觉得头虽然还有点疼，但是已经清明了很多。
　　穿过窗帘的缝隙她向外望去，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而她这么轻轻一动，搂着她的罗平立刻惊醒：“榆阳，怎么了？”
　　“好热……”聂榆阳微微挣扎了一下，罗平赶紧放开箍在她腰上的胳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唔，应该是退烧了。我给你拿体温计再试一下。”
　　罗平正要翻身，却被聂榆阳一把抓住，她已经转过身来，脸正对着他的脸。
　　虽然已经同床共枕过很多次，可是突然这样面对面看着近在咫尺的聂榆阳，罗平竟然有一点点紧张。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喉结轻轻动了动。
　　聂榆阳起初还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接着那目光渐渐虚焦，眼皮也垂了下来。
　　她合上了眼睛，只是喃喃地说：“别走，陪我躺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的眼睛是肿的，眼尾有些发红，脸上的妆也花了，还没顾得上洗掉。可罗平看在眼里，就是觉得此刻的聂榆阳，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他情不自禁地探过头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一触即放。他不敢用力，生怕碰坏了这生病的瓷娃娃。
　　聂榆阳闭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她没有睁眼，只是呓语般地说：“你还真是趁我病，要我命。”
　　罗平顿时变得十分紧张，生怕她下一秒又会赶他走。谁知聂榆阳却微微睁开眼，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迷离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情愫。
　　她突然双手五指分开，轻轻抓住了他鬓角的头发，眼睛红红的，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秒，随即坚决地吻了下去。
　　罗平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魂飞魄散，大脑中空白一片，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在了五官六感上。
　　原本备受煎熬的心就像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一刹那胸腔里开满了鲜花。
　　一个极度压抑，一个极度渴望，两种情感在此刻严丝合缝地对应上了彼此，于是一切一发不可收拾……
　　聂榆阳觉得很疲惫，但就像跑完一万米那样酣畅淋漓，在罗平怀中沉沉睡去。这一觉香甜无梦，如同婴儿一般，是她近期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罗平浑身大汗，紧紧拥着她动都不敢动，生怕打扰她的睡眠。他望着她沉睡的脸庞，多日来的烦躁与不安被一扫而空，得意的心情仿佛一只小蜘蛛轻盈地爬上他的心尖，挠得他心猿意马，又心潮澎湃。
　　她是爱我的，她也想要我。只有我能给她快乐。
　　所以我不会放手的。
　　聂榆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她见手臂被包得齐齐整整，表示非常满意，在罗平的唇上轻轻一吻，便去洗了个澡。
　　罗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希望她能对两人关系给出一个确定的结论。可是见她总也不说，他又不太敢问，只得像个贤惠的小媳妇，把脏了的床单被罩替换下来，塞进洗衣机，又跑去厨房，把冰箱里能吃的东西找出来，做了几个快手菜。等聂榆阳洗完澡吹干头发，看到清淡可口的三菜一汤摆在卧室的小茶几上。
　　“这么多好吃的！你变魔术呢？”看到食物她才觉得自己肚子饿得快消化自己了，坐下开始大快朵颐，“从哪弄来的菜？外卖也没这么快啊！”
　　“你冰箱里全是宝藏，随手一做就行。”罗平看着她埋头吃饭，作为厨子满足感十足。
　　“哦，可能是钟点工买好的菜。”聂榆阳落筷如雨，一掀眼皮看了罗平一眼，“还没发现你有做饭的技能。”
　　罗平像一条眼巴巴等着主人夸奖的小狗，听到这话立刻眉开眼笑，连脸上的刀疤都显得柔和了许多：“从没见你这么狼吞虎咽过，想吃什么主食，蒸米饭来不及了，我给你下碗面条吧。”
　　“打住，吃了那么多菜和肉，再吃碳水，你想害我吧？”聂榆阳一脸坚决，毫不客气地给了罗平一个白眼。随后她注意到他没动筷子，用眼神戳了戳桌上的菜肴，示意道，“你也吃啊！”
　　罗平光看聂榆阳吃饭已经心花怒放了，一点也不觉得饿：“秀色可餐，我已经吃饱了。”
　　“你个文盲，从哪学了这么多成语跑到我面前卖乖？！”聂榆阳夹起菜里一块火腿，递到罗平嘴边，冲他挑挑眉。
　　罗平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张口咬了下去，动作之迫切就仿佛是他怕她举筷子举累了似的。
　　聂榆阳心情大好地冲他笑了笑，继续低头吃饭。
　　罗平觉得这一切实在像是做梦，因为就连之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没喂过自己。他嚼着嘴里那块火腿，完全尝不出味道，似乎神经信号被什么阻断了，完全传达不到大脑。
　　在这种思维能力已经下线的情况下，他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先开了口：“榆阳，我们……”
　　这时聂榆阳的手机响了，她指了指被挂在衣帽钩上的大衣，支使罗平：“把我手机拿过来。”
　　幸亏这电话及时打断了他那还没想好就问出口的问题，罗平赶紧掏出手机递到聂榆阳手里。
　　是童飞打来的电话，她先问了聂榆阳的病情，好似一副终于放心了样子，才小心翼翼地说：“榆阳姐，我听见Leo哥和小满姐想辞职。”
　　Leo是EY的设计主管，小满则是资深设计师，两个人私交非常好。
　　聂榆阳知道，自从纪景离开之后，他们两个就有想走的苗头。话里话外也不怎么避讳，似乎完全不怕聂榆阳会知道。聂榆阳也不傻，明白这两个人这样做不过是威胁她，想要提高自己的待遇。在纪景之下工作那么多年，Leo早就对设计总监这个位子垂涎三尺了。
　　聂榆阳立刻动身要去公司，罗平担心地拦住她：“你身体没好，别动气，也别着急……”
　　“我车放医院了，你开车送我去公司。”聂榆阳没有理会罗平，直接安排任务。
　　两人关系刚刚好转，罗平也不太敢逆着她的意思，只能乖乖照办。
　　一路上聂榆阳都没怎么说话，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望着窗外发呆，一动不动。罗平扭头看看她的侧影，屡次欲言又止。
　　到了写字楼下，罗平刚想说话，聂榆阳便一言不发地下了车，脸色阴沉犹如山雨欲来。
　　没走几步，她忽然倒了回来，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对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罗平说：“你把车停到我车位上，上来找我。”
　　罗平在座位上愣了半晌，聂榆阳的身影已经晃进了写字楼，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地掉头，往地下车库的入口开去。
　　聂榆阳让助理把自己的包和外套送到办公室，径直去了设计室。大病初愈，她就踩上了十二厘米的高跟鞋，穿着紧身连衣裙，昂首挺胸地走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挺拔，气场两米八。
　　美好的时装是她的铠甲，这次她不是来上班的，她是来战斗的。
　　设计室面积大概有120平米，里面有一个40平米的隔间，是设计主管的办公室，其他人都在外面的公共区域办公。
　　走到设计室门口，透过透明落地玻璃，聂榆阳已经看到里面只有童飞在认认真真地拿着面料小样在掰扯，其他设计师三三两两的居然在聊天。Sophie看到聂榆阳气势汹汹而来，赶紧用胳膊肘捣了捣站在一旁的小满。大家全都反应过来，赶紧回到自己工位，装作没事人一样冲着走进来的聂榆阳点头微笑。
　　聂榆阳俾睨众生般地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
　　Leo的办公室开着门，他看到聂榆阳来了，忙不迭地跑出来：“Yuliana，听说你病了，好点了吗？”
　　“你希望我好还是不好呢？”聂榆阳的眉毛高高挑起，居高临下地望着身高175的Leo。
　　Leo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句了。
　　聂榆阳的刁蛮脾气他是知道的，之前也是什么不好听说什么，幸亏那时候还有纪景和林维夏在打圆场，大家不至于太难应对。最近几个月聂榆阳自己一脑门官司，不怎么跑到设计室来找茬，他们似乎习惯了这种和平的氛围。这一秒回到解放前，还真让人一下子招架不住。
　　“当然是希望你健健康康了。”Leo陪着笑，“公司还得你主持大局呢。”
　　“是吗？我看是你想主持大局吧？”聂榆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语气中带着揶揄，神情里还有点鄙视，又是当着全设计室的人，Leo顿时沉不住气了。
　　他的面孔也沉了下来：“你要是对我的工作有什么不满，麻烦直说，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可别随随便便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聂榆阳抱着双臂，嗤笑一声，转过身回看后面的围观群众——满屋子设计师都跟猫鼬似的伸长了脖子看着，见她回头又一个个低头装鹌鹑。
　　“我知道公司一下子走了两个高层，你们心里都有想法。这两个位子一直空着没往上补，你们就觉得可能会从内部提升，谁都惦记着，谁都觉得自己够格。”聂榆阳一边说，一边似有似无地看了Leo一眼。
　　Leo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辩解道：“Yuliana，想升职不正常吗？怎么让你说得跟谋朝篡位似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不选人吗？因为你们通通都不行！”聂榆阳走上前一步，逼近Leo，“以前你们是什么工作状态，现在又是什么状态，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觉得这里庙小搁不下你们几位大爷，那麻烦各位痛快地交上辞职报告，麻溜走人！”
　　“不瞒你说，我确实想过辞职。但我一直没走，就是想留下来和公司一起度过难关！”Leo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也豁出去实话实说了，“原来这公司有Eli管着，一切都按规矩办事，我对公司有希望，有感情，所以不想在公司落难的时候踩上一脚。敢情我的好心都当驴肝肺了！”
　　“哟，你还‘好心’呢，好在哪？你作为设计主管，放着设计师们一盘散沙什么都不干，你是想帮我还是想毁我？”
　　“他们能干什么？你让一个刚进公司才半年多、连做个设计助理都不配的人挑大梁负责公司的系列设计，明摆着就是信不过我们这些设计师。我们什么都不干你都觉得觊觎创意总监的位子，我们要是表现得热情点，你还不更得觉得我们想架空你、绑架公司？”
　　Leo豁出去了，干脆把心里憋屈的话都说了出来。
　　一下子童飞就成了众矢之的，大家齐刷刷地扭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