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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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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近的距离,山火能够轻而易举地闻到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混杂着还没来得及消散的烟味。本就单薄的纸巾被唾液濡湿至近乎没有,他第一次感受到周隐嘴唇的温度,比想象中冰凉太多。
山火没有避开,周隐也没有深入。
这样一个算不上吻的吻,居然持续了一分多钟。
终于是山火先撤了一步,他这次不是担心周隐过火,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有些事一旦越界一次,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他忘了周隐在看,于是舔舔嘴唇,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尴尬地不敢看他了,只好往前走了两步,探头去看那对小情侣是否还在。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依然在卿卿我我。
山火吐槽:“也不怕门关了被锁这。”
“没关系,我会飞,我可以带你下去。”
“……”
“大不了咱俩今晚就睡这,我把我衣服全给你穿,然后你抱着我。”
“你有病啊。”他笑骂。
周隐也笑,看向他身后,忽然说:“太阳落了。”
山火回头,刚挂在天边的太阳现在只剩一点边了。
“火火,”周隐喊他,“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落。”
暮色昏沉,微冷的风从山火稍宽的袖口钻入,他把外衣裹紧了些。楼顶没有灯光,等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时,视野已经变得很局限了,可他依然能看清周隐的嘴唇,这令他口干舌燥。
俗话说得好,夜色容易激起人的xing欲。山火怕再多看一秒,就会被淹没于欲望的海。
他眼神闪躲,吞了吞口水,说:“是啊,真好吃……啊不是,真好看。”
果然,压抑xing欲是违背人类本能的。
在周隐送他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段昏暗少人的路时,他让周隐停了车。周隐疑惑地把车停在路边,他以为山火忘带了什么东西或者哪里不舒服,可他偏偏没有想到,在车刚停稳的那一刹那,山火就凑过来伏在他胸口轻嗅。
周隐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山火疯了,总之他听到山火说:“哥哥,想要你,就现在。”
周隐告诉自己不能乱来,要有着强大而坚定的意志力,所以他开口说:“挪后面吧,前排地方不够。”
他真得好好问问段云川那牲口是不是给山火灌了什么药,怎么原来那么容易害羞一小孩现在这么如狼似虎。
由于周隐把暖风开得很热,两个人额头都冒出细汗,山火羞赧至极,腿根有些发酸。
周隐吻他鼻尖,说:“回去记得洗个澡。”
山火闷闷地点头,他盯着周隐胸口的红痕,那是他不小心挠出来的。他咬咬牙,闭上眼不再去看,逼迫自己进入清心寡欲的状态。
周隐也后悔没能抗住诱惑,尤其是当他站在周正面前,被对方打量时。
周正不可思议地看着周隐,似乎目睹了什么百年难遇的异象一般惊奇:“头发都没梳好,这么乱,衣服也皱,鞋上还有灰……你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不得体的?”
“关你啥事,”祁无惊翻了个白眼,他是来寻找真相的,不是来接受批斗的,“我妈的事,你还瞒了我多少?”
周正浇花的手停在半空,几秒钟才缓过来,若无其事地说:“我跟你说她在国外治疗,其实她在接你过来的那天晚上就过世了。”
“废话,我早几年就知道了。”
“就只有这么多,你还想要知道什么?”周正回头瞥了他一眼。
“她的死因。”
“你也知道,她得了病。”
“那怎么就刚好我前脚走了她后脚就死了?”
“应该是她早有预料,毕竟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把你交给我之后,她就能放心地走了。”
“她是我妈,”周隐顿了顿,“你就非得瞒着我吗?”
周正放下喷水瓶子坐到桌前,面色凝重地翻看着文件。
周隐看得出来,他居然心虚了。这家伙无论何时,都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以一种漫不经心的眼神注视着对话者,不管心里是蔑视还是讥讽,他从未像这样一般回避过他人的眼神。
“我做了一个梦。”周隐说。周正终于抬头看他。“我梦见她自己吞药自杀。”
周隐感觉到周正的脸色明显有变,可他还是笑了笑,那笑声中夹带着嘲讽:“连梦里的事情都信,你真有这么蠢?”
“你凭什么不让我知道?”周隐走到桌前,扶着桌沿,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父亲,“凭什么你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她的孩子,而你呢,你什么也不是。”
“你先是把她的死对我隐瞒了这么多年,现在又不愿意告诉我她真正的死因,你有什么资格呢,你跟她有什么关系吗?就你这么个无情无义、亏欠了她那么多的人,你没资格。”
“不管是我,还是她,都不想跟你,跟你们家,扯上哪怕一点关系。”
这些咄咄逼人的话,让周正想起多少年前的某天。
那天周正从公司回到家,管家告诉他有个女士来拜访,听说他不在家,就跟管家说务必要告诉他她来过。他问管家为什么不邀请她在家里等待,管家说那位女士拒绝了他的提议,只留下联系方式就离开了。
那个时候,他就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他照着那个号码拨了过去,果然听到了那个多年以来不曾听见过的声音,不过少了些青涩,多了许多沧桑与无力感。
她说她在一家咖啡厅等他,他不多停留便即刻赴约,推门进入咖啡厅的那一刻,一眼望到了她。
那位化着淡妆也难掩疲态的瘦弱女士,就是周隐的母亲,也是他的初恋。
自她怀孕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如今有将近十年之久了。
她是周正的初恋,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这件事,他不曾向任何人提起。
可惜她出身不好,周正母亲见她的第一眼,就没有多大的好感。尤其是在周正现任夫人如此光彩夺目的富家小姐出现时,她就更加看不上这位贫寒的乡下女孩。
在被母亲逼迫分手的一个月之后,他才知道她怀孕了。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那时候他们才大三,而她中途辍学,杳无音信。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联系周正,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没有几个月可活了,小隐是我的孩子,我想求你件事,求你帮我好好照顾他。”她看到周正,没有多大的情绪,只是陈述着自己来的目的。
她说,那是我的孩子。
而不是说,那是“我们”的孩子。
也许正如周隐所说的,她根本不想跟他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答应了她,并让管家把离他家最近的一套房子收拾出来,打算让她和周隐在那里住下。
去接他们的那天,周正没有亲自去,他知道她是不想看见他的。
可在看到派去的人带回来的只有一个小孩时,他还是感到一些不安。他看着这个小男孩,感觉有些新奇——这就是他的孩子。
他与她的孩子。
当天下午他赶去了她住的地方,大门居然没有锁。他怀揣着不安的情绪走进去,在看到破败的院落时,心脏被什么东西扎着一般刺痛。
他走进她的卧室,看到的只有床上缩成一小团的人,她太瘦了。再看,还有滚落在地的空药瓶。他捡起药瓶看了看,瞬间不敢走近到床前了。
他叫了几声“小香”,那是他们爱恋时的昵称。
他不断呼喊着,像要把这几年缺少的呼喊回来,可是无人回应。
眼中蓄满的泪水,终于在他手指探到她鼻前时,接连滚落。
她真的不想再见他哪怕一面,甚至都没有留给他的话。
其实周隐错了,他一直以为没有人为他母亲的死流泪。
他只是从来不知道,有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曾在她冰冷的遗骸前悲恸到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