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光未已》亦知辞

12、PTSD/路南

　　心理治疗室。

　　“出去！出去！滚！”

　　“砰——”茶杯落地而碎。

　　“啊啊啊——都给我滚！不要碰我！”

　　“我谁都不见！”

　　心理医生走出房间，关上门，对一旁的中年男子道：“尤先生，令爱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极为严重，寻常人无法靠近她，她也在封闭自己，不与任何人交流，只是持续狂躁。我建议您请与令爱关系亲密的人，例如男友，来尝试进行沟通。”

　　“关系亲密……”尤父轻语。

　　连西被尤父找了来。

　　他推开门，一把椅子扑面而来。他伸手接住，缓缓放在地上。

　　“滚！”

　　房内的女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全然不见往日的光彩照人。女子看见他，一双无神的眼中眼泪汹涌。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呜……”她用力转过身，捂住自己的脸，“我不男不女……我控制不住自己……求你了，别过来……”

　　连西张了张嘴，立在原处，无语凝噎。

　　“快滚啊！”可丽开始把头向墙壁上撞，连西冲过去把她死死抱住，身上是一阵拳打脚踢。

　　心理医生快速走来，给女子注射镇静剂。

　　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女子，连西把她抱上床，细细地给她梳头发，整理衣服：“可丽，你该是最美的存在。”

　　又在床边坐了许久，连西起身，轻轻地离开。

　　他对尤父道：“是我的错。我帮不了她。”

　　“不，你没错，是她自己的选择。”尤父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法庭开庭。

　　这是连西离开罗什比亚后第一次见到路南。

　　棕色的短发有些凌乱，但他的脸庞依旧棱角分明，剑眉之下是一双锐利的眼，只是在看向他时总是闪着调皮的光。一身囚服也遮掩不住他的好身材。站在被告席上，他昂首挺胸。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但谁也没有移开。

　　黑路达在东子湾之战中被枪杀，此次开庭是为这些还活着的手下人。一件件证据被摆出，路南眼中依旧带笑，云淡风轻。

　　不出所料，死刑。

　　路南目光闪烁，一言不发地被带下。

　　坐在一方铁栏杆之内，路南看着送来的伙食，不禁一笑：都是我爱吃的…是路西吧。他真的很善良。我这样罪大恶极之人，竟也能得到他的怜悯……

　　第二日，他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面有路西。他如往日一般去抱他，双手却被链条束缚。

　　路西转身，默默从口袋中拿了钥匙给他开锁。随后，他被狠狠揽入怀中。

　　“你……”

　　“你……”

　　“你先说吧。”路西道。

　　路南没推辞：“小西，其实有一事你我一直未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你刚入内部一个月，我们就重用你了吗？”

　　“……芯片？”连西想到术后医生交给他的碎片。

　　“是的。记得你初来半个月时失足摔下楼梯的事吗？”见他点头，路南继续道，“那是我们设计的。借那次事故，我们在你的脑中植入了芯片。它的内容是‘效忠黑路达’。我也被植入了。”

　　见他目露疑惑，路南轻笑：“是不是很奇怪，觉得这个芯片似乎没起作用？”

　　路南低下头吻上他的眉心：“因为我偷偷改了程序，改成了‘喜欢路南’。”

　　路南的目光小心翼翼：“现在那个芯片应该已经被取出来了，那么……小西……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路南？不是因为芯片。”

　　路西没有回答，只是踮起脚，抬起头，微微闭上眼，吻上了男子的唇。路南的目光骤然深邃，他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房内的温度渐渐上升，二人倒在了沙发上，衣衫渐褪……

　　许久，路南停下动作。怀里的人已经昏睡过去，路南仔细地给他擦拭身子，看见白皙的皮肤上凝固的血渍，他懊恼嘟嘴：“还说不疼！”他气得手指用力一按，感受到怀中人微微的颤抖，他又心疼自责地松开力道。

　　给二人都穿戴完毕，路南轻轻把路西放到了沙发上，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

　　他拿起路西的佩刀，对准自己的心脏：死在小西面前，他会永远记得我吧……即便有那个男人的存在……

　　他又放下刀：不，他的小西不能遭受任何伤害，即便是精神绑架。

　　路南把佩刀放回，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拿起手铐给自己带上。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熟睡的路西，把这张早已刻于心上的脸再次印入脑海。

　　他转身，打开门，跟着门口的警卫离开。不再回头。

　　……

　　刑场上。

　　路南看着那个亚麻色头发的男子一步步向他走来，咧起一个大大的笑：“路西！”

　　十指相扣，四目相对，路南眼中是笑，熟悉的，热烈的笑。

　　路西也不禁被他感染了，方才的压抑悲伤散去了些许。

　　他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又松开紧握的手，抬起细细地给男人整理头发。带茧的指尖顺着男人的脸侧脖颈滑下，落在衣领，落在胸膛。

　　他的手被一只热得发烫的手握住，紧紧得，带着一点摩挲。

　　二人额头相抵，呼吸交错。

　　“小西……想我了吗？”

　　不待回答，路南又道：“小西……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有没有那么一点喜欢路南？”

　　路西睫毛轻颤，他抬眼，望进无限深渊。他微微启唇，声音却被一个吻堵住。

　　一个热烈却又温情，厮磨却又歇斯底里的吻。

　　小西……这个答案，我还是不要了……

　　路南闭上眼，遮住一片懦弱逃避与深情。

　　他把头埋在亚麻色头发中，路西看不到，一滴泪悄然滴落。

　　“小西……抱抱我，紧紧的。”路南的声音发颤。

　　原本安静的刑场响起一阵掌声，还有女子的尖叫。

　　腰身被一双手臂紧紧环绕，鼻尖是熟悉的味道，闭上眼，这刑场，就是路南梦中的婚礼殿堂……

　　一日后，连西收到狱中送过来的一张白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字体：小西，把我葬在我们初见处吧。答应我好不好，在每年我们相遇的那一天，去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