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锢回忆》苏原扶苏

1、初见初恋

　　“叮叮叮叮叮叮……”
　　门口传来一阵悦耳的风铃声，这时，沈宫抿完了最后一口咖啡，站起来正准备离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抱着一袋咖啡豆，火急火燎地往柜台冲去，就在沈宫转身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地撞了他满怀。沈宫反应迅速地扶住怀里的人，让其不至于因巨大的冲撞而向后跌去。
　　沈宫扶着怀中人的手臂，抬起头的瞬间，看到了一张眉目清秀，稚气未脱的白净脸庞，额前的碎发因汗湿而黏成了几小撮，碎发下的双眼一眨不眨，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就这样持续了一秒，两秒，三秒，终于，少年不好意思地别开了双眼，正好看到刚刚自己撒了一地的咖啡豆，大喊了一声“啊”，慌忙挣开扶着自己的双手，蹲下去急急忙忙地抓起地上的豆子。
　　少年的手臂已经脱离了沈宫的双手，但是那种瘦弱无骨的感觉仍遗留在手心，他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无以名状的感觉。
　　门口挂着的风铃被少年急促地拨开之后，还在微微摇晃，叮当作响，风铃上的水晶玻璃边摇摆边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让沈宫觉得有些晃眼。
　　沈宫觉得有些晃眼，抬手遮了一下阳光，人群中，远处移动着的一抹深蓝色正向他急速靠近，等到那抹深蓝色越来越近时，他才看清，是穿着深蓝色短裤，一手挎着救生圈，一手抓着个小瓶子的许授正向他奔来。
　　许授咧着嘴，左脸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兴奋地朝他招了招手，跟他打招呼。
　　沈宫夺过许授手里的瓶子，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字——防晒霜，然后低头看着他手中的救生圈，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一个男的还需要这些东西？”
　　许授听后，像是被人窥探到了隐私般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嗡嗡地说：“我皮肤太嫩，太阳这么大，会晒伤的。我不会游泳，以前在海里呛过水，难受！”说完后走到太阳伞底下，把救生圈随手一扔，坐到沙滩椅上，拧开防晒霜的盖子，从里面挤出米白色的乳液，轻拍在手臂上。等他慢吞吞地终于涂到了后背的时候，却怎么也够不着。沈宫看他像个猴子似的在后背乱抓着，心想，真是个小猴子。
　　手里的防晒霜突然被人从背后抽去，许授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了沈宫那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躺下。”许授不明白沈宫的用意，转过头讷讷地看着沈宫，沈宫别过脸，轻笑了一下，说：“我帮你涂。”许授“哦”了一声，整个人平趴在了睡椅上。
　　沈宫将防晒液挤在手心，轻轻地拍在许授裸露的背上。他的手掌贴在他背上时传来的触感让他有一种在擀面皮的错觉，隔着一层如面皮一样薄的肌肤，他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他那像砧板一样硬且又突兀的骨骼。这时候他心里又升腾起了那种异样的感觉，与初见那天握住他手臂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手下坚硬的触感也愈加明显，这让他顿生了一种想要拥抱住许授的冲动，对了，那是一种冲动，想要紧紧裹住他，怜惜他，呵护他的冲动，就是这种感觉。他看起来那么瘦，看那么弱，让他不可抑制地产生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抹完后，许授背对着他坐了起来，像是逃跑一样拔腿就向海边跑去，头也不回，就像初见他的那天一样，火急火燎，连救生圈都忘了拿，沈宫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不明所以。一阵凉快的海风扑来，吹落了正在沙滩上堆城堡的小女孩的帽子，小女孩边捡帽子边用稚嫩的声音抱怨着：“风好大啊。”
　　“风好大啊。”许授对着通红的双手，哈几口气，用力搓了搓，继续说道：“外面好冷。”沈宫打开许授给他送来的咖啡，白色的热气顿时噌噌往上冒，与许授哈出来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又消散于空气中。抿了一口暖气腾腾的拿铁，沈宫站起来把许授推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将他的两只手像裹着珍宝般小心翼翼地裹在自己手掌里，然后轻轻捧起来，低下头，把双唇贴在他的拇指上，边哈气边轻搓着他的手背，直到他的手有了暖意才松开。办公室里的同事见了，纷纷投来或哀怨或艳羡的眼神，其中有一位女同事打趣地说道：“小两口这么恩爱，真是羡煞我等啊！”又有一位男同事说：“去去去，办公室里禁止虐狗，秀恩爱到外边儿去秀去！”说完，同事们又纷纷投来“不怀好意”的眼神，许授羞得红了脸，沈宫无奈，牵着许授的手带他到顶楼上去了。
　　到了顶楼上，许授把双手搁在栏杆上，一阵寒风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他感到了刺骨的冷，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同时发出了嘶嘶的声音。沈宫走到他身后，提起他白色羽绒服上的帽子，盖在他头顶上，又伸出双手从后面环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俯视着楼下的街道，他看见一辆警车疾驰而去，车顶上红色和蓝色的灯光交错闪烁。
　　一辆巡逻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车顶上红色和蓝色的灯光交错闪烁。他牵着他的手，走到了他住的公寓楼下，“呐，记住了，就是这栋，26栋1002室。”沈宫推了推眼镜，对许授说。
　　进入沈宫的公寓里，许授像探索新世界一般伸着脑袋左看右看，不放过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件物品，甚至连桌子上的一个废纸团都要打开来仔细地瞧瞧。看完后又继续搜寻下一个目标，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客厅里有半边墙大的书架上，看着书架上成排成列的书，许授又惊又喜，指着书架对沈宫说：“哇，你这么多书！”沈宫一挑眉，不无自豪地说：“当然，别忘了我是个编辑。”“借我看看。”不等沈宫回应，许授已经径自抽出了一本书，淡绿色的封面上单单印刷着一个黑色的字体——寻。他翻开这本名为《寻》的书，念出了里面的句子:“记忆是脑海最深处的一朵花，遥不可及。”翻了一页，继续念道：“你踏入记忆的迷宫，寻寻觅觅；你走进时光的隧道，兜兜转转。”顿了顿，又继续念：“你留不住时光，回不到过去，于是只能禁锢回忆。”
　　“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回忆。”许授正沉迷于文字中，浑然不觉沈宫已经站到了他身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转身看着沈宫，面露哀伤，带着近乎乞求的语气问：“难道我只能是回忆吗？”沈宫顿了顿，刚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铃铛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叮叮叮叮叮叮……”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