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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霸刀藏剑 ...

  •   第一年,柳青应吓了叶林一跳。

      少年的身姿纤细灵活,被躲在角落的柳青应吓到后第一时间往后一跳,负于身后的轻剑执于手中,遥遥的指向他。

      柳青应抬起脸,面无表情的看着黄衣少年。

      叶林看清了他的脸,当下唉了一声,收了剑,问道:“你是不是柳雪乔柳师姐的弟弟柳青应?”

      柳青应仰着头看他,不言不语。

      叶林想起刚刚自家师姐与柳师姐闲聊中说的过她这个弟弟脾气怪,不爱理人后,当下就对柳青应的不搭理心中有了数。他又瞧着这个小他五岁的柳师弟双手抱膝沉默着的样子有点可怜,于是便将昨日里师姐给他买的松子糖从荷包中拿出,想了想万分不舍的分出一半递给他。

      柳青应当然不会接,头一扭,看墙头伸出的一枝翠绿去了。

      叶林的脾气一直挺好,他没有生气,只是强硬的拽过柳青应的一只手,将糖放到他的手心上。

      “呐,这糖可甜了。”

      柳青应回头看他,黑漆漆的眸子中隐隐有厉色浮现。

      叶林看不懂,只是笑道:“不用谢。”然后起身跑走了。

      他得去找他师姐去,明日就要回庄了,他要帮师姐的忙去。

      柳青应低头看着手中的糖,良久才拈起一个放入口中。

      确实很甜!

      第二年,柳青应被姐姐拉着采买。

      喧闹的人流中,柳青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正当他不耐烦的想甩手走人时,遥遥的一声呼唤使他姐姐更加兴奋的拽紧了他的手。

      “雪乔!”几声呼唤后,几道身穿黄衣背负轻重两把剑的少年少女们越过人流向他们走来。

      “宝珠!”柳雪乔俏脸含笑,细细的打量着身前的黄衣少女,笑道:“一年不见,宝珠越发出落的明媚多姿了。”

      叶宝珠也笑,她道:“雪乔也是不遑多让。”

      “柳师姐好,柳师弟好。”跟师姐一块来的叶林也笑着打招呼,由他而起,一起来的藏剑弟子也都先后的问了好。

      “你们好呀!一年未见,林儿也长高了。”又推推身侧的柳青应,盼着他不给山庄丢面。

      柳青应没理姐姐,冷着一张小脸,目光则放到了叶林脸上。

      叶林冲他一笑,他别过脸。

      这小孩真是柳师姐的亲弟弟吗?为什么除了脸像其他的方面一点也不像。叶林郁闷,倒是了解弟弟的柳雪乔看出了弟弟对叶林与其他人的不同来。

      他家弟弟哪是别人一笑自己先转过脸的那种人,他是那种别人笑不是对他笑都能盯着别人背后发凉的人。

      看来弟弟的改变靠她这个做姐姐是不成了,得依靠点外力来。

      既然遇到了,那便一起,而做为他们当中最小的两个就被两家的师姐给推到一起。

      叶宝珠笑眯眯的对自家师弟道:“林儿,你和柳师弟走一起好不好呀!”
      叶林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柳青应,笑眯眯的应了。

      这小孩不是不爱瞅他嘛,他就偏偏往他跟前凑,看他能怎么着。这样想着的叶林主动去牵柳青应手,并义正言辞的道:“柳师弟,人多我牵着你不容易丢。”

      从来未曾跟外人说过话的柳青应道:“这里是我家,我不会丢。”

      叶林笑道:“那更要牵着了,不然我走丢了,还得麻烦你找。”

      柳青应想说不找,但一看见叶林璀璨的双眸这话便说不出来了。

      那天的街市,两人的手自始至终的牵着,直到两家人分别时叶林松了手柳青应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天干了什么。

      他无视掉自家姐姐的呼喊,直接大轻功接小轻功跑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两家子弟。

      柳雪乔素手一挥,对他们道:“没事,我弟弟害羞了。”

      叶林没忍住噗嗤一笑,然后把手中的风车递给了柳雪乔,他道:“柳师姐,这是给柳师弟的谢礼。”

      柳雪乔含笑接过,就此与他们分别。

      一个要回家,一个要北上寻矿。

      藏剑山庄自神龙元年在西子湖畔扎下跟,至今已过了快四十余年,大江南北,皆有藏剑弟子出没。他们的足迹大伴总是随着山庄主业而行,这次也不例外。

      柳雪乔目送了藏剑弟子走远后,才回了她和弟弟住的小院。敲敲弟弟房间的门,她将手中的风车放下,跟房中的弟弟说道:“青应,叶林托姐姐送了你一件礼物,记得出来拿啊!”想了想,又道:“你不要的话他会难过的。”虽然不知道弟弟是不是真的在乎,但总要试一试的嘛。

      柳雪乔离开后不久,紧闭的房门被打开,柳青应俯身将搁在点心盒子上的风车拿起,迎着风看它悠悠的转起。

      “风车?风来吴山。”

      以后再遇到了就讨教一下吧。

      第三年,柳青应病的起不来身。他被姐姐裹在厚厚的棉被中,只准露出一个头来喘气。

      随师姐的而来的叶林过来探病,一言不发的在他的屋中坐了一下午留下一盒蜜饯便走了。

      晚间柳雪乔端药过来,看到了桌上的蜜饯,于是便问道:“这是叶林送的?”

      他没吭声。

      柳雪乔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吵架了?”

      没有!一下午都没说话,哪来的话头来吵。

      柳雪乔一边搅着药,一边拄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呀!照他师兄的描述,他最近郁闷着,没心情搭理别人呀!”

      所以他也不搭理我。

      喝了药,满嘴的苦味中被塞进一颗甜甜的蜜饯。

      柳雪乔好声好气的劝道:“叶林上午听闻你生病了,特意去买的,他的一番心意,不要浪费。”

      柳青应低低的回了三个字。

      “知道了。”

      第四年,柳青应扶着半醉的叶林出门躲酒。

      叶林的师姐叶宝珠嫁了他们霸刀山庄的一位师兄,他是过来送嫁的。
      娘家人疼惜人,自然是逮着他们新郎家狠命的灌酒。一来二去,喝出火的两家人席间斗酒斗成一团,连弱冠之年本在一边喝茶的叶林都被拖进战团,喝的半醉。

      柳青应本来在另一桌吃菜,看他们闹得太过,便起来将拿杯子都拿不稳的叶林给扶出屋。屋子里闹哄哄的,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席。

      而被柳青应扶出屋的叶林被风一吹,本就是半醉这下彻底清醒了。他环顾四周,风景宜人,而身边除了柳青应外再无他人。

      “你把我扶出来的?”头晕的厉害,他半靠着少年,难受的晃晃头。
      柳青应没答,只是扶着他想找地给他坐。走了几步,他不想走了,直接用空闲的一只手扒拉着一棵树,死活不乐意动弹。

      柳青应拉不动他,又担忧他摔倒,只能让他靠着树,面对面的扶着他的肩膀。

      叶林眯着眼站了会,头脑似乎清醒了点,摇头晃脑的笑着跟柳青应说话。

      “柳师弟,谢谢你啊!”

      “柳师弟,你们霸刀的一定要好好的对我师姐啊!”

      “柳师弟,你也有姐姐,以后你姐姐出嫁了,你难不难受啊!”

      “反正我是很难受。我师姐那么好,那么好,她小时候常常背着我,给我买糖葫芦哦,还,还教我练剑。”

      “嫁了人了,隔着远了,我就不能天天见她了!我若是想她了怎么办?”

      柳青应道:“想了就过来。”

      叶林低着头,红了眼睛,他道:“但是你不欢迎我来啊!”眨眨眼,眸子水润的能滴出水来。

      柳青应怕他真哭出来,急忙道:“没有不欢迎。”

      “真的?”
      “真的。”

      叶林弯唇一笑,道:“那好,以后我每年都过来,柳师弟可不能拒我,不然刚刚你就是在骗我。”

      柳青应道:“我不骗你。”

      第五年,及冠之年的叶林看着去年还不到到他胸口高的少年今年跟雨后的竹子似得一下子蹿到他下巴处。他上前比了比,郁闷的道:“你今年才十五,再过五年肯定比我高了。”

      那是一定的。柳青应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心里是得意的。

      叶林郁闷了一会,就拉着柳青应陪他逛街。

      金银器店,叶林叫来掌柜,让他将店中所有的送小孩的都拿出来他要看看挑一挑。

      柳青应问他买这些干什么?

      “当然是送我师姐小孩喽。”叶林对比着手上的两个长命锁,觉得都好便都买了。

      挑挑拣拣,买了不少。叶林让掌柜的送到霸刀山庄,自己则拉着柳青应逛到天黑才回去。

      “柳师姐,抱歉,这么晚了才送柳师弟回来。”叶林相当抱歉,他只顾着玩倒是忘了柳青应家里还有个姐姐在等他吃饭。

      柳雪乔道:“没事,没事,来,正好一块吃饭。”眼神示意弟弟说句话。

      柳青应没说话直接将人推进去。

      够豪气!不愧是她弟弟。柳雪乔叫住一个过路弟子,让他跟叶林的师姐说一声她师弟今晚留宿在她这,让她不要担心。

      屋里,叶林笑问道:“柳师弟,欢不欢迎我啊?”

      回应他的是迎面飞来的一个帕子。

      叶林信手接过,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说道:“看来是欢迎啊!”

      吃了饭,叶林拦了柳雪乔给他收拾客房的举动,他道:“我跟柳师弟睡一块吧,都是男子,柳师弟不会介意吧。”眼波流转间灿然生姿。

      江南藏剑山庄出来的弟子,一举一动间都透露出江南水乡蕴养出的独特温柔。但你睡觉这么闹腾你们庄主知道吗?

      再一次被叶林踹醒的柳青应半撑起身子,就着朦胧的月光看着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某人。

      “嗯,师姐,糖~”一边呓语一边翻了个身。

      没长大的藏剑小少爷!柳青应叹气,再度躺下,想着如何才能睡个好觉。想着想着,自己倒先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来的叶林对着他和柳青应的睡姿无语了。他也是第一次跟别人睡一个床,委实不知道睡前是老老实实的平躺着睡醒后怎么发展成两人抱一块的睡姿来。

      这是他睡姿不好还是柳青应睡姿不好,还是他们俩睡姿不好。

      叶林头疼的直想叹气,他小心翼翼的动了动放在柳青应腋下的手臂,正想抽离时,柳青应眼皮子动了动,竟有醒来的迹象。

      不行,这么丢脸的时刻他不能醒着。

      闭眼,放缓呼吸,装睡,手到擒来。

      被叶林生生踹醒两回的柳青应倒是对他们俩的睡姿没什么尴尬意思,他小心的抽出怀抱着叶林脊背的手,推着叶林的肩膀让他躺好,给他盖好了被子。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略微粗糙指腹刮在柔软的面颊上,带起阵阵酥麻。柳青应收回手,不解的看看叶林再看看自己手,对心中奇怪的反应无所适从。

      第六年,柳青应按叶林信中的所写的日子在院子门口从早等到晚,再从晚等到早上。一天一夜未合眼的他回房洗了把脸,收拾了包袱背着双刀骑马赶往从未去过的江南。

      他到的那天,细雨纷纷,坐落于西子湖畔的藏剑山庄在蒙蒙细雨中更显得风姿绰约,如在画中。

      弃舟登岸,他问门口的藏剑弟子正阳门下的叶林在不在山庄?

      藏剑弟子道:“在。叶师兄前些日子重伤而归,现在还在昏迷中。”

      重伤?昏迷?直到被藏剑弟子引进庄,又被认识的藏剑弟子带到叶林的房里,看到昏迷中人眼睫如蝴蝶振翅般缓缓张开后,他一直提着心总算落到了实地。

      眼前一黑,叶林醒了,他昏过去了。

      醒来时,他听见叶林的师弟正絮絮叨叨跟叶林说话。

      “柳师弟好像醒了,你快去看看。”耳朵暂时得到了清净的叶林伸手拉拉被子,心想待会得想个办法把师弟打发走。

      柳青应只是被几天几夜不停歇的赶路累到了,睡了一觉自然就好了,他谢过叶林师弟伸过来帮忙的手,自己从外间安置他的摇椅上坐起来,拂开纱幔,走到里间,坐下定定的瞧着面无一丝血色的叶林。

      叶林被他瞧的不自在,轻咳一声,侧着头,看着束起床帐的金黄色流苏,他问道:“你怎来了?”

      柳青应道:“你没来,我便来了。”

      哦,对,他之前写信说要去的,结果这一受伤就耽搁了。

      叶林歉意的道:“抱歉,我没想到。”然后语调一转,以一种调笑的口吻道:“不过,我只是没来,你就跑到藏剑来找我,那以后我要不是不去了霸刀了,你会来藏剑找我吗?”

      柳青应低声道:“会。”一字重若千斤。

      杵在一旁的师弟挠挠耳朵,自言道:“这听着怎么像调情啊!”

      叶林危险的嗯了一声,打发师弟看他的药好没好。

      “师弟胡说八道,你别在意。”眼睛眨了眨,困意泛滥。

      “你睡吧。”柳青应伸手覆上他困倦的双眸。

      “记得叫我喝药。”
      “好。”

      叶林养了一个月的伤,柳青应就在藏剑山庄呆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江南的冬雪悄然而至。叶林打着伞,披着狐裘,送柳青应乘船回家。

      “回去吧。”柳青应伸出手碰碰他重伤初愈后依旧苍白的脸颊。

      叶林愣了愣,而后笑道:“哪有客人不走主人先走的道理。”他往前走了一步,示意柳青应去船舱。

      柳青应没动弹,只是看着他,道:“明年我来看你。”
      “好。”

      第七年,跟柳青应比武切磋打累的叶林一甩马尾,拉着人西湖泛舟。
      杭州西湖,一年四季景色皆宜。

      叶林靠着软枕,漫不经心的饮着酒。对面,柳青应在冷着脸喝茶。

      “柳师弟,你怎么不说话啊!”已然醺醺然的叶林抬起水润润的双眸,多情而温柔的瞧着对面冷脸的十七岁少年。

      柳青应没吭声,半响后才低低的说道:“明年,我阿姐就要嫁到雁门关去了。”

      雁门关,苍云军。那片终年飘雪的苦寒之地,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雄儿女。

      叶林想到不少嫁到天策府的同门,瞬间愁苦起来。

      同样苦闷的两人一人喝酒一人喝茶,很快就让喝酒的抱着软枕酣然入眠了。

      柳青应唤了叶林一声,见他并无应答才知他是真醉了。他抬手拿过叶林盛酒的杯子,倒了满盏的玉酿琼浆。一仰头,全数灌入喉中。

      他舍不得姐姐嫁人。

      半壶酒下肚,已有醉意的柳青应指尖摩挲着手中玉杯,喃喃自言道:“你也会。”手一松,玉杯咕噜噜滚到对面的叶林手边。柳青应越过案几伸手去勾,玉杯没摸到,反而摸到某人柔软的指尖。

      同样的都是打铁的,为什么他的手这么软。醉意上头的柳青应没有抽出手反而得寸进尺的往手里拽了拽。

      被拽醒的叶林迷迷糊糊的道了句别闹,等看清是谁后,无奈加无语。
      果然不给你喝酒是对的。

      酒醒了一半的叶林开口让他松手,结果他不仅没松,反而加大力度想把叶林拽过去。叶林不肯,两人便隔着一个案几比起了力气。叶林虚长他五岁,搁平时自然能赢,但现在他酒醉才醒,手上的力气便失了往常的一半。

      柳青应想把叶林拽过去,叶林不肯自然拽过来,一来一往间,一个不察,叶林的手背蹭上了案几的棱角上,登时让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大道红痕。

      “放手,你弄疼我了。”疼痛之下,双眸立刻泛红。

      “抱歉。”柳青应立马松手。越过案几,爬到叶林身边,揽着他的腰让他躺倒在自己怀里。“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温热的呼气吹拂在手背上,叶林打了个哈欠,又困了。他蹭蹭柳青应日渐硬实的胸膛,合眼睡去。

      第八年,柳青应送嫁于雁门关,席间正与人斗酒时,一个黄衣男子挤进来,端着一碗酒,笑吟吟的道:“今日是令姐大喜的日子,叶某今日也祝柳兄早日觅得良妻。”跟他一碰碗,抬手就要酒到碗干。

      柳青应一勾唇,攥住了端碗的手,低头饮下了酒。

      本来只是过来凑热闹的叶林无语的看着柳青应喝了他了酒,呐呐的道:“这是喝大了吧。”

      “没有。”柳青应眼神半清明半迷醉,他定定的看着身高几近与他相同的叶林,勾唇一笑,道:“我没喝醉。”

      “你就是喝醉了。”丢出这么一句话,他反身挤出斗酒的人群。

      “叶兄,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有相熟的人问他。

      “喝多了,喝多了。”掩面而走。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叶林走在覆雪的地面,眯眼看着远方巍峨的关隘。关隘外,有皑皑的白雪与图谋中原的异族。

      “真冷啊!”他原地跺跺脚,摸了一把被冻得冷冰冰的脸。

      还是回去吧。说真的,他当初为啥听闻了柳家师姐结亲的日子就跟师弟换了差事来这里来着。才回转过身,他就想起了原因。

      因为柳青应啊!

      当年他师姐嫁人,他整整郁闷了一年,所以将心比心,他担心柳青应因为姐姐嫁人自己难受也不说出来,遂来了这。他想着如果柳青应需要,他也能厚着脸皮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开解开解那人。不过,柳青应这的需要他吗?

      事实证明,需要。晚间,叶林正要睡下,房门上传来梆梆的两声响。这力道,生怕他听不见吗?他披了外衣起身去开门,一开门酒气就熏得他止不住的直皱眉。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叶林将闭着眼看上去在梦游的柳青应给拉进屋,按坐下,正想给他倒杯水醒醒酒,一双有力的手臂突兀的环住了他的腰。

      “松开。”他拍拍搁在他胸腹前的大脑袋,好笑之余又有点忐忑不安。他门还没关呢,这要是让谁瞅见了,明天他准得没脸见人。

      “叶林。”柳青应蹭蹭了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更用力了。

      “不准耍酒疯,还有要叫叶师兄,我比你大。”从八年前第一次见他,这小子就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叶师兄,而他呢,倒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唤着柳师弟。

      “这不公平!”他含恨掐了掐柳青应的脸,推推他的肩膀,连名带姓的叫他。“柳青应,你再不放手我可打人了。”

      柳青应含糊的唔了一声,紧了紧手臂,然后放开了他。

      叶林咬牙道:“这时候倒是挺听话。”然后怀着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恼火砰砰砰的跟柳青应倒水。

      水是他睡前跟伙房要的,因此余温犹在可以入口。他端着碗,蹲下身,哄着明显醉的不清的柳青应喝点。

      好在,柳青应虽然醉的不清,但人倒是比刚才听话的多,乖乖的喝了水后,又不知怎么了,紧紧的握着他腕子不撒手。

      啧,照这个力度,明早的他的腕子绝对会青。他使劲挣了挣,没挣开不说反而被柳青应握着手腕给拽到他怀里去了。

      十八岁长得与他一般高的人了,力气与他持平,他不拿出真本事来真的挣脱不开这个发酒疯的人。

      “柳青应,松开,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胸膛贴着胸膛,叶林少见的不自在起来。他随手搁下碗,拿空闲的一只手大力拍他。

      啪啪啪的三下,他自己听着都疼,可挨着这三下的人动都没动,让他又气又怒。

      好呀,仗着自己不能揍他,就敢无视他的话。行呀,你等着,等明天酒醒了我不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山居剑意,老子跟你姓。正当他气愤愤的在心中谋划着是拿重剑拍人时还是拿重剑拍人时,从进来起除了喊过他名字外就没说过其他话的柳青应说话了。

      “叶林,我阿姐嫁人了!”

      柳青应声音平平,无悲无喜,但就是这样反而让叶林的心不落忍了。他把头搁在了柳青应肩上,枕着毛茸茸的貂毛,抚摸着他的头发与后背,安慰的道:“嗯,我知道,我看到了。”你别伤心,别难过,这些话临了临了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安慰的摸摸他,以行动代替言语。

      良久之后,久到叶林都有点打瞌睡,他才听到柳青应问他:“叶林,你为什么会来?”

      有点困的他回道:“为你。”
      “我是为你而来的。”

      第九年,叶林拖着柳青应跑去了龙门荒漠。

      大漠广阔无边,看着就令人心生豪迈。

      已经比叶林高的柳青应牵着新奇不已的叶林,虽然没有叮嘱之言,但牢牢牵着的手也让叶林不好意思之余感到开心。

      他近年已经二十四了,同龄的师兄弟家娃娃都满地跑了,而他却连一丝成家的想法都没有。他的师父大庄主叶英自是不会管弟子的婚娶,但已经成家了师兄师姐们会旁敲侧击催催,小一点的师弟师妹们也会时不时嚷着让他给找一个师嫂来。他烦的不行,索性从江南跑到河朔霸刀找了柳青应,拖着他来了他们从来没来过的龙门荒漠。

      “啊,我师兄师姐他们啊啊啊。”被师兄师姐连番催的叶林即使到了龙门也烦躁的直哀嚎。

      柳青应紧紧牵着的手,提醒他看路。

      叶林道:“有你在,我还能摔着不成。”

      柳青应道:“我不会让你摔着的。”

      语气一本正经的让叶林直想笑,他弯弯唇角,哎呀一声问道:“带你出来时忘记问你了,你没事要忙吧?”

      柳青应道:“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他放心的轻呼一口气,指着前方道:“呐呐,柳青应,不如我们比比谁的轻功好。”

      “不比。”
      “为什么?”

      柳青应捏了捏他的手指,没回他。

      不会是不想放开他的手吧?这个猜测唬了他自己一跳,他拼命的在心中否认,直到遥遥的看见龙门客栈的影子才重新欢悦起来。

      “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了。”他虽然不是娇生惯养着长大,但是西湖藏剑山庄出来的弟子身上除了山居剑意就是金银玉石,他们从不委屈自己,不说用最好的,但也要用最适合自己的。

      天知道,从杭州西湖到河朔霸刀,他一路紧赶慢赶的就怕被同门逮到,就连沐浴都是趁着柳青应收拾包袱的间隙匆匆洗的。犹记得,他敲开柳青应的门,问他去不去龙门时柳青应惊讶的面庞。

      忆起这,他摸了摸下巴,感觉自己皮肤粗糙不少。师弟说的真对,出来玩真的会变成糙汉子。

      他转头问柳青应:“我是不是难看了?”
      “没有。”

      “有。你摸摸看,我脸糙了。”他朝柳青应扬起脸。

      柳青应伸手摸摸,粗糙的掌心刺的他脸痒痒的,心也痒痒的,他缩了缩脖子,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我们走快点吧,听说晚上的沙漠不安全。”虽然现在离晚上还有一两个时辰,但他就是想走快点。

      龙门客栈,地处龙门荒漠中间,也是江湖人不想风餐露宿必宿之地。
      栓了马,让柳青应拿着包袱,叶林先一步的去开房间。

      “老板娘,劳烦两间房。”浅浅一笑,温柔和善又不失大家弟子风范。
      君子如风,藏剑西湖。在外叶林一直很注意着自己言谈语调,务必使自己不令山庄蒙羞。

      老板娘回以笑容,她道:“哎呀,不好意思,小公子,只有一间房了。”

      “唉!”不是吧?他们这么倒霉吗?

      许是被他的呆愣弄笑了,老板娘噗嗤一笑,掩唇说道:“逗你的,咱这个别的不多,就是客房多。不过,小公子一个人能住得了两间房吗?”

      他侧侧身,让出身后才过来的柳青应的,道:“一间我的,一间他的。”

      老板娘一双美目奇怪的凝睇了他们一会,然后才给了他们两间房的钥匙。

      这是啥意思啊?叶林不解。然后他就听到了大堂饮酒的江湖侠客的私语声,其中尤以私奔提的最多。

      所以,快四年了,唐杨柳叶四家的故事还有人记得。偶然听过一耳朵的叶林一脸黑线的拉着柳青应快步走了。

      谢过引路的小二,又要了水沐浴的叶林站在简陋的客房里,与柳青应相顾无言。直到小二提来水,叶林才总算有借口赶柳青应走。

      好尴尬啊!作为私奔事件的同门师弟,面对柳家人他总有种抬不起头的错觉。而且,算了,叶卿卿师姐都释怀嫁人了,他一个同门师弟在这里想东想西作甚,左右他们只是出来玩的,不是像大堂里那些人说的,相约来揍人的。

      叹了一口气,在浴桶里泡了良久的叶林起身湿淋淋的穿好寝衣,趴到床上闭眼歇息。

      “叩叩”两声门响,他眼也没睁的道了声进来。

      “吃了饭再睡。”是柳青应。

      “唔,好。”他爬起来,正想拿件外袍披着,一起身,就对上了柳青应看呆了的眼神,低头一看,自己正衣衫不整衣襟大开。他赶紧背过身去,整理好衣衫,然后低头若无其事的绕开柳青应到桌前吃饭。

      “夜晚寒凉,衣服不要忘。”熟悉的香味环绕肩头。他低头嗯了一声,沐浴时解下来的三千青丝便簌簌而落垂盖住通红的耳垂与脸颊。

      “你发带呢?”柳青应问他。

      “在,在,浴桶边。”无缘无故的他磕巴作甚。

      柳青应去给他拿发带,回来后顺手又给他将散在身前身后的发丝给理顺束成低马尾。

      叶林全程低头吃饭,偶尔吃到不喜欢的也硬生生的咽了。等柳青应给他弄好,他一推碗筷,示意自己吃好了。

      柳青应一扫桌面,见他一碗饭只扒了三分之一,菜也没动几口,当下就好声好气的劝道:“再吃一点吧,你吃得少了,半夜肚子饿怎么办。”

      有理有据,叶林无法反驳,只好干吃米饭,希望这顿饭快点过去。但事不遂人愿,本应同他一起坐下吃饭的柳青应坐下倒是坐下了,但是你做我旁边是几个意思。

      “菜不合你胃口?”

      嗯,对,不合胃口。大哥,你不吃,你不饿呀!

      “喝汤吗?”
      不喝,不渴。

      总算扒拉完饭的叶林筷子一撂,立马奔向床,扑倒扯被翻滚行云流水一整套后他立马闭眼装睡。

      “睡觉记得脱鞋。”然后帮他将被子给他整好掖好,收拾了碗筷就出去了。

      莫名松了一口气的叶林睁开眼在床上翻滚了几周,郁闷的拿指头戳着发带,口中嘀咕着:“我又不是小姑娘。”看他都能看呆,实在是年轻人没见识,同时也反省了一下沐浴完不爱擦干爱自然干的坏习惯。东想西想之下,他倒是睡着了,而一墙之隔的柳青应则对着灯火彻夜难眠。

      翌日,一夜好眠的叶林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柳青应,柳青应,起来了。”等柳青应应声后这才去大堂叫饭,等早饭上来的空他向小二打听附近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

      小二道:“公子说笑了,这附近放眼望去都是沙,哪来的游玩的地方。公子,若想游玩,江南就不错。”

      叶林道:“江南虽好,但久居难免会看腻。龙门荒漠,沙海连天,也是一种别样的风景。”水润润的眸子一转,他对过来的柳青应道:“我点了一些早饭,你看看合不合你口味,不合的话你在点一些。”

      柳青应沉默着摇摇头,而小二则趁机溜了,他也不在意,反正当初来龙门荒漠也只是躲师兄师姐的念叨,并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来。

      叶林倒水给他,随意的问道:“看你脸色不好,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柳青应嗯了一声,接过水,低头慢慢的啜饮。

      叶林道:“那今天就不出门了,你好好休息休息。”

      柳青应又摇摇头,沉声道:“出去走走吧。”

      叶林给自己倒了水,慢慢的咽着,他道:“不急,我们先休息好了,休息好了再出去呗。”

      柳青应道:“我想出去走走。”

      叶林见他态度坚定,便道:“那行吧。”走走就走走,自己好心结果这人还不领情。

      这一顿早饭吃的很是沉默。饭毕,叶林因为有些生气的缘故,当先放下筷子,自己先走了出去。随意的选定一个方向,慢慢的走着。

      等他走出老远时,漫不经心的回身一看时,一个黑影慢慢的缀在他身后,猛的一看还真有些吓人,但仔细一看他就不怕了,因为他从走路的步态认出了这黑影是柳青应。

      心中有些窃喜的叶林扭回头,脚下一个没看路,直接从沙丘顶滚到沙丘底下。躺在阴凉的沙丘底下,感受脚踝一阵阵的疼痛,叶林忍不住骂了一声。

      等柳青应察觉到不对赶过来时,叶林正试图站起来。

      “怎么了?”柳青应赶紧扶住明显站不稳还东倒西歪的人。

      叶林闷闷的回道:“脚扭了。”

      “我看看。”一看,不严重但也不轻,需要拿药酒揉揉。

      “我背你回去吧。”

      叶林连连摆手,不好意思的道:“不,不,不用了,你扶着我走回去吧。”

      柳青应眼神示意起伏不断沙丘,问询道:“你确定?”

      算了。真要柳青应扶着走,天黑也走不回客栈。

      沙海广阔,一眼望不到边,身处其中能深刻的认识到自身的渺小。叶林被柳青应背着,从一开始的尴尬道无聊,他动了动环在柳青应肩头的手臂,问他自己重不重。

      “不重。”

      “你背着我再加两把剑两把刀,还不重?”他以前背过同门师弟,一开始差点踉跄的要摔倒。平日里舞着重剑,背着重剑倒没感觉,但连人带剑的一块背,他才体会到外出时大多数人看他目光的惊叹是何意。

      人看看瘦瘦小小的,怎么能背得起那一把重剑来。

      大约是习惯吧,是慰藉吧。

      叶林对小时候的记忆不深,唯一记得只有不停飘落的雪和一把把的重剑。他师兄谈起他以前总是说他天生与剑有缘,小小的孩童被大一些的少年牵着,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同门身后的重剑上。

      “师兄,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兄一样有一把重剑?”

      师兄回他,等他在大一些就行了,现在给你你拖都拖不动。他不信,要试试,结果被师兄的重剑给压得起不来。师兄呢不仅不帮他,还在一边笑到打滚,还是闻声而来的另一位师兄帮他他才得以起身。

      他在柳青应背上喃喃道:“怎么会不重呢?”

      柳青应道:“你身子轻。”

      这话说的叶林不知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正巧这时柳青应侧头过来看他,他心念一动,凑过去,在柳青应唇上轻轻的咬了一下,然后埋头闷声道:“奖励。”他见过师兄对另一位师兄做过。

      柳青应步子停下,将他放下来,他还处在羞涩与摸不着头脑时,柳青应接下来的举动就将他定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柳青应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扶着脸,低头咬了他一口,然后又咬了他一口,不疼但麻麻痒痒,让他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你干嘛呀?”良久才被放过的叶林摸摸被舔舐啃咬成红肿的唇,气愤愤的问柳青应。

      柳青应只是道:“不要装傻。”

      叶林立马低头,手指搅着流苏,委委屈屈的小声道:“你凶我,你凶我!”

      柳青应无奈的叹息一声,粗糙的掌心抚上柔软的脸颊,他轻声道:“抱歉,我只是有点心急。”

      叶林脸蹭蹭他的手心,歪头一笑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第十年,陪柳青应玩了一天的叶林一回屋就躺床上不愿动弹。柳青应叫他吃饭,他也不应,叫他喝水,他回了不。

      柳青应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过几天,我回去你会去送我吗?”

      叶林抬眼看他,笑了笑,道:“当然。”

      “你就不留留我?”柳青应有一瞬间的落寞。

      叶林双手交叠,把脸枕到上面,闷声问道:“我留你你就会留下来了吗?”他也想柳青应留下来陪他过年啊!

      柳青应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会。”

      叶林侧脸看他,抿唇羞涩一笑道:“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不如过完年再走。”今天是十二月十三,离过年不远了。

      “好。”柳青应揉揉他淡粉的薄唇,眸中闪烁的情绪令叶林有点害羞也有点期待。

      听说第一次有点疼,不如下次。不过嘛,福利都是能给一点,他爬起来,冲柳青应勾勾手指。

      柳青应不明所以的低头凑近他,下一刻,他惊讶的睁开了眼睛,不知所措的接着突然倾身往他身上靠的人。

      叶林啄了又啄某个还没回过神的人的唇,正要到此为止时,柳青应直接揽腰抱头将他按在床上加深了这个不是吻的吻。

      “唔……嗯……哼……”

      叶林被柳青应亲的五迷三道的,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胸前一凉,他下意识的推开柳青应,抓着被扯开的衣襟面红耳赤的瞪他。

      “你不愿?”

      他支支吾吾的道:“太快了。”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抱歉,是我太急色了。”语毕,头也不回的往外冲。叶林吓了一跳,赶紧敛好衣襟,迈着还有些腿软的腿去追。一出门就被雪亮的刀锋照亮了眼睛。

      松了一口气的叶林双手环胸的靠着门扉,目带欣赏之色的看着柳青应舞刀。叶林正看得开心时,耳中忽听得院外传来的一阵阵的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声音来看,应当是柳青应的师妹有急事来找柳青应。

      果不其然,柳青应的师妹面色如土的扑向柳青应,口中急切的唤道:“师兄,师兄,不好了,雁门关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叶林也急,他可是有同门的师兄师弟在雁门关的啊!
      两日前,一直视苍云军为绊脚石的安禄山趁薛帅剿灭契丹叛军之际从后方偷袭,薛帅战死,副将燕忘情正组织人手洗雪此恨。

      (雁门关事件发生在天宝四年,为了剧情,延后。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九为起始,同月十五日唐玄宗才相信安禄山真的起兵了,十二月十二日洛阳沦陷。)

      柳青应沉声问道:“那我姐姐呢?她在哪?”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师妹摇摇头,哭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也是有亲人在雁门关的啊!

      叶林也担忧着同门的师兄师弟,但他知道现在他最该做的事就是安抚好客人,送他们出庄。他深吸一口气,道:“事不宜迟,趁着现今天色还不晚,我同你们一道走。”

      “不行!”柳青应看着他,强硬的再次说道:“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叶林急的眼睛都红了。

      柳青应按着他的肩膀,道:“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叶林道:“凭什么?你是看不起我吗?”一把推开人,大轻功接小轻功须臾间就消失在山庄的亭台楼阁间。

      心中又气又郁闷的叶林在山庄转了一圈,而后脚步一转,往他师兄院子里跑。

      “晓风师兄,你在吗?”人未至,声先到。

      站在房门口的叶晓风一翻白眼,没好气的应声道:“干嘛?你不招待着霸刀的人,跑我这干什么?难道柳青应终于忍不住打你了不成。”往旁一靠,靠到房门边打开的门扇上。

      叶林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那个烬师兄怎么不在啊?”

      叶晓风垂头丧气的道:“他呀忙着呢,不到三更天很难回来。”又很不爽的抬头看师兄,问道:“怎么,你有事找他?”

      叶林哪敢点头,他摇摇头,道:“不是。我来找你,求师兄你收留师弟我一晚。”说着,手扯上叶晓风的衣袖,人也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叶晓风可不吃他这一套,任他扯着衣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

      叶林道:“师兄你不收留我,那今晚师弟我就要在树上凑活一晚了。”

      这个天气睡树上,找死呢?叶晓风扫了他一眼,终于想起问了原因。叶林回答完,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他道:“知道危险还不让我去,凭什么啊!”他不服!

      叶晓风道:“就凭他关心你啊!”扫了一眼天色,心想再不送走师弟就真的送不走了。

      “师弟呀,他担心你,所以不让你去,这点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你要跟他好好说说,不要什么事都憋着心里,什么都闷在心里,容易伤感情。”然后一把揽住叶林,将人往院子外推。

      “你和柳青应好好说说,好好说说。”然后把人一推,目送着师弟一步三回头的走回自己的院子。

      “总算走了。”靠着月亮门冰凉的面上,他仰头看着簌簌而落的雪花,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晓风,你看,下雪了。”记忆里,叶烬常在下雪天提醒他看雪。

      对呀,下雪了,你怎么不在啊?叶晓风抬手接住一朵雪花,看着它在掌心中融化。

      下雪了,你没带伞,我给你送一把总不算主动添乱吧。

      叶林不情不愿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没踏进去呢就看见柳青应抱着一把伞走出来,然后跟他撞个满怀。叶林被他撞得后退几步,虽然不痛但很懵,正要冲人发火时,柳青应伞一扔,抬手抱住了他。叶林的火气瞬间没了,他抬手回抱住他,蹭了蹭近在咫尺的胸膛。

      以前还没他高的柳青应现在都长到比他高一个头了,不得不说时间过得真快啊!

      叶林任他抱了会,又仰着头任由他亲吻许久后,这才喘着气,道:“外面冷,进屋去。”

      柳青应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道了声好,然后打横把他给抱进屋。点了灯,除了外面沾满风雪的外衣,叶林瞧着柳青应衣衫单薄,便主动将披着的被子分了一半给他。

      柳青应将叶林揽入怀中,大掌摩挲着他瘦削的肩膀。冷意渐消,叶林窝在他温暖的怀中惬意的眯起了眼。

      “柳青应,你什么时候走啊?”他问。

      柳青应低声道:“后天一早。”

      “不明天走吗?”被恰到好处的暖意环绕的叶林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努力让自己不睡着。他是在外吃了饭才回来的,这会倒是可以直接睡过去,但是师兄说得对,有些事还是得与柳青应说清楚,不然他一定会后悔的。

      柳青应道:“明日庄内的事情办完,我同几个师兄师弟一起去雁门关。”

      叶林在他怀里抬起头,问他道:“你不想我跟你一道去?”

      柳青应亲亲他的额间,道:“冬日里路上酷寒,你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你受不了路上的苦,而我私心里也不想你受苦。我的小少爷,你合该在江南的如诗如画里生活。”

      叶林低声喃喃道:“但我担心你。”

      柳青应摸摸他的脸,道:“放心好了,小少爷,我还没娶你,还没把你拐到我们柳家,为着这个我也会平安无事的。”

      叶林锤了他一拳,倒也没反驳他的话。他将脸埋到柳青应的胸前,小声的给了他一句我等你。

      柳青应笑笑,摸摸他的后脑勺,劝他困了就睡觉。

      “那你呢?”叶林问他。

      柳青应道:“我还不困,在坐一会。”

      叶林叮嘱道:“雪天路滑,你走的时候记得走慢点。”

      柳青应晃晃他,在他不解的看向他时,趁势问道:“我就不能留宿在你这吗?”

      叶林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客房没收拾,外间又冷,你要是冻病了还怎么去找柳师姐。”

      柳青应道:“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虽然你睡姿不好。”点点他小巧的鼻梁,拍了拍他的背。

      “你睡姿才不好。”弱弱的反驳了一句,叶林在柳青应的轻拍中合眼睡去,临睡前他想不让我去是吧,我偷偷的跟在后头,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翌日睡到自然醒的叶林瞅瞅外面依稀蒙蒙亮的天色,被子一蒙,赖着不想起床。

      昨日雪下了半宿,今早起来推窗望去,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叶林披着暖裘,扒拉着窗棂,看窗外细雪被风吹落。

      带着早饭回来的柳青应问他不冷吗?他道:“不冷,我刚起床。”

      柳青应过来摸摸他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让他洗漱完来吃饭。

      “刚下过雪,你畏寒就呆在屋里读读书写写字。刚才遇到了叶烬师兄,他说你最近字退步不少,让我转告你一下,年前忙没空找你,年后要考校你。”柳青应平静的说出令叶林崩溃不已的事。

      他戳戳碗里的稀饭,有气无力的道:“啊,知道了。”然后碗一推,支着下巴,同柳青应抱怨他叶烬师兄管束太严。

      “我晓风师兄一个人不够他忙的吗?他怎么还能想到我啊!”他真的真的很想对叶烬师兄说没事的时候多关注关注他晓风师兄,不能因为住在一起而淡薄对晓风师兄的关心。

      柳青应道:“好像考校的事就是晓风师兄提的。”

      “我又哪里得罪他了。”他掰着手指头数,“我一没白天去找他和烬师兄,二没晚上打搅他们,三没不敲门就进屋,四也没有缠着他和烬师兄啊!”难道是欲求不满吗?

      柳青应无语。

      “算了,不出去就不出去。”下午他去跟烬师兄说说,让烬师兄教训晓风师兄。

      吃了饭,送走了柳青应,他先是在院子里练了会剑,然后感到流汗了就收剑到书房研墨写字。写完一篇,他端详了一下,觉得他烬师兄说的没错,他的字确实退步不少。

      对自己一向严厉的叶林老老实实的练了一上午的字,直到柳青应喊他吃午饭他才意犹未尽的搁下笔。

      吃饭中,他一边吃一边道:“我烬师兄就是观察入微,我字退步的事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烬师兄却能先知道,真不愧是我烬师兄。”就是比常常揍他的晓风师兄强。

      柳青应沉默的吃着饭,心不在焉四个大字都写在了脸上。

      叶林咬着筷子,面对着桌上的饭食,突然没了胃口。

      晚饭,柳青应提了食盒过来,却未见叶林在书房写字,正当他奇怪时,叶林一脸苍白的走了回来,进屋时不看路还绊在门槛上,幸好被柳青应给接住才没摔倒。

      叶林脸埋在柳青应怀里,半响没动静,柳青应正想问他怎么了,叶林从他怀里抬起脸,对他笑道:“柳青应,明日我送不了你。”话还没说完,泪水一滴滴就从他水润润的眼中落下。

      “没关系。”柳青应将他脑袋按到怀里,任由他滚烫的泪水沾湿了衣襟。

      天色黑了下来,对坐着沉默吃完饭的叶林送柳青应出了他的小院。临走前,他上前踮脚亲了亲柳青应,跟他说道:“路上小心。”

      “嗯。”

      一夜未眠。

      早早起来的柳青应看着东边的橘黄的光辉,心中的不安丝丝流窜开,搅得他坐立不安,难以平静。

      “师兄,走了。”
      “好。”

      还未出庄,远远的就看见天泽楼前跪着的一片片黄衣。

      同行的师妹问藏剑弟子这是怎么了?藏剑弟子道:“洛阳被安贼攻陷,天策府三千弟子为了断后,全部都……”剩下哽咽到没能说出来。

      “怎么会?”
      “不可能!”
      “洛阳,洛阳可是东都啊!”

      柳青应对师弟师妹们道:“你们先到码头,我随后就到。”

      叶林,你在那,对吧。

      等柳青应赶到,跪着的请求出庄的藏剑弟子们已经站了起来,四散起欲走。叶林还未将插在地上的重剑拿起,身后就传来熟悉的目光,他扭头望去,苦笑蔓延至唇角。

      轻重双剑负身,叶林对走过来的柳青应道:“你都知道了啊!”

      “一定要去吗?”

      无声的红了眼眶,叶林点了点头。

      “答应我,无论如何,活着回来。”
      “好。”

      天宝十五年,正月初一,安禄山在东都洛阳称大燕皇帝,同年六月,西都长安被占。

      找到了姐姐的并投军半年有余的柳青应提笔往江南的藏剑山庄递了信。

      ‘见信如唔,一别半载,不知君可安好。吾已寻得阿姐,不知君可如愿。
      江南有莲,愿君多思。
      应于天宝十五年六月十日,等信来。’

      从来没跟叶林写过信的柳青应写完了信一封,赶紧寄出去。

      他姐姐柳雪乔打趣道:“写个信脸都红了,怎么,给情缘写的。”

      他点点头,道:“姐姐,飞月好像哭了,你快去看看吧。”

      柳雪乔道:“没事,跟人打架打哭了而已。”然后又问是不是真的,人她认不认识。

      他道:“认识,姐姐见过他的。”

      “我见过的?哪个?”
      “叶林。”

      “是他?你们怎么看对眼的。”又摇摇头,道:“算了,你自己喜欢就好。不过,藏剑山庄出来的小少爷可不好伺候,你行吗?别回头惹哭了人家,到时姐姐只能大义灭亲了。”

      “他很好。而且,藏剑的少爷们也不是不能吃苦。”示意自家姐姐看不远处身着黄衣同一身黑甲的苍云说话的藏剑弟子。

      “行行行,姐姐说错话了不成吗?”摇摇头,柳雪乔暗道男大也不重留。

      ‘见信如唔,一别三载有余,不知君可安好。
      江南好,不及君。
      应于至德三年一月十七日,等。’
      一连写了几封,发往叶林可能所在的地域。

      ‘见信及面,吾一切都好,君应是。兄姐俱安,随行之,勿念。待得四海皆安,天下承平时,共游江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林于乾元元年十月初八,忆君思君。’

      才写完回信的叶林扶着桌沿一阵咳嗽,声声撕心裂肺,血成红梅。叶林的师兄拂帐进来,不赞同的拧着眉,叱责道:“什么信这么重要,值得你起来,快躺下。”

      嗓中痒意渐缓,他支着脸,笑道:“这个就跟那年师兄回李大哥信一般喽。”

      师兄见他伤中还有心调笑他这个师兄,没好气的锤了他一下。

      “师兄,轻点,你师弟我现在可是伤患。”将信放到信封里,提笔写下柳青应的大名,然后托师兄代为寄走。

      “柳青应,霸刀的?”

      叶林点点头,捂着胸口上的伤缓缓躺下。

      军中艰苦,他要不是受伤,还得不来的独宿一帐的待遇呢。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应于乾元三年一月二十五日,等。’

      五月才接到信的叶林摩挲着信末的等,笑的甜蜜。在一旁写信的师兄应景的抖抖肩,自言了一句年轻真好,给师兄研墨的李长生点了点头。师兄白了李长生的一眼,低头继续写信。

      “都老夫老夫了,就别在师弟我面前恩爱了。”

      战争无情,但好在认识的人依旧在。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再会之时唱与我听。
      林于宝应元年四月初三,江南,龙门。’

      这个有点困难啊!柳青应摩挲着信末的龙门两字,想起他与叶林在荒漠中的第一次亲吻。

      青涩又急不可耐。

      “小少爷,你可真会为难我。”

      宝应二年,三月,江南的桃花争相斗放。

      叶林陪着师妹采了一支支的桃花妆点屋子,其间,师妹数次赶他回去休息,他也不允。

      师妹抱着一支支将开未开的桃花枝,劝道:“林师兄,你还有伤在身,正是该休息的时候。”

      叶林抬手接住一瓣桃花,道:“但老闷在屋子里与养伤也不利啊!”

      师妹一听好像也有道理,正想点头时,就看见师兄的眼神一亮,然后一转身就扑在了风尘仆仆的来客怀里。

      “你来了啊!”师兄的语气雀跃,吊在来客的怀里就跟小孩子扒拉着大人要糖吃似得。

      “嗯。”来客一身黑衣,看不出门派,但观之身高样貌大约是北方人吧。多少听到一些关于师兄情缘的传闻的师妹挪着脚步,轻声的走了。

      “你瘦了?”柳青应放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

      “彼此彼此。”退后几步,他指着枝上不停飘落的桃花,道:“柳青应,你看,江南的桃花,好看吧?”

      “好看。”

      春去夏来,转眼间七月十五到了。

      点灯祭祀。今年的河面上的灯尤其的多。寻了一僻静处的放灯的叶林看着河面上流动的河灯,眸中是浓厚的悲伤。

      他是幸运的,虽然几次三番在战场上了受了伤,但最终还是活着回家了。而有多少同袍留在了战场上,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应该是很多很多吧。

      “别哭,别哭。”

      被柳青应按到怀里的叶林无声的流了会泪,然后擦干眼睛,让出空当给他放灯。

      河灯远去,带着活人的思念与问候。

      “柳青应,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

      “柳青应,几年前你说要娶我,现在还算话吗?”
      “算。”

      “等过些时日你跟烬师兄提吧,至于烬师兄答不答应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烬师兄已经答应了。”

      “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月你养病的时候。”

      “为什么烬师兄没跟我提过?他还是不是我师兄了?”

      “提过,当时你病的昏沉,你晓风师兄很高兴的替你答应了。”

      “果然啊!我晓风师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想把我撵走。”

      “聘礼你晓风师兄待你收了,等你身体再好些,我们就在藏剑先办,然后回霸刀再办一次。”

      “好呀,只要你不嫌麻烦。”

      两道身影相携着远去,而盛世太平指日可见。

      小剧场之一

      九月,带叶林回霸刀的路上,两人一骑,叶林一时兴起问身后的柳青应是何时喜欢上自己的。

      柳青应想了想,道:“大概十六岁那年,你没来赴约,我从霸刀赶到藏剑,听到你受伤再到看你安然无恙后。”

      “担心我?”
      “嗯。”

      “真诚实。喏,给你的奖励。”快速的扭身给了柳青应一个吻。

      柳青应道:“有点少啊!”

      叶林淡然的道:“哦,那晚上补给你。”

      小剧场之二

      小时候的叶林就知道山庄内能制住他晓风师兄的除了几位庄主就是他烬师兄。所以,直到十五岁前,他和晓风师兄闹了矛盾,他都是一边哭一边跑着向烬师兄告状。

      烬师兄基本上都是无奈的接住他,一边哄他一边让晓风师兄墙边站着。偶尔,晓风师兄罚站时身边也会陪着未眠师兄或者其他的师兄弟。

      “你们呐,一个个欺负小孩很有成就感吗?”

      晓风师兄小声的道:“是很好玩啊!”

      “嗯?再说一遍。”

      通常晓风师兄是没胆再说一遍的,而这时烬师兄就会把不哭的他支走,然后继续先前因为他们出现而停下来的算账事宜。

      小剧场之三

      生活总有磕磕绊绊。某次,叶林单方面同柳青应吵架,越想越气的他连夜骑马回了藏剑山庄,乘船时正好遇到黑着脸从长歌门回来的未眠师兄。

      “师兄好,师兄怎么不在长歌呆着?”

      叶未眠呵呵冷笑一声,同样问道:“林儿怎么一个人在这,柳青应呢?”

      叶林笑呵呵的道:“他忙。”然后又问师兄他杨师兄呢?

      叶未眠丢下一句忙着教书呢,就钻进船舱中补眠去了。醒来时,正依偎在某个泛着书墨香的怀抱中。

      “杨追英,你还知道来啊!滚出去!!!”

      听着屋子里的怒吼,叶林对柳青应笑笑,亲昵的捏捏他的脸,道:“对比我师兄,我算温柔吧。”

      “嗯。”

      小剧场之四

      某天,柳青应杨追英李长生三个人陪同各自的情缘同一天回了庄。

      歇息的一整晚,叶林风风火火的去膳堂去提早饭,结果收拾好床榻的柳青应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人。眼看日头渐高,忧心忡忡的柳青应起身去寻人。半途中,遇到了同样来找人的叶烬杨追英以及李长生。

      叶烬道:“看来是遇到一起了。”

      说的不是他们四个,而是说去拿早饭结果到现在也没回来的四个人。

      临近膳堂,吵吵闹闹的声音越发清晰。

      膳堂外的小亭子里,叶林正拉着叶晓风的手说着什么,叶晓风一脸的无奈,叶未眠与叶则明则是一脸的期待。

      “晓风师兄,你看未眠师兄和则明师兄都答应了,你也答应了呗。”

      叶晓风啊了一声,道:“不是,关键是我答应也没用啊!你烬师兄他们不答应这就玩不起来。”

      正好听到这句的叶烬道:“我答应。”

      叶晓风哼了一声,甩开了师弟的手,说道:“你就惯着他们吧。”

      叶未眠道:“说的烬师兄不惯着你似得。”

      然后叶晓风一瞪眼,他就提着食盒拉着杨追英溜了,临走前还对叶林道:“放心,师兄一定会说服他。”

      李长生揉揉因为枕着食盒下巴而被硌出的印子叶则明,问道:“饿不饿?”

      被揉的舒服的叶则明眯眼笑道:“不饿。”饿过头就不饿了。

      “则明师兄!”叶林唤他。

      叶则明道:“放心,师兄一定可以。”大概吧,他瞟了一眼李长生,笑的有点心虚。

      叶林抚掌笑道:“很好,都答应了噢。”然后把食盒塞给柳青应,丢下一句有事就先跑了。

      柳青应问叶晓风他这是去干嘛?叶晓风笑笑,道了声你下午就知道了,然后拉着叶烬也走了,一边走一边数落叶烬惯坏人。

      小剧场之五

      申时初,沁雪亭,过时不候。

      四张字条,由四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写就。

      柳青应拿着纸条,看着摊着桌子上的另三张又看看除了叶烬之外皆面露迷茫的杨追英李长生。

      叶烬点指着桌上内容一样的纸条,道:“到时候你们来找我,一块去。”

      李长生问道:“叶兄,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叶烬摇摇头,道:“不知。但人在藏剑,剑也带着,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杨追英道:“话虽如此,但叶兄真的不好奇他们在干什么吗?”

      “不好奇。”

      申时末,手上还带着墨点的叶烬脚步匆匆的携着柳青应杨追英李长生往庄内的沁雪亭赶。

      怪他,一时忙开就很难走掉。

      这等了他们一个时辰的四位小少爷现在恐怕正举着剑等着他们呢。

      叶烬跟他们三个道:“待会你们离远些。”

      杨追英道:“我们三个但凡敢躲,立马就会被撵出庄。”

      曾享受过这种待遇的另两位也齐齐点头。

      若不让生了气的小少爷打一顿消消气,他们的小少爷三分的气性能上涨到十分,并且持续时间还会从几个时辰涨到十天半个月。

      叶烬道:“但你若使了平沙,眠儿会更气。”毕竟平沙之仇不共戴天啊!

      杨追英心虚的摸摸鼻子,道:“我尽量不使。”但打到兴头上,就很容易忘。

      还未感到沁雪亭,就被亭中放置的纱制屏风给弄懵了。叶烬叫醒坐在台阶上一个劲打瞌睡的师妹,问她这是在干什么?

      师妹一边揉眼睛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烬师兄,晓风师兄让我跟你说他们四个换了一样的衣服梳了一样的发型,让你们隔着屏风把他们认出来,认对了有赏认错了有罚。”

      他们望向亭中的屏风,隔着一层纱只能看见朦朦胧胧的人影,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林儿哪里来的这些想法?”叶烬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劝师妹回去休息。

      “哦,好,师兄再见。”师妹摇摇晃晃的回去了,徒留他们四个隔着屏风辨人。

      他们才看了一会,就听到一声惊呼声,而后是叶晓风挥舞着重剑的声音。

      叶晓风喊道:“叶林,你出的好主意。”

      然后两道人影先后离开沁雪亭,看方向去的地方应是三潭映月。

      “怎么又打起来了。”叶烬无奈的去追,柳青应也紧随其后。

      得了,剩下的也别猜了。

      绕过屏风,杨追英看着坐着端正实则已经睡得很熟的叶未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李长生点点头,抱着人就走了。

      被吵醒的叶则明一边揉眼睛一边迷迷糊糊的问道:“师兄,李长生来了吗?”

      李长生上前将困倦不已的人扶住,低声道:“李长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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