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玥传》九九如久

95、抉择

　　迷雾越来越浓，秦如似温声道:“兰儿，跟娘亲走吧，我们永远在一起。”
　　“嗯，我跟娘亲一起走。” 徐铃兰跟着秦如似往前走去，她想要永远和娘亲在一起。可是她的步伐越来越重，重的有些挪不动。她难过道:“娘亲，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兰儿走不动了，兰儿真的走不动了。”
　　秦如似看着她，温声道:“兰儿，不是你走不动了，是你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人和更重要的事。那些重要的人和事成了你的牵绊，有了牵绊，你会越来越迈不开脚步。”
　　徐铃兰视线开始模糊，她痛苦道:“娘亲，兰儿真的好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可是，兰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暮云，司徒，玥儿，兰儿的朋友们还在等着兰儿。所以，兰儿还不能跟娘亲走。”
　　秦如似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兰儿，娘亲给你取名铃兰，就是希望你要坚强，遇到困难勇敢直前。我的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做你该做的事。”她用力推了徐铃兰一把，徐铃兰的身子从浓雾中飞了出来。
　　“再见了，娘亲。”徐铃兰最后一次跟秦如似告别。她出了迷雾，才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地方。她心中明了道：“刚才的一切果然都是幻境，我得赶紧找到司徒他们。”
　　小司徒暮云孤零零一人跪在佛堂唉声叹气，心中郁闷无比。今日课堂上小司徒暮云听得犯困，忍不住睡了过去。司徒长渊盛怒之下一本书砸了过去，小司徒暮云睡梦中惊的一把跳起来，道：“宸弟，是天塌了么？”
　　一旁的小司徒宸翼一脸同情的小声提醒道：“云弟，是你的天要塌了。”
　　小司徒暮云“哈哈”大笑起来：“宸弟，你真会说笑。哈哈哈哈。”
　　“司徒暮云”一声咆哮打断了他灿烂的笑容，司徒长渊一脸黑线道：“你给我去跪佛堂思过，再抄写一百遍司徒家规，好好忏悔自己是如何愧对司徒家先人的。”
　　小司徒暮云跪佛堂已是家常便饭，他甚至连佛堂里有多少块牌位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默默数了好一会牌位，哀叹一声，道：“司徒家的先人们呐，你们若真能气活过来，可不可以给你们乖巧可爱的好曾曾曾孙子带点吃的，我都快要饿死了。”他伸手摸了摸膝盖上戴着的棉花垫，抱怨道：“阿姐，宸弟，你们再不来给我送吃的，我可能很快要陪先人去了。”
　　“先人恐怕不太想要你陪，你太呱躁了。”司徒暮夕打趣着走了进来。
　　小司徒宸翼笑道：“你还贪吃。”
　　小徐铃兰附和道：“还爱捉弄人。”
　　小司徒暮云一把跳了起来，笑嘻嘻道：“我一向自觉，就不去打扰先人了。阿姐，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司徒暮夕顺手塞了个点心到他嘴里，道：“自然都是你爱吃的。”
　　小司徒暮云含糊道：“还是阿姐疼我。对了，宸弟，大兰，你们司徒家规
　　抄完了没？”
　　小司徒宸翼笑道：“我和大兰早就帮你抄完了。”
　　小司徒暮云笑嘻嘻道：“还是宸弟，大兰疼我。”
　　小徐铃兰忍不住道：“你这嬉皮笑脸的，倒一点也不像来思过忏悔的。”
　　小司徒暮云嘴里塞满了点心，含糊道：“大兰，你不懂了吧，思过忏悔不在脸上，在心里。我心里自责着呢，真的。”他又吃了一块点心，忍不住夸道：“阿姐，你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嘿嘿。”
　　司徒暮云躺在地上“嘿嘿嘿嘿”的笑的十分开心，徐铃兰瞬间明白他还在幻境之中。她摇了摇司徒暮云，她嘟囔道：“这家伙笑的这么开心，不会是又梦到漂亮姑娘了吧？”想到这，她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照着他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
　　司徒暮云一惊，两眼一睁，从地上一把跳了起来，气恼道:“是谁？竟敢偷袭本公子？”
　　徐铃兰冷声道:“你刚才陷入幻境之中，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好东西了一直傻笑，是我救的你。”
　　司徒暮云揉了揉发疼的脸，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大兰，就算是你要救我，也不用下手这么重。女孩子家，要温柔点，切记，戒暴戒躁。”
　　“他刚才说“女孩子家”，这还是第一次他说我是女孩子。”徐铃兰心中涌起一股喜悦，她没有反驳他的话，只道：“你如果没事了，就赶紧去找司徒他们吧。”
　　司徒暮云点头道：“好。”两人并肩，大步往前走去。
　　一张灯结彩的屋内，一对新人正甜蜜相望。昙玥一身大红衣裳，美绝六界。金城看着眼前娇美的心上人，恍若隔世。
　　“殿下。”昙玥轻轻靠在他胸口，语气轻柔道：“你会一辈子都陪在玥儿身边吗？”
　　金城整颗心都酥了，他搂紧了怀中的人儿，温声道：“玥儿，我真的很想，很想，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可是现在，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昙玥仰头看着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道：“殿下，你真的舍得离开玥儿吗？”
　　金城眼里充满了痛苦和决绝，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感，俯身吻上了那柔软的红唇。过了好一会，他终于用尽所有力气松开昙玥。他痴痴的看着面前的人儿，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眼里。他心中痛苦万分道：玥儿，我知道你爱的人是司徒宸翼，我也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真的你，这一切不过是我心中的幻象罢了。虽然这仅仅是一个美梦，可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幻境，这个美梦很快便会破碎，永远也回不来了。可是，我不得不亲自打碎自己的美梦，因为，我必须要去救玥儿，我不可以让她有事。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温柔道：“玥儿，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昙玥嫣然一笑，道：“殿下，玥儿会一直在这等你回来。”
　　“玥儿。”金城情不自禁的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去拥抱她，仿佛抱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过了许久，他在她耳边悄声道：“玥儿，我爱你。”说完，他再次狠心松开了她，坚定的往前走去。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便再也迈不动脚步了。他逼着自己往前走去，一直走出这片浓雾。四周浓雾消散，原来，他还在原来的地方，不曾离开过。金城怅然若失的回头看去，后面，只有一片空白。他的嘴角浮起一个无比惆怅的笑容，苍白无力。
　　“城大少主。”金城刚才幻境中出来，便碰到了徐铃兰和司徒暮云。
　　金城看了一眼二人，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徐铃兰道：“我们也正找司徒。”于是，三人一起出发去寻找司徒宸翼。
　　司徒宸翼若有所思，道：“你在这里，是为了等我？”
　　猰貐眸色幽深，道：“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当初救我的那位佛祖，知道我如今成了堕仙，他可曾会后悔当初救我？”
　　司徒宸翼淡淡道：“可是，我并不是当初救你的那位佛祖，所以我并不能代替他回答你的问题。”
　　猰貐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哀伤，道：“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司徒宸翼沉默片刻，道:“佛家慈悲为怀，悲悯众生，你亦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位。我想当初那位佛祖定不会后悔救你，只会后悔当初没有及时点化你。”
　　“点化？”猰貐神色痛苦道：“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些人类。人类一入轮回，幸福也好，痛苦也罢，所有的记忆也都随之消逝，每一世都是全新的开始。而我却只能日日夜夜独自守着那些痛苦的回忆，不断的折磨着自己。只要这些记忆还在，我便永远没有办法原谅那些道貌岸然的天神。”
　　司徒宸翼语重心长道:“猰貐，折磨你的并不是那些痛苦的过去，而是你自己。有的时候放下心里的仇恨和悲愤，不是去原谅那些伤害过你的人，而是放过自己。”
　　猰貐两眼看向远处，呐呐道：“放下，谈何容易。”
　　司徒宸翼继续劝说道：“人生，一半是舍，一半是得。就像下雨天，大风大雨，有些人会买坚固的伞遮风挡雨，有些人选择雨天不出门 。仇恨和怨恨亦如那大风大雨，不管你用哪种方式去面对，最终它都会过去。”
　　猰貐沉默良久，道：“真的是这样吗？取和舍，你教教我。”
　　他手一挥，一汪翻滚着的黑色河水便出现在司徒宸翼面前，仿佛进去了另一个空间。河水上架起一座长桥，桥的一头站着数十名百姓，另一头，站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司徒宸翼看向那女子，激动万分道：“玥儿。”
　　空中传来猰貐的声音，道：“此处为弱水，鸿毛不浮，芦花沉底。司徒宸翼，这座桥很快便会坍塌。一边是天下苍生，一边是你最心爱的女人，我倒想看看，你究竟如何取和舍？”
　　桥那端的昙玥大声道：“司徒，救我。”
　　桥这端的人类高呼道：“救救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司徒宸翼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痛苦万分道：“玥儿。”又看看那群无助的百姓，他的脸上充满了痛苦之色。
　　猰貐厉声道：“司徒宸翼，救不了一人何以救天下？救不了天下何以救一个？你究竟要救天下苍生还是救你最心爱的女人？”
　　司徒宸翼眸色幽深，用力握紧了拳头，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在他掌心若隐若现。弱水河变得汹涌起来，河面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随时准备吞噬万物。那些手无寸铁的人类们开始害怕哭泣，那端的昙玥亦是一脸惊怕。
　　猰貐语气如冰道：“司徒宸翼，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石桥裂了条缝，开始坍塌。
　　“玥儿。”司徒宸翼飞身朝昙玥奔去。忽然，他身后发出一声巨响，人类发出恐慌而绝望的哭声。司徒宸翼回头看了一眼，迅速调转方向。他扔出一张符咒。符咒发出一道耀眼的光圈，将人类带到了安全地带。待他再回头看时，那端的昙玥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静静流淌的弱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