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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酒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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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他还跟不知道似的,直凑到跟前,背了双手看林秋菊,“说啊,差多少?”
凑近了闻,一股子茉莉香膏的味道,熏得林秋菊神魂颠倒,正打算拒绝,人家已经越过他去交钱了,直到戏服到手,他还是有些懵。
“还愣着?雨停了。”
直到老师傅提醒,他才回过神来,那股子茉莉香膏的味道已经跟他擦肩而过,没留下半点痕迹。
“师傅,刚那人谁啊?”
老师傅在这儿干了四十多年,少年眼里的惊艳任是个白痴也能看得出来。
“他啊,叫林凡,年轻人,听老人家一句,有的人,看看也就算了。”
林秋菊应了声,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天知道。
六福班刚来这阳城没多久,还没站稳脚跟的不配休息,大大小小的宴席跑了多少场已经数不过来了,班里的角儿们上台的时候脚下都是飘着的,也亏了他们累得不行,今儿个这场戏才让林秋菊上场撑个台面。
“咱们就是凑个乐儿,过得去就行,别怕,啊。”
班主在给他描眉,林秋菊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倒是有些恍惚,他总有些怀疑,这镜子里的是他,却又不是他。
等换上戏服,他脸上那点子稚气脱得一干二净,“秋菊是天生的戏子。”这是班主评价他的话。
他自己不这么觉得,师傅说他是有形无魂,倒是准确。
戏开场了快半个钟,台上正演到分别的戏码,咿咿呀呀缠绵悱恻,底下突然一阵骚动,声儿快盖过了台上的,林秋菊自是有些不快的,拿眼往底下那么一瞟,就看到了那个人。
实在是太扎眼了,穿一身红还不算,一双腿裹在长裙里若隐若现,跟那一身红比,白得晃人眼睛。
这样对比下,那双围在他腰间的手,真是粗糙了些。
台下那人也看见了他,大概是没认出来,只扫了眼便转身投入身边男人的怀抱里,活像入了荆棘丛的花蝴蝶。
“张副官,你这是游戏花丛忘了时间啊,来得可是够晚的,得自罚三杯。”
说话的是这宴席的主人,也是这园子的主人,虽说是庆祝他六十大寿,但那色眯眯瞧人的模样,可不像个六十岁的。
被称为“张副官”的把人往怀里揉了把,才端起桌上倒满的酒碗,一碗酒下肚,席间重新热闹起来,劝酒的劝酒,聊天的聊天,偶尔有人抬头看一眼台上戏份,喝两声儿好。
林秋菊这会儿的心思已经乱了,一边是唱词,一边是“花蝴蝶”,惹得演王上的师兄频频看他,急得抓心挠肝。他没想到他这小师弟全副心神都在注意着底下那人。
岂料人家全程就没抬头看过他。
只陪着笑着,给酒就喝,夹菜就吃,也不怕人家给他下毒。
这场景,岂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林秋菊也不是个痴缠的,收起了心思专心演最后一段沙场重逢。
以至于“花蝴蝶”抬起头那一眼,他是没看见的。
下了戏,师兄倒是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就去卸妆了,他心里不舒坦,卸了妆就在这园子里瞎转悠,离散场还有个把钟头,他晃悠着就到了后花园的假山处。
其实离得不远,还能听得见唱的是什么戏,他跟着哼哼了两句,只觉得心境大不相同,衬着眼前花月人影,只觉得凄凄惨惨。
“小糊涂今儿个不糊涂,改装深沉了?”
林秋菊乍一听到这声儿,差点吓得蹦起来。等到看清来人,脸上又起了一大片红晕,比腮红还管用。
这人真是个妖精,就这么背着手站在月光底下,都像是笼了层纱,神秘,又勾人。
“你,你来干什么?”
要是手没抠着假山石头缝儿,这话说得该更有威力。
“你说我来干什么……你欠的账可还没还呢。”
红衣男人靠近了,林秋菊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不浓,但就是混着茉莉香,让他膈应。一想到酒味是从哪儿带来的,林秋菊那点子害羞消了个干干净净,觉得自己可笑,说话都更硬气了。
“我可不是什么副官财神,能欠你什么……账?”最后一个字几乎消声,他想起来那天临走前垫付的尾款了。
“想起来了?”
林秋菊怔住了,摸摸口袋,还是空空如也。
“你等会儿,我去找师兄借钱还你。”
说完也不管林凡什么反应,转身就跑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少年跑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有人来叫他归席,他回头看了一眼,到底还是回去了。
后来林秋菊也问过他,为什么那天会来找他,明明那时候还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彼时的林凡只看了他一眼,继续给他画眉。
“大概是因为,你跟以前的我很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