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垃圾》豆小川

2、峰回路转

　　至此，陆锦川与江麟的这点纠纷，也算有来有往，两败俱伤。
　　他是个心气大的人，没两天，便又投身到学习的汪洋大海之中。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忽闻机器人大赛报名要截止了，陆锦川前段时间一直忙着申专项奖，没来得及找队友，看到报名信息时已经是离截止日不足两天了，董象山和另一个室友周磊不是相关研究方向，不想参加。温常在早已自己组好了队，陆锦川有心插个队，但又对他们的研究方向不太感兴趣。
　　陆锦川看着温常在那个报名表就头疼。
　　擦鞋机器人，什么玩意儿，完全不符合他陆小爷狂霸酷炫拽的画风好吗。
　　温常在恨铁不成钢的往陆锦川脑门推了一把，“做这玩意要的是狂霸酷炫吗，要的是踏实，是能做出实物，多少人赛前牛逼都要吹上天了，以为自己是高达之父呢。最后连个单片机都搞不出来。你别一天到晚这不行那不要的，天天搁那画饼充饥呢，撑不死你。”
　　以为自己是高达之父的陆锦川赶紧理了下他被推乱的刘海，完全不搭理温常在的劝诫，转身就打开电脑刷起了论坛。
　　直到他在学校BBS上刷到了一条，“机器人大赛要报名了，有组队做格斗类机器人的吗？”
　　陆锦川眼前一亮。
　　发帖的人ID是‘薛定谔没有猫’，陆锦川顺着ID点进了私聊，“同学？”
　　‘薛定谔没有猫’回的很快，“在。”
　　陆锦川很干脆，“格斗类机器人我挺有兴趣的，我电子院的，你呢？”
　　‘薛定谔没有猫’回道：“我数院的，没你专业对口，相关经验不多。”
　　数院好啊，专攻算法，陆锦川虽然因为江麟对整个数学学院评价不高，但在专业领域B大的算法相关的确独树一帜。
　　陆锦川噼里啪啦打字就是一顿吹，“数院大佬不嫌弃我才对，我算法水平实在是拉胯。”
　　‘薛定谔没有猫’顿了一顿才回道：“电院的同学谦虚了……”
　　陆锦川可一点没谦虚，他的确算法不太行，实验室里用服务器跑代码，回回都是他跑的时候炸机子。不过这事也不好摊开讲，免得事还没成先把队友吓走了。
　　董象山和周磊对机器人大赛不感兴趣，加上手头本就有导师的项目要操心，当天早早的洗漱完就各自上床玩手机了。
　　温常在看了一眼抱着电脑聊得正开心的陆锦川，深觉得格斗类这三个字辣眼睛，洗漱完关了灯也抱着手机爬床上去了，坐在床上不忘提醒陆锦川，“川儿，明天截止，记得十点前去交报名表。”
　　正在跟人家瞎吹自己编程经验的陆锦川一看三个室友都上了床，伸手把自己台灯调暗，赶紧打字道：“同学，我室友都要睡了，我也得关机了，明天9点东5教见？我打印两章报名表我们两现场填一下。”
　　‘薛定谔没有猫’说道：“行。”随即头像一黑，看来是也下线了。

　　陆锦川合上电脑，奔去飞快洗漱了一遍，也爬上了床。董象山入睡的早，已经微微有些鼾声。陆锦川把被子拉起盖住了自己，突然想起自己和‘薛定谔没有猫’胡侃了半天，也没问人家名字。
　　算了。陆锦川想着。学数学的除了江麟这种进了自己黑名单的奇葩，一般都挺踏实勤奋的，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此时站在东5教门口的陆锦川很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一个巴掌。
　　今天是截止日，他早上兴冲冲的打印填好了表格，就差队友一栏名字是空白，赶紧一路小跑往东5教奔去。
　　周末路上人少，天气也不错，初秋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奠定了陆锦川今天一天的好心情，就算在东5教门口碰见了江麟，那也无伤大雅。
　　陆锦川很看得开，同在一个学校，三年研究生，哪有完全碰不上的，只要当没看见，便是云淡风轻，世界和平。
　　江麟似乎是在等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浪费在陆锦川身上，不笑的时候一张脸清清冷冷，像嵌着薄冰。
　　笑的时候倒是刻薄得狠，特别是那天晚上讽刺陆锦川的时候。

　　陆锦川自然也不会去搭理江麟，两人在东5教3楼报名教室门外各据一方，等暖阳一寸寸从额头舔舐到鼻尖。
　　半个小时过去了，江麟和陆锦川的脸色渐渐有点难看。

　　不会吧。
　　陆锦川忍不住扪心自问，是命犯太岁还是风水不合，犯不着这么背吧。
　　他看到江麟低头去摸手机，解锁，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什么界面，修长的指节点了几下，疑迟着按下了发送。
　　走廊里很安静，两个人都很清晰的听见陆锦川兜里响起一声手机消息清脆的提示音。
　　江麟此刻终于给了陆锦川一个正眼，他眼珠子极黑，浸在朝阳的暖色里，带着点凶光。
　　陆锦川视死如归地划开手机，看着屏幕上跳出一条论坛消息。
　　‘薛定谔没有猫’：“？”
　　陆锦川回他：“？？”
　　陆锦川按下发送键，一旁的江麟的手机嗡嗡的开始震动，提示陆锦川的消息已经通过4G信号跳转信号塔成功发送到身边距离三米不到的江麟的手机上。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尴尬，宛如原本开开心心的凑着人堆看热闹，走进一看才发现塌的是自家的房子。
　　陆锦川一抖手上的报名表就打算脚底抹油，他这背运走的实在是寸，先是痛失奖学金，背后骂江麟被他听得个清清楚楚，回了一记当面嘲讽，再到他气不过背后举报，坑了人家不得不天天跑加倍的步数，两个人杠到了这一步再说合作不吝于天方夜谭，还是各走各路比较舒坦。
　　陆锦川没想到自己终究是慢了一步，他步子还没迈出去呢，报名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负责老师一边拉着背包拉链一边从里面快步走出，顺便还扭头和江麟打了个招呼：“江麟，你等的队友到了吗？”
　　江麟收了手机，没说话，显然是想着怎么编个自己队友已经没了的借口。
　　负责老师步子太大，转头去看江麟的时候险些撞上旁边杵着的陆锦川，连忙侧身想避，身体的灵活性却跟不上脑子，眼看就要摔个趔趄，陆锦川赶紧下意识地伸手一扶。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负责老师一头乱发还没来得及梳理，笔直的竖着上翘，他借着陆锦川的手站稳，及其顺手的接过陆锦川手里的报名表，“唉你就是江麟的队友吧，江麟九点不到就来了，等你半天了，我这边急着去办点事，你们这报名表我就先直接拿走了。”
　　“李老师，等等。”江麟脸色铁青的叫住了他，“他不是……”
　　李老师虽然发型睡得乱七八糟，但为人十分好说话，他匆匆一扫报名表，很体贴的说道：“你还没把名字加上去吧，没事，我待会帮你写了。”说完就又拉开背包把报名表往包里塞。
　　陆锦川实在没想到短短一会局面急转直下，背上冷汗都窜出来了，他试图挽救一下，“不是，老师，我们这项目有点问题……”他伸手想去捞回已经半边落进背包的报名表。
　　李老师却动如脱兔，丝毫没有刚才差点摔倒的迟钝，一个旋转步避开了陆锦川的手，同时拉上了包，还和蔼可亲的拍拍他的肩，“同学没事的，这个表就是先分组立项，之后具体的制作方向和功能可以改的，别担心。”
　　话音刚落，李老师兜里的手机催命似的响了起来，他一面接起手机应和道“马上来在楼下了”，一面还回头跟呆在原地的江麟和陆锦川挥挥手，“唉我这不是刚才在忙报名的事吗，完全忘了还有报告会这一茬，这就来这就来。”
　　李老师像阵风，来得快去的急，只留下被风吹傻了的两人。

　　“妙啊，妙啊。”温常在听过之后，忍不住抚掌长叹。“这是怎样的孽缘，才能让两个人兜兜转转凑到同一个队里，你们真没有在走廊上直接打一架吗。”
　　陆锦川躺在床上装死，被子直接盖到头上，似乎让自己睡死过去一天就能重启似的。
　　“然后你们就各回各家了？”董象山也兴味盎然的追问。
　　“不然呢？”陆锦川一想到江麟那时的脸色就脑仁疼，“那场面我想想都要窒息了。”
　　温常在笑道：“你这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呗，报了名就相当于立了项，各种资源轮着往你们头上拨，这不得硬着头皮上啊。”
　　陆锦川冷笑道，“我倒是希望最好这项目赶紧黄了，要不是报名表直接被带走了，我能砸开教室把表偷出来。”
　　温常在反而思路清奇，安慰陆锦川道，“说不定你们都硬着头皮开始做了以后，发现专业不对口的江麟干啥啥不行，你不就有正经的借口可以嘲讽他，打压他，智商碾压他吗。”
　　陆锦川想了想江麟也恨不得撕掉报名表的表情，有点不敢苟同温常在。
　　陆锦川还没来得及回，突然被电话打断，屏幕上“导师”两个字闪闪发光，陆锦川赶紧招呼了一声打开了游戏大呼小叫的董象山，“小点声，我老板找我。”
　　陆锦川的导师是个副教授，今天也不过三十出头，正是年轻有为，这一届只收了陆锦川一个学生，是准备精心培养的。结果天不遂人愿，陆锦川刚升研一，他就被外派到欧洲游学去了，陆锦川一下子从一门单传，变成了放养的孩子，每周就是和导师电话唠唠嗑，吹吹水，没有项目压身，也没有杂活跑腿，找个机器人大赛历练历练，倒也是个学习的机会。
　　导师和往常一样和他唠了唠日常，分享了一下自己在欧洲游学的见闻，随后问陆锦川：“我今天看了眼教务处李老师发群里的机器人大赛的报名表，里面有你的名字。”
　　陆锦川万万没想到平时退个学杂费能拖小半年的教务处，这次登记个报名这么雷厉风行，正想问问自己导师有没有什么办法退出报名。
　　导师却是笑了笑，也没等他回复，说道：“另一个队友是江麟吧，刚才学院有人给我打过招呼了，说让我来当指导老师，我之前读博的时候倒是做过智能化的相关资料和程序，勉强算个内行。”
　　打过招呼？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陆锦川快要搞不懂这四个字的意思了，凭江麟跟自己相看两厌的状态，他绝对是恨不得这事成不了才对，应该绝不会主动去联系相关资源。
　　江麟的背景真就这么好使？半日不到有就人主动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陆锦川觉得这事越来越收不住了，但抓心挠肺想了半天，既没有说出真相的勇气，也没有编出合适的借口，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笑着应承，答应明天把导师当做指导老师填报上去。
　　电话终于挂断，陆锦川长叹一口气，仰头把自己摔在床上。
　　“天要亡我……”陆锦川说道。
　　董象山终于能把游戏声音调大，他一边继续消消乐一边安慰陆锦川：“算了算了，之前你和江麟打对家，这会好歹你们是一队的，他要是有门路能得道，你也跟着鸡犬升天。”
　　陆锦川白了他一眼，呛道：“你才是鸡犬呢。”
　　陆锦川现在是真的头疼，不明白就简简单单的找个队友报个比赛，怎么就发展成现在想悬崖勒马，马却根本勒不住，一个猛子往下扎的困境。
　　一帆风顺的人生自从遇到了江麟这两个字，天天都是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