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垃圾》豆小川

14、随堂小测

　　这个“大不了以后对江麟好一点”的想法，陆锦川只坚持了不到8个小时，便想反悔了。
　　他堕入梦中，感觉身后有熊，却又不知道熊追至何处，只能在一片黑暗里闷头狂奔，听见身后咚咚咚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咚咚，是野兽的在身后追逐的脚步声，催命一般反复响起。
　　他呼吸困难，慌不择路，脚下踩空，这才一头冷汗地从梦境中惊醒。
　　半醒之间，发现“咚咚咚”的声音并不是熊的脚步声，而是有人在敲门。
　　周磊不在寝室，董象山睡得人事不醒，还在打鼾。温常在听到了敲门声，但半梦半醒间他把被子拉高，蒙住头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陆锦川费力地侧过身把自己支起来，他昨晚没喝醉，但也灌了不少，一觉醒来头昏脑涨。
　　门口敲门声没停，很有规律的咚咚咚的响着。

　　陆锦川终于把自己从被窝里扒拉了起来，下床的时候还磕到了昨天不知道谁踢到过道中央的凳子，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等他终于一手扶着腿一手拉开门，看到门外江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当他的面把门拍上。
　　陆锦川刚要将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被江麟一句话定住了。

　　江麟道：“单片机随堂考，八点，东侧阶梯教室。”
　　陆锦川瞬间酒醒了，被吓的。
　　从小优等学生的他从来没有被人从被窝里揪起来考试的经历，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钟，离八点还有十分钟。
　　“没……没通知啊。”飞来横祸，把陆锦川惊得都结巴了。

　　其实这事真不怪陆锦川，第一他和江麟都只是个蹭课的，不在选课名单上，所以相应的，他两也没进单片机这门课的通知群。老教授擅长突击检查，昨晚突发奇想在群里通知了一下随堂考，让助教统计了一下群里同学的没课的时间，转手定了个早上8点的阶梯教室。
　　机械学院选这门课的学生慌成一片，战战兢兢，挑灯复习，生怕自己考差了成了以后点名重点关照对象。
　　老教授倒是丢下了一记重磅后便去休息了，早睡早起，六点过便到了学校，在办公室打印试卷的时候，突然想起班上还有两个蹭课的，便就多印了两份卷子，顺手提醒了一下助教别忘了通知那两人。

　　助教会忘了通知吗？
　　助教当然忘了！！助教一大清早看到老教授发的消息都人都傻了。
　　他只是在群里发了群公告通知了隔日早上考试时间，但他根本就忘了还有两个人根本没进群。
　　他还想申老教授的博士呢，为了不给教授留下自己疏忽大意的印象，助教一咬牙一跺脚，赶紧托人去要江麟和陆锦川的联系方式。

　　机械学院倒是有人认识陆锦川的室友温常在，但打了几个电话温常在都没接，7点左右，估计都还在梦乡。
　　助教只能曲线救国，找其他办法。
　　也亏他千钧一发间突然奇想，知道江麟和陆锦川来蹭课是因为参加了比赛，便悄悄用了下老教授的账号上学校内网去翻赛事报名信息，愣是在十分钟之内搜到了江麟的队伍和联系方式。
　　江麟也就这样一大清早被助教一个电话从床上挖了起来，人还没清醒就被迫接下了通知陆锦川的任务。

　　江麟打陆锦川的电话自然是没人接的，陆锦川昨晚回去倒头就睡，手机直接扔桌上，电量告急已经自动关机了。
　　所以才有了江麟亲自过来把陆锦川拖去考试的一幕。

　　这是陆锦川考过的最兵荒马乱的一个试。
　　刷牙洗脸通通都来不及了，他当着江麟的面冲进卫生间换了个衣服，把脚塞进运动鞋就要往外冲。
　　江麟拽了他一把，惜字如金，“笔。”
　　“哦对对。”陆锦川慌不择路，冲回自己位置上拿书包，转身的时候又被过道中间的凳子磕了一下。
　　那声响，震得温常在又在床上翻了个身。
　　陆锦川顾不上喊痛，几步出来关上了门。

　　江麟看陆锦川收拾完毕，两个人在走廊对视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开始狂奔。
　　陆锦川边跑边在心里打赌，虽然江麟看着淡定，但是内心绝对也紧张得不行。
　　可是，为什么江麟那么能跑啊，他陆锦川跑得气都要走岔了啊！

　　两人刚跑出宿舍区，江麟回头便看到陆锦川在后面直喘气。他头发凌乱，脸颊和眉梢还带着几分宿醉的薄红，平时咄咄逼人的眼神此时又焦虑又无力，有那么几分可怜。
　　陆锦川稍微停下喘了两口气，猝不及防被江麟一把拽住手臂。
　　“……干嘛？”陆锦川被江麟拖着往前快走了几步。
　　江麟低头看了一眼表，“还有2分钟，别拖我后腿。”
　　陆锦川还没来得及反驳，就感觉胳膊一紧，被江麟拖着狂奔了起来。

　　他怎么那么能跑啊……
　　在篮球赛过后，陆锦川第二次绝望的想到。

　　不管两个人怎么紧赶慢赶，抵达阶梯教室的时候，已经八点过十五分了。
　　两个人在老教授谴责的目光和全教室的围观下，在教室第一排唯二的两个空位坐下。

　　陆锦川一坐下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气血翻腾。跑的时候吹了点冷风，太阳穴也在一抽一抽的跳。卷子发在眼前都要出重影了，题都读不进去。
　　天亡我也。
　　优等生陆锦川，没想到自己的滑铁卢来的如此突然。他不是没有考差过，但至少从来没有在连续两天宿醉后，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考场，考一个不属于他本专业课的随堂测试。

　　他忍着一抽一抽的太阳穴和时不时翻腾的胃酸，一个字一个字的默默读题，大脑的急需供血让他暂时忽略了身体的不适，从小到大养成的坚决不空题，过程不留白的习惯，让他硬着头皮奋笔疾书，直到交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陆锦川笔杆子仍然动的飞快。
　　“等等，我……”陆锦川最后一题看了半天，终于有了思路，手中的卷子却被老教授一把抽走，欲哭无泪。
　　江麟也没好到哪去，陆锦川看他只来得及在卷末空白处草书了两个数字，也被老教授无情的把手里的卷子抽走。
　　两人在位置上沉默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那么一点点绝望。

　　陆锦川先打破了沉默，问道：“考的怎么样？”
　　江麟面无表情，但黑沉的眸子泛出一种名为“丧”的气息，“……流程图瞎蒙，原理图没画。”
　　陆锦川僵硬的勾了勾嘴角，可能江麟也考砸了是今天从早到现在唯一的安慰，“那计算题对一下答案？”
　　事关数学，江麟倒是毫不迟疑的报了几个数字。
　　陆锦川越听心越凉，总觉得两个人做的不是一张卷子。
　　“算了算了……”陆锦川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脸色苍白，抬手制止了他，“对答案影响心情。”
　　江麟从下而上的斜睨了他一眼，配合的闭了嘴，但嘴角斜勾，似乎是抑制不住想嘲笑在逃避现实的他。

　　陆锦川十分想给江麟翻个白眼，都考砸了，谁笑话谁啊。
　　他揉了揉从早上起就翻涌不息的胃，说道：“先找个地方喝点热的吧。”

　　天公不作美，陆锦川本来想去便利店随便买碗粥暖暖胃，刚和江麟走出教学楼，从早上起就盘旋了许久的乌云终于落下了雨来，滴滴答答突袭了许多没带伞的路人。
　　陆锦川和江麟也属于被突袭的那一类，为了不在考砸的情况下还被雨淋透，两人又默默地回到了教学楼檐下，还好走廊上有台自动贩卖机，拯救了肠胃濒临造反的陆锦川。

　　陆锦川出来匆忙，钱包手机全被忘在了宿舍，只能委曲求全的请江麟先垫付。
　　江麟买了八宝粥和咖啡，弯腰捡了粥先给陆锦川递了过去。
　　陆锦川蹲在走廊边，抱着温热的八宝粥差点喜极而泣，感谢科技的发达让自动贩卖机也有了热饮。
　　两个刚刚考砸了的可怜人就这么一蹲一站，边吃边看雨。

　　温热的粥终于抚平了陆锦川被酒精和疾跑摧残的胃，他满足了叹了一口气，不忘给江麟说道，“钱我回去转你。”
　　江麟背靠在墙，也百无聊赖的跟他一起看越来越大的雨势，心不在焉地回道，“不用了，一罐粥而已。”
　　他头发打湿了一缕，贴在脸颊，却未让他显得有丝毫狼狈，反而柔化了他的清冷的气质，让他显得稍微温和可亲了一点。
　　相比之下，陆锦川就显得不是那么体面了。他头发还是刚睡醒的那般凌乱，衣领因急着出门没有好好摺平，眼尾还泛着赤红，活像刚是被人从哪个温柔乡拖出来。

　　陆锦川看着近在咫尺的江麟，突然很好奇。
　　江麟不是个缺钱的人，也不缺一个专项奖学金一个名头，何至于费这么大工夫，来跟他抢上这一笔？
　　江麟突然转过头来静静看他，黑沉沉的眸子不辨喜怒，陆锦川才惊觉自己把心里想的问了出来。
　　他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可能昨天的酒意还没散，也可能做卷子把该用的脑细胞已经用完了。这个没过脑子的问题问出口，可能他刚和江麟缓和了一点点的关系又要毁于一旦了。

　　陆锦川做好了江麟不理他或者嘲讽他的心里准备，没想到江麟沉默了一会，还真的回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