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不是我师傅》佚苇77

6、师傅在这里，熠熠生辉

　　吕邶翻来覆去没睡着，梦幻的，又真实的，他现在还是懵的，闭上眼还是师傅讲故事那张生动的脸，精彩处还要拍一拍桌子，或者让他猜一猜，然后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原来，师傅会讲故事。
　　夜深了，吕邶还在床上躺尸，干脆准备起身练功吧。师傅居然蹑手蹑脚的进来了？
　　“没睡着？”
　　“嗯。”
　　“我带你回……去，看看？”似乎有点不妥，很快的又接了一句。“你想去吗？”
　　“不是破了阵才可以出去吗？”
　　“我带你去看看，你不用怕。”
　　“好。”
　　路上蓝盂就有些后悔了，出于害怕，一直紧紧牵着吕邶的手，美其名曰怕丢了。
　　到了吕家宅子里，就更后悔了，但是到这里又不能白天来，吕邶终究是不能完全公之于众的。况且，吕邶是不能入京畿之内的。吕邶放开了他的手，脸色也不太好。连着蓝盂脸色也不大好，妈耶，他有点怕。哥哥姐姐，叔叔伯伯，我没救你们真的是没能力，别恨我，求求了，拜托。
　　好远了，好远了。好远的感觉，吕邶对这个“家”的感觉，太远了。然而小孩的记忆也在脑子里清晰又模糊。混乱的感觉不大好受，蓝盂看着吕邶变了脸色想着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错啊。
　　良久，站在院子里，都没动。一阵阴风吹过，手边突然出现了一抹熟悉的温度，就看见蓝盂心有戚戚，扯出一抹极其不自然的微笑。勉强得让人心疼。
　　“师傅，要去那边坐吗？或者，屋子里？”
　　呵呵？“都……行，你想去的话。”发现师傅的异样，吕邶牵着的手就没放开，带着他往假山走去。假山里面是黑的，黑的让人发昏。而这时，有他胸高的小孩手从背后拍了拍他，想安慰他。
　　跟炸毛的猫一样，蓝盂觉得自己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站起来了。背后的手？卧槽？什么东西啊。
　　“师傅，你怕吗？”
　　“嗯？嗯，不怕。”背上的手安慰性的拍了拍，蓝盂胡乱的摸了摸，才知道那是吕邶，哈……哈，心脏在坐过山车。
　　穿过黑黢黢的假山，是一座亭子，很漂亮的亭子，安安静静的在水边，月亮只有微弱的光，水黑黝黝的倒是没什么破败的景象。
　　“这个亭子，是我母亲生下我以后父亲给母亲修的。”
　　“我的父亲，真的只有我母亲一个结发妻子，没有妾，一个都没有。”
　　“小时候，母亲喜欢坐在亭子里，我在下面玩。”其实记忆真的很远了，甚至一度忘记了，想起来这黑黝黝的水近乎就要淹没他。现在，母亲的笑容，父亲的笑容，这个亭子，都清晰明显。
　　“亭子旁边的围栏是因为我修的。我有次掉进去了，里面的水不深其实。父亲就很快把我捞起来了，很着急。第二天就修了。”吕邶看着亭子，没有再迈一步，身后是假山投下的阴影，黑得心惊。那种对比就像真实和梦境，这里的布景不得不说，真的，很艺术了，但是放在现在又美丽的让人心碎。
　　失去的回不来，再美的东西都回不来。
　　“父亲不怎么责备我，不怎么严厉。他教我很多，除了没时间，他都会陪我和母亲坐一坐，他对母亲很好。有年旱灾，我父亲去赈灾，十天左右都会收到一封信。我母亲就坐在这里念给我听。”
　　“师傅，我父亲，真的，”
　　“是造反？”
　　沉默，蓝盂突然想退回那个假山后面的阴影，融入黑暗，缩成一坨。
　　“吕邶，”看着小孩眼里其实没那么多悲伤，更多的是不大理解，微微叹了一口气，“是的。”
　　“嗯，我知道了。”
　　“你……”别太难过？鬼讲得出来这个话？
　　“师傅，我其实没那么伤心。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觉得有师傅就够了。”全世界容不下他，落尘山总有他的地方，因为他有师傅啊。“他是我落尘山的人。”上辈子，师傅是这样对皇帝说的。
　　“嗯，师傅养你。”
　　“我父亲，对家里都很好，他没打过我，我挺皮的。”“其实，就是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要造反呢？”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对于你来说，你父亲，只是个父亲。你也不要怨恨他，听你说，他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小孩望着他，瞪大了双眼，似乎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原来，可以不恨父亲？不是告诉他父亲错了，他不能爱他不能想他。
　　“师傅。”
　　“谢谢你。”微微弱弱的声音，几乎不闻。
　　“我可以去乱葬岗看看吗？”师傅的脸色瞬间变了，嘴角抽抽，“白天去吧，要不？而且，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那就不去了吧。”呼~松了一口气。心下好笑，虽然，真的不合时宜，师傅原来怕鬼？但是，师傅在旁边他就是没那么伤心。
　　“回去吗？”
　　“我想再待会儿。”太久了，太久了，想念父亲母亲都只能偷偷摸摸，想念变成这里的黑水把这一切逐渐淹没了。原来，可以光明正大的想念，原来，可以的，原来，是有人不会否定他的父亲作为一个父亲的资格的。原来，想念本身就是没什么错的。
　　“好，师傅陪你。”
　　终于可以，没有负担的走进那个美丽的存在他记忆里的地方。
　　“我母亲，其实不是个温柔的人。她，还穿男装带我出去玩。”“我母亲他们是无辜的，还有，我妹妹，还有，家里的……”
　　“可是，只有我活下来了。”其实小鱼丸也活下来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有负担，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他还是不能说封建的错误，他怕孩子恨，带着仇恨活下去太苦了。
　　“你母亲早就知道了，她，还是希望你普普通通活下去的。”
　　“嗯，我知道，我父亲还是错的。”
　　“吕邶，你妹妹，”我妹妹？“还活着。”我，妹妹，还活着？还……活着？吕邶眼里的情绪没能让人看懂，“还，，活着？”
　　“我妹妹？还……活着？”牵在手里的那只手，用力的捏着，死死盯着蓝盂那张脸，紧张，还有些害怕，甚至有点极其细微的颤抖。
　　“活着，师叔师伯养着，跟她们姓，单名一个琬字，没有改。”
　　“我……我可以，见见她吗？”
　　“明天我带你去。”
　　“但是，你，不能，和你妹妹相认。”
　　“活着就好。”
　　“嗯，活着就好。”蓝盂在假山前面一些，后面的假山一片黑暗，师傅在这里，熠熠生辉，真好啊，他还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