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广香君

1、我还没有告诉你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你。自从遇到你，我每一天都很开心。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很后悔和你说了那些话，对不起。

　　我还没有告诉你，你是最重要的。我爱你。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有如此多的事情想要告诉你，可我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

　　...

　　杜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的时候，心里空空的。至于梦见了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拉开窗帘，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散去迷糊的睡意。亮黄色的晨光越过旁边的高楼顶，往这边射过来，很是刺眼。

　　手机突然响起来了。跳跃的来电铃声伴着震动响，在安静的室内炸开。

　　他慢吞吞走过去，拿起手机盯着看了几秒，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杜维接了电话，温和疏离地道：“你好。”

　　对面的人的话，让杜维预感到了某种不祥。

　　“你好，请问你是楚惜文先生的朋友吗？”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杜维心一沉，问道：“我是他前男友，请问你是……”

　　对面的人声音带着歉意和遗憾，“很抱歉告诉您，楚先生于三个小时前在交峰路出了车祸，抢救无效死亡……我们根据他的身份信息，找到您的联系方式……”

　　...

　　杜维在医院里一个冰冷的凳子上坐了很久，久到脖子都变酸了，支撑着地面的脚也有些酸麻了。苍白的灯光正对着他头顶，脚下聚集着一团微暗的模糊的影子。刺鼻的味道很浓郁，直冲大脑。但不知为何，却让人有些麻木。

　　已经有殡仪馆的人来处理剩下的事情了。签字的时候，杜维心里甚至很平静。写字时手没有颤抖，也没有写错字。他平静地，知道了那个人的死亡。

　　他没有去看那个人最后一眼。

　　根据医生和警察的描述，当时车子损毁得很惨烈。警察和医生都建议杜维不要去看了。因为只看车子的损伤程度，就知道车子里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杜维想，有什么好见的呢，里面那块白色的布下面躺着的，只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不能称之为生命的某样东西。

　　所以，不去看了。

　　仿佛不去看，那个人就还存在着。

　　可是，这道门后面没有楚惜文。那楚惜文去哪里了呢？

　　聚集的医生、警察散去以后，杜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走廊边一个座位上，低头望着脚下的影子。

　　杜维想起来了一个月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事情。

　　那天天空放晴。

　　在那间充满了回忆的屋子里，他们吵了一架，然后平静地分手。

　　杜维离开时正好到了饭点。冰箱里还有很多杜维刚填充的食材，可惜，因为两个人吵架了，杜维没有机会把它们做成菜。按照楚惜文的性子，怕是要把菜烂在那里，然后找个什么时间丢掉了吧。

　　真浪费。

　　那对一黑一白的同款杯子也摔碎了一只，碎片会弹到沙发底下。楚惜文那么懒，肯定不会去扫。不过扫地机器人能钻下去扫。

　　窗台上那盆熊童子，已经好几天没有浇水了。叶子软趴趴地垂着，无精打采。

　　真可怜……

　　不知为何，那一天所见过的一切细微之处，此刻都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脑子里。太具体，太真实，让人有些恍惚。

　　那不就是一个月以前发生的吗？

　　一个月以前自己还见到过那人，吵了一架，然后决绝地分手。分手以后第二天，楚惜文还把自己叫过去收拾东西。

　　一切都很突然。

　　那个人死了。

　　他死了……

　　仿佛是梦一样，让人觉得不真实。

　　或许这就是梦呢……

　　杜维木然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开。恍恍惚惚，昏昏沉沉。突然发觉自己握着什么……他低头一看，“死亡通知书”几个字赫然闯入眼中，攻进大脑。

　　不是梦，这是真的。

　　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