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心2》泥番茄

5、孙启明被杀案（六）

　　走出NTT电视台门口，张晗摸着裤子口袋里的烟想要抽一根，却发现没带打火机。

　　这时，一个打火机递了过来，张晗停下翻口袋的动作，望向打火机递来的方向，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黑红色格子衬衫，脖子里还挂着一个新闻工作证，侯昆，后期制作。

　　张晗道了句谢点完烟后把打火机还给了侯昆。侯昆开口问：“你是来找桑盛的？”

　　张晗吸了一口烟，有些警惕着望着跟前这人，没有回答。侯昆从口袋里也拿出一只烟，叼在嘴里，火光点燃了烟，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白烟，在工作室里耗了一整晚的侯昆抽上那么一口才仿佛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平和地目视前方说：“我知道你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张晗夹着烟的手指掸了掸烟头上燃尽的烟灰，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在哪？”

　　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刮胡子的侯昆从屁股口袋里拿出一个随身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只迷你钢笔，叼着烟，一笔一画写下一个奇怪的名字-母婴保健嘉得美，然后撕下这一小页递给了张晗，张晗看着纸上的名字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侯昆又吸了一口烟，缓了缓说：“这是一个地下交易市场的网站，明面上是一个卖母婴用品，其实是一个暗市做一些游走法律边缘的事情。你注册进去以后，找到售后服务-退款，然后他会问你退款原因，你就写家中无子，可换？过一会就会有人通过你注册的邮箱给你发消息的。”

　　说罢，侯昆踩灭了还未抽完的烟，刚转身向大楼走去，张晗转身问：“为什么要帮我？”侯昆停下脚步说：“桑盛这王八羔子坑了我不少钱，我就当还给他了。”然后洋洋洒洒地走进大厦。

　　张晗回到车上，赶紧用手机搜索了纸条上的网站，登进去果真是一个买卖母婴用品的电商，鼠标点击注册成功后，按照侯昆的说法，点了售后服务里的退款，输入家中无子，可换这六个字。

　　不一会，邮箱里就收到了一个新的网址，张晗点进去一看是一个临时聊天室，对方是一个黑色的头像，没有网名，没有简介什么也没有，干净地像是一张白纸。
　　黑色头像：想要什么？
　　张晗：找一个人，叫桑盛，新闻学院学生
　　黑色头像：好的，一万
　　张晗：成交。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拿了钱跑了？
　　黑色头像：晚8点，西门庵桥第三个桥洞。
　　钱货两清。
　　随即整个聊天室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电脑屏幕里。

　　到了晚上8点，张晗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是一万块现金，只身来到西门庵桥的第三个桥洞。黑乎乎阴湿的桥洞内环绕着滴水的声音，还有下水道雨后泛上来的酸臭味。

　　张晗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摸着后腰的枪向深处走去，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里带着大金链子的青年被绑在一个椅子上，手电筒晃了晃那青年的侧脸，是桑盛。

　　但两人之间隔了一道铁栅栏门，张晗看到有个停在铁栅栏洞门口的无人机，洞小的只能塞进一个手，张晗心领神会把袋子里的钱塞了无人机的袋子里。

　　不一会无人机起飞了，从铁栅栏上方的一个恰好尺寸的小洞飞了出去，张晗顺着无人机的方向，突然听见清脆的一声，一把钥匙从无人机掉了下来。

　　张晗赶紧照了照，拿起钥匙把铁栅栏门打开了，飞奔过去，探了探桑盛的鼻息发现只是昏了过去，张晗松了一口气。于是，把昏迷的桑盛驼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桑盛迷迷糊糊从后座上醒了过来，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抓了抓后脑勺，麻醉药让桑盛还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张晗透过反光镜看到后座的桑盛已经醒来，马上打了一个转向灯停靠在路边。迫不及待的解开安全带，连珠炮一样地发问：“你是不是在曾经帮过沈淮安调查一些新闻资料？”

　　听到沈淮安三个字，桑盛的脸色有些难看，避重就轻地回答：“啊？是啊，好多人都找我查。怎么了？话说你谁啊？问长问短的在这里！我告诉你，你赶紧把我放了，不然我去派出所告你，非法拘禁公民！”

　　说罢，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拉车门时，张晗开口：“那二十年前那起番星星孤儿院的新闻呢？”

　　听到这几个字，扣着门把手的桑盛感觉被冻僵在原地，全身上下的血液全部快速流回心房保护心脏，回忆起三年前那几个生不如死的夜晚，桑盛吓得嘴唇发白，脸上的汗珠滴了下来。

　　桑盛记得当时，自己受沈淮安之托去盲城番星星孤儿院的旧址打听。在回来的火车上，碰到了人口贩子，心痒难耐的桑盛于是一路跟着人贩子来到一个秘密基地，刚想拍照取证时，头被一棍子敲昏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锁在一个笼子里，脖子上还戴了一个铁链，整个人就只能蜷缩在那里，活生生像是一个牲口。直到后来，桑盛记得有天醒来那些人贩子全部不见了，姐姐带着警察救走了自己。

　　在医院昏迷几天后，桑盛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沈淮安把他在盲城调查的线索结果告诉他，却发现一直打不通沈淮安的电话。

　　后来，在姐姐的通知下桑盛才知道沈淮安因为抑郁症坠楼自杀了，可桑盛说什么也不信，他告诉桑琪这绝对不是自杀！是谋杀！还说什么要报警，桑琪脸色一沉，一个巴掌打在亢奋状态的桑盛，冷冷地说：“你能不能给我消停点！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样的结果我们谁也不想的！你知道吗！你的平安是姐姐最大的安慰！你给我好好呆在医院里修养！别弄出这些事情了！！”

　　被审讯一晚的桑琪心力交瘁地发泄着内心失衡的情绪，然后狠狠地甩上病房门。吼出这一嗓子后，桑琪捂着脸坐在走廊上哭了好久，或许是因为歉疚和无力。

　　桑盛隔着门板上的玻璃，心疼地看到坐在走廊椅子上默默流泪独自承受的姐姐。

　　自从父母病逝以后，姐姐就一直很照顾自己，什么事都会先想到这个弟弟，可是自己总是不能让她省心，外头惹出的一次次麻烦，姐姐都会悄无声息地帮他摆平，给他做的烂事擦屁股。

　　桑盛轻轻打开房门，蹲在桑琪身旁，头靠在桑琪的大腿上向桑琪承诺：“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关于沈淮安的事情，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就这么保持沉默着。

　　这或许是他们两个能开脱的最好借口吧，说出事实会让所有人痛苦，埋藏事实只会令一个人痛苦，而活着的人永远都比死去的人更加珍贵。

　　背着张晗不敢回头的桑盛如鲠在喉说：“我不知道。”

　　然后打开车门义无反顾地下车，张晗立刻打开车门追了出去，对着桑盛的背影喊到：“如果我告诉你，沈淮安的死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呢？”

　　三年来，曾经试想串联所有线索的桑盛，真的没有勇气细想，从沈淮安坠楼，再到被贩卖人口集团关着，后来桑琪带警察解救我，还有姐姐在医院里情绪失控，仿佛有意无意在暗示自己不要惹祸上身。

　　这几年来，他成长了不少，看过太多人间悲凉，看过太多人为真相搏命，为生计奔波，为谎言圆下一个谎言。

　　可是，最终他想明白了那个曾经以事实说话的姐姐已经为了自己变成了最讨厌的模样。

　　是他击败了姐姐最珍视的东西，是他溃退了姐姐所坚持的原则。

　　看似没心没肺实则了然于心的桑盛，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去回应这一切，就是逃避。

　　看到踌躇在原地的桑盛，张晗继续说：“现在孙启明被杀，厉夏被当作头号嫌疑人。据调查，孙启明当时死之前说的事情就是沈淮安坠楼案的蹊跷。根据孙启明资料显示，沈淮安在坠楼前追踪的案子只有番星星孤儿院。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桑盛听到孙启明死了，厉夏被怀疑成犯罪嫌疑人，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

　　桑盛终于明白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太多人已经被牵扯其中。

　　迈出心坎里那道关，有时候只需要一个推波助澜的理由，仅此而已。桑盛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向张晗的车子走去说：“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