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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孙启明被杀案(四) ...

  •   到了警局,张晗抱着一个纸箱走进办公室,姜海看到张晗抱了那么一个箱子进来,连忙接了过来说:“这就是孙启明保险柜里的东西?”张晗点了点头,然后拿出箱子里面的碟片想要召集一队的警员一起看完这些证据,姜海插嘴道:“张队,剩下的人都被二队叫去负责别的案子了。”张晗对这一切意料之中。姜海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调令,上面赫然签着董介良的名字,而这张调令发出的时间也不过是比张晗那张特别调查令晚了那么一会会。大概摸出个七八分的张晗因为这张调令更加肯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想,张晗回过神反问姜海:“那你怎么还在这”姜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这不要回来跟您,还有,”说罢眼睛和手指同时指了指天花板的方向, “给汇报一下嘛。”张晗心领神会然后拍了拍姜海的肩膀,鼓励地语气说:“你好好干。”丢记性的姜海赶紧补了一句:“张队,你让我跟的那个派出所的李伟良,他最近被市局调到芜城派出所了,说是什么基层辅导。一时半刻还回不来,但是我给他打过电话了,让他一有时间就打给你。”被一堆堆事情压的喘不气的张晗努力保持冷静点了点头,然后穿过空无一人的警局一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张晗打开书桌上的台灯,然后拿出一张刻有2017年5月19号的碟片插入了电脑内。屏幕那头出现的是一个眉目清秀脸上带有一些疲倦的男子坐在镜头前面,张晗发现那名男子是沈淮安时,不由地坐直了自己的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录像里,一个画外音打破了录像的开始。孙启明用朋友的口吻寒暄着:“最近过的还好吗?我可是在美国听过你不少传奇的新闻呢。”在镜头面前有些腼腆的沈淮安对着孙启明笑了笑,可是那个笑容像是被木偶线扯着嘴角拼命上扬一般,气氛又沉闷下来。录像里,除了翻书的声音,别无杂声,就连画面里的人物都好像是卡带一样,纹丝不动,愈发安静的空间更令沈淮安有些焦躁,他下意识地揉搓着自己的掌心,默默低下头,眼睛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别处,尽量不跟孙启明有任何的眼神接触。彼时,孙启明觉察到了沈淮安的不舒服,于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孙启明提到了邮件。“你那个新闻我看了,写的特别好!但是我看到后面,你好像没有加上十年前的旧案引用。是发生了什么吗? ”孙启明对这个特别留心,因为在当时邮件里,十年前的儿童性侵案让沈淮安的情绪转变很大。沈淮安不知道为什么情绪急转而下,坐在那里抱头痛苦,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脸深深埋在两只胳膊里面,孙启明连忙起身给他递了一盒纸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着:“没事的,你现在生病了,没有关系。”孙启明还以为是沈淮安因为同情受害者而感到痛苦和自责,沈淮安摇了摇头啜泣地反问孙启明:“那如果是这个社会病了呢?是不是他们所做的一切也可以被这句没有关系所体谅?”沈淮安红着眼抬起头继续追问着好似发泄压抑在心中许久不满的情绪:“化学工厂可以为了钱把有害排放物全部倒入农田,水塘里;食品加工厂可以因为钱在食品里添加化学成分然后再卖给那些客人;税务局可以因为钱对那些大企业纳税查税避重就轻。还有,有些人竟然会因为钱把一个一个还在童年期的孩子贩卖给有钱人作为玩物。启明,你告诉我,这个社会到底是不是病了?”孙启明平静安慰地回答道:“是病了,这个社会包括体系里的人包括你我,都会生病,这是不可避免的。你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万能的医生,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它从根源上就已经存在了。每个人能力有限,而你做的这一切已经很好了!并且超过了绝大多数人。”沈淮安听到这里,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沮丧地讥笑一声:“嗯…你们都觉得我做的很好了,我也觉得。可是……我却没能……” 沈淮安再一次被哽咽打断了对话。
      此时,张晗无疑是看到了另一个人失望时候的样子。电脑画面跳出一个重播的标志,张晗从纸箱里拿出一本略旧的黑色笔记本,翻看第一页第一行上面标注着与光碟上同一个日期2017年5月19号,张晗顿了顿意识到这是沈淮安去世的前一年的心理治疗记录。

      2017年5月19号,病人:沈淮安,地点:孙启明心理咨询中心,初步诊断:重度抑郁症,患者在每天强大的工作环境和自我高要求的施压下,让情绪得不到很好的宣泄和排解,使精神长时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从患者预先做的压力测试和基本心理问答题得出初步结论: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而后长达下午一个小时的单独一对一谈话,基本可以肯定这个结论。看完最后一行后,张晗往后翻着,里面是一张被折叠的心理评估和诊断书,张晗一眼看过去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连忙翻出文件袋,从沈淮安的档案里迅速找到了当时那张心理诊断书,不管是从字迹,下笔的轻重,笔锋,都是一模一样,张晗又注意到沈淮安案里的那份签名底下日期(2017年9月26号)与自己手里那份(2017年5月19号)有所不同,好像是被人刻意拼拼凑凑上去的。张晗两步并作一步走,赶紧把这两份诊断书送到楼上的技术科,进行字迹识别。

      回到办公室里的张晗,又换了一张碟一边听着电脑里放出的对话声音,眼睛一边对照笔记本上的时间看着孙启明记录下来的病情分析,张晗发现越到后面,孙启明给予沈淮安的病情评价都还算比较积极的,表示病情在明显地好转。其中,笔记里还提到:内心的负担实在过于太大。负担这两个字的旁边打上了几个用黑色墨笔写的问号。

      2016年5月30号,沈淮安的不适感正在慢慢消失,或许孙启明的熟悉感让沈淮安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期。孙启明拿出笔和黑色笔记本放在腿上,翻开到上次第一次诊疗结束的空白页,戴上眼镜开口问道:“这礼拜过的怎么样?”沈淮安思考了一会回答道:“这礼拜,我对接了一个实习生。最近一直在教他跟进一些新闻,然后让他熟悉一下工作环境。”说罢脸上还闪过一丝小得意。孙启明低头记录着,记完笔记后抬头,看着沈淮安继续问:“那生活方面,感情方面呢?都还顺利吗?”沈淮安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低气压的情绪扑面而来,过了一会儿逞强着回答道:“都还行!每天吃吃喝喝睡睡,挖挖小料。生活么,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孙启明看得出沈淮安的隐瞒,他没有继续逼问,他在笔记本上写道:没有得到患者全部的信任,当提及生活及感情,反应有些强烈(晴-阴)。孙启明想让第二次面谈不那么紧张,于是又问道:“那最近以来有没有发生什么会让你的心情不好,或者说因为一点很小的事情或者瑕疵在工作上,你会很沮丧很挫败,甚至觉得自己挺没用的?简单来说,负面情绪多还是积极情绪多?”沈淮安刚想开口回答没有,但脑子里闪过太多自己自卑,沮丧的画面了,譬如一个新来的实习记者因为整理沈淮安新闻稿时没有标注时间,但最后这篇新闻稿还是通过了审核,所有人都说这只是一个小事无伤大雅,而且只是重新调整版面,没有人会在意这么多细节的。唯独沈淮安把这个实习生的错误归结在自己的身上,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仔细检查呢?晚上一回到家,沈淮安就冲到浴室里,整个人站在淋浴器底下,他把着淋浴器的开关一直转到最底下的冷水标志,一动不动任由冷水一点点渗透全身。厉夏为了更好地准备期末考试,暂时先住到了宿舍里。诺大的房子,一片漆黑,只有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淋水声。沈淮安脑袋抵着同样冰冷的墙,他闭上眼尝试自我消化那些情绪,尝试与自我和解,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个不是他的错,下次多留个心眼,可是他自我的怀疑和负罪感却像是一团黑影不停地笼罩在自己四周,他心里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强,他脑海里甚至还脑补了那些读者看到新闻后,眼神里的失望还有同行的讥讽嘲笑,把沈淮安的新闻报道全部当垃圾一样扔在街边。第一次,他因为这个错误所带来的假想不争气地掉下了眼泪,他又加大了淋浴器的水声,逐渐淹没了他的哽咽。一个晚上,哭累的沈淮安蜷缩在浴室一个墙角好似把自己和外界隔离的清清楚楚。淋了一整夜的冷水加上又睡在浴室里一个晚上,早晨醒来,沈淮安就打了一个电话请了假,自己换了干净的衣服,吃了退烧药,药劲慢慢发挥了作用,沈淮安感觉到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懒得折腾的他干脆直接一个横躺在沙发上凑合了一下,随手拿起挂在沙发上的毛毯把自己从头到尾地捂得严严实实,重重的毛毯压在身上,阻挡着外面一切的光线,沈淮安闭上眼,开始屏住呼吸,等到快要透不过气的时候,沈淮安一把掀开了毛毯,大口呼吸着四周的空气,憋在胸口的那一股气随着大口吸进吐出,仿佛把积压在沈淮安心头的负担一并吐沫了出去。那一天起,这种不正常的宣泄方式好像让沈淮安找到了一点点感觉。回忆到了这里,沈淮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听到回答后,孙启明知道不能再勉强下去,答案的真假,孙启明作为心理医生还是可以辨别的。孙启明合上了放在腿上的笔记本,推了推眼镜说道:“这样吧,我先给你开一周的抗抑郁药。然后一周以后我们再继续。对了,你记得先到前台护士那里做个血液检测。”听到了这里,沈淮安笑了笑耿直地说道:“你是害怕我不吃药吧?!”从未有病人会把自己的疑惑外放出来,孙启明站起身,整理了有些褶皱的西装外套,半开玩笑地回应道:“那可不是嘛!我还记得你以前高中大学的时候,感冒拉肚子从不吃药,然后就这么一直让它自己好。结果每一次你奶奶都会来问我你有没有按时吃药,让我看着你。以前还可以帮着你一点,可是现在啊,我不行哦。”说罢,绕过办公桌坐在电脑面前,开始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不远处的传真机开始嗡嗡嗡作响,孙启明眼睛看着屏幕说道:“这个抗抑郁药,一天只能服用一片。如果服药期间,身体出现头痛耳鸣呼吸红疹,就立刻停止服用。在停止服用后,症状还是不减退的话,就来诊所找我!”沈淮安俯视着坐在电脑面前戴着眼镜一本正经模样说话的孙启明,脸上浮现出欣慰的表情。孙启明办公室窗口开了一条缝隙,微风悄悄吹了进来,爬过孙启明的肩头,带着柠檬香味钻进了沈淮安的记忆深处。
      从幼儿园开始,孙启明就一直住在沈淮安奶奶家,因为那个时候孙启明的父母早年都去海外做生意,带着年幼的孙启明不方便,所以就寄养在沈淮安奶奶家里,每个月都会打一些生活费学费过来。而沈淮安的父母在沈淮安刚出生的时候就离了婚,把牙牙学语的沈淮安扔给了奶奶。
      就这样,两个同龄的小男孩相似的家庭背景很容易玩到一起。他们上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学,睡同一个房间。
      沈淮安记得小时候他曾提过好喜欢吃奶奶做的麦芽糖,可是奶奶总是叮嘱沈淮安这是客人订的,不能偷吃。有一次下雨天,奶奶特别生气发现有一袋麦芽糖被拆开了,下意识认为是沈淮安做的。于是,奶奶先打了电话给客人赔礼道歉随后又追加了一小份糖糕作为补偿。那天下午,奶奶送完货回来,直接把沈淮安拉到客厅打了几下手心,边打边问责:“偷了东西,还不承认!”看着自己手心被抽红的沈淮安,顽强地愣是一点眼泪都没有落下,打到后来,伸直的小手开始不自觉地往回缩,奶奶忍着心口的疼继续打下去,但收了不少的力。在一旁扒门的孙启明看到了这一幕,吓得躲进了自己的被窝里,心里特别不好受。于是第二天,早早起了床,跟奶奶承认了错误。那天被打的不轻的沈淮安心知肚明,气呼呼地愣是好几天没有跟孙启明说一句话,放学也不带他一起玩,也不跟他一起回家。那天下午,孙启明因为要做值日所以要留到最后才能回家,沈淮安那天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孙启明,而是独自先回了家。回到家后,奶奶看到一个人回来的沈淮安,疑惑地问道:“启明呢?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沈淮安支支吾吾以自己肚子痛回来上厕所为由搪塞了过去,忙着炒菜的奶奶也没太在意沈淮安说什么,油烟机抽风的声音掩盖了说话声,奶奶接着大嗓门对着门口嚷嚷让沈淮安把床单被罩给拆下来,然后一并放在洗衣机里。在拆自己枕套时,一抖,地上传来清脆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沈淮安低头发现是一把原封不动的麦芽糖。沈淮安才意识到原来,孙启明偷来的糖都送给了沈淮安,穿着围裙走进来的奶奶看到一地的麦芽糖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当时奶奶第一反应是你吗?”还在生闷气的沈淮安突然泄了一大半的气,但还是固执地一口咬死回答道:“因为孙启明是别人家的孩子,奶奶当然不能打了,只能打我咯!”说来也是没错的逻辑让奶奶无力反驳,弯腰捡起地上一颗颗的麦芽糖,然后放在下铺的床上,语重心长地说:“因为啊,孙启明的爸爸妈妈之前就跟奶奶说过,启明不能吃糖,他生病了。”捡完最后一颗,然后放在沈淮安跟前,窗外的雨声开始滴滴答答敲着后院的石板上。
      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沈淮安,抓起门口的小伞一溜烟跑了出去,顶着渐渐下大的雨滴,一直奔跑到小学门口。打着伞,沈淮安伸长了脖子焦急地往铁门里张望,一个小小的身影低着脑袋走了出来,沈淮安挥着手,原地跳了几下,伞上的雨珠欢快地跳着舞飞在空中。孙启明看到眼前出现的沈淮安,开心地飞奔了过来。两个小小的身影紧紧靠拢在一起,往家的方向前进。
      上了初中后,沈淮安和孙启明渐渐长开了,变成了帅气的大小伙子,加上青春期发育良好,各个都是180以上,但是孙启明偏向文弱书生的感觉,而沈淮安偏向阳关运动类型。两个人学习啊性格方面都很好,算得上镜城中学的风云人物,是不少女孩子倾慕的对象。只记得有一次,一个女孩子向孙启明表白了,然后孙启明呢也对这女孩子印象不错于是就交往了,可没成想,那个女孩子有个校外的混混男朋友,被那个男生知道后,每天晚上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一帮纹身大汉都在那里围堵孙启明放了狠话一定要把孙启明揍的连他亲爸亲妈都不认识。
      这话传到沈淮安的耳朵里,冷笑和不屑的神情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脸上。坐在篮球场上休息的沈淮安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差不多孙启明是晚自习的下课时间,于是拎着运动背包走出了体育场馆。站在教学楼底下,看着成片乌压压的人群不停地下楼梯,过了一会儿,孙启明背着书包下来了。沈淮安看了看手表时间,仿佛在等待什么开口说:“等等再出去。”两个人就在一旁的学校花园等着,孙启明低头用鞋子滚着花园路上的小石子,开口说:“我跟那个女生分手了。”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沈淮安看着手表的时间点了点头说:“嗯,分了就行。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听着沈淮安的语气和话语,孙启明的心平静了多,仿佛在沈淮安的世界里,所有事情都不是事情。
      “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沈淮安看着秒针走完最后一圈,两个人一道走出了校门口。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一辆摩托车发动机鸣响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往两个人中间开过,随后路边蹲在暗处的几个大花臂的小年轻走了过来,沈淮安下意识挡在了孙启明面前,少年轻狂般不羁地眼神扫视了一圈,说道:“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出来谈谈!”看着两人逐渐被围成圈,这时候一个染着白头发,两只手臂都是花花绿绿的纹身,个头不算高175的样子,要不是没这么多人,沈淮安这气势绝对是占上风。只见那个打着鼻环的白头发青年说道:“你,朋友,抢了我女人,你说这笔帐该怎么算?”沈淮安疑惑地反问道:“首先,你得搞清楚,是你女朋友劈腿我朋友!这笔帐,我倒想问问你看,该怎么算?”那个白头发的青年一副无法沟通的样子说:“得,不愧是读过书的人。既然都无解,那么从不好把女人家家给扯进来吧,是男人就出来练练。”话音刚落,几个扭着脖子手腕想要活络筋骨的纹身小青年步步紧逼缩小这个圈子,沈淮安见谈判无果,直接从运动背包里拿出一块板砖,几个赤手空拳的小青年吓得有些往后退了退,在身后的孙启明被沈淮安手里那块赤红色的防火砖,也是吓了一跳,怎么莫名其妙掏出一块砖头。僵持不一会,汽车的鸣笛声突然从后头传来,车灯不停地向这群人头闪着,孙启明回头一看是校长的汽车,他想起来当时沈淮安为什么要比平常晚半个小时出校门了,原来是等待这个时机。围成圈的小混混们像是惊弓之鸟一般,一哄而散,只留下白头发小青年,沈淮安把手里的砖头让在路边,拍着手上残留的砖碎说:“我朋友已经跟那个女生分手了。我劝你,你也赶紧分了吧,这年头不流行什么看谁不爽就揍谁了,什么兄弟道义,你看看,只是我们校长的车而已,就吓得全跑了。对你的遭遇,我们也是非常抱歉,我们自己也是受害者。希望你呢,下次做决定前,想想清楚做这些事带来的后果。还有就是,”说着用手指指了指四周逃窜的人影,“下次多花点钱,找几个像样点的,别找那么怂。”这些一针见血的话让白头青年无言以对,只好默默离开。汽车靠边停了过来,校长下车看到是沈淮安和孙启明两个重点培养苗子,连忙问道:“刚刚怎么回事?”不擅长伪装的孙启明习惯性的看了看身边那人,沈淮安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没事,就是几个不良少年想要打劫。这不您来了,他们就都跑了。”校长点了点头,提议说:“这样吧,你们住哪,我送你们回去。”沈淮安笑了笑推脱到没事没事,我们家不远自己回去就行了。然后拉着孙启明走了。
      上了高中后,因为身高体形相差不大,孙启明和沈淮安的衣服总是互穿。但沈淮安有点洁癖,每次衣服都会洗的干干净净,洗完以后,会习惯性地把衣服叠好放在储物箱里,在箱子的最底部会放上一块柠檬味的香皂。每一次孙启明都会偷偷背着沈淮安穿他的衣服,被发现以后,总是故作一脸嫌弃说:“这衣服怎么总感觉没洗干净一样!一股子香皂味道!”气地不轻的沈淮安反驳道:“那你赶紧脱了。”可是,孙启明死皮赖脸地继续霸占着衣服,戴上耳机,装作没听见,躺在上铺。
      曾经那个幼稚依赖性强的孙启明如今慢慢长大成一个高精尖的白领,沈淮安感慨着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再到后来,大一的时候,孙启明的父母在美国定了居拿到了美国绿卡,于是孙启明也不得不去了美国。从那以后,这两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只能通过邮件和视频联系,由于大家各自学业和时差的变化,两个人联系也没有之前那么频繁了,之间的关系活生生多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诺,拿这个单子给前台的护士,她会给你拿药的。”孙启明把纸递了过去,沈淮安回过神慢了半拍才接到。沈淮安点了点头,一手拿着包一手拿着开药单向门口走去。孙启明取下眼镜,看着沈淮安模糊的背影,那些记忆也慢慢变得模糊起来。第一次见面时,孙启明就明显地觉察到眼前的沈淮安不再是过去那个沈淮安了。而他也从来没想过多年以后的见面,竟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治好沈淮安。
      张晗随后又连续放了好几张碟片,对着笔记看了好久。直到放到了2017年6月30号的碟片,张晗感觉到这一次录像里的沈淮安与往常有些不同。在录像里,他率先开口问孙启明:“我这个病是不是快好了?”孙启明有些讶异地反问着:“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沈淮安笑的特别灿烂好似扑面而来的海盐般清爽,开心地说:“这不是小夏马上从学校毕业了嘛。然后上次我也听你的话,把出差的工作都给推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常常看见他,陪在他身边了。不然他老是说我只要工作不要他这样的胡话了。”如果抛开这些白色的背景和浓浓的消毒水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一个咖啡厅里,两个人聊着恋爱的小甜蜜呢。孙启明特别注意到了当提及小夏的时候,沈淮安会不由自主地放松和发自内心的喜悦。孙启明没有正面回答沈淮安的问题,而是佯装思考一下问道:“小夏?该不会是你邮件里经常提及的那位吧。哈哈哈哈哈。”沈淮安点了点头,继续说:“然后呢,我们过几天会出去旅游,这是我之前答应过他的。所以,我想可能下次的诊疗时间能不能延后一点。”孙启明开心地点了点头说:“没问题。药你那还有嘛?”沈淮安摇了摇头回答道:“还剩一盒的样子,你再给我开点吧。”孙启明细想了一下开药的份量和天数差不多是该吃完了,孙启明点了点头在电脑上敲着字。孙启明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那你能跟我讲讲他嘛?”沈淮安那种抑制不住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对孙启明侃侃而谈这几年他们的感情经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微微触动着张晗的敏感,张晗的手指不自觉地折了折笔记本的页脚,等回过神来,电脑已经黑屏了,张晗努力集中精力在翻阅着笔记本:当提及厉夏时,患者情绪波动起伏偏大,侧面印证出,厉夏这个人对于患者来说尤其的重要,是可以治愈患者做好的方法。空了一行,孙启明继续写道:虽然药物可以安抚机体上的损伤,长期服用会对身体产生一定的损伤,如果通过心灵上的弥补,则会事半功倍。
      笔记上的时间来了一个很大的跨度从2017年6月30号一直到2017年8月5号这期间都是空白。张晗翻找了箱子里仅剩的几张碟片,发现都没有这期间的录像记录。随后张晗通过警局内网查到了沈淮安那段时间的行踪。在这段时间里,沈淮安在不同城市旅游,同行人员填写的是厉夏的名字,但是根据航空公司显示两人最新返程航班是2017年的7月16号,张晗从箱子里摸出一张2017年8月5号的碟片,面对这上面的时间,张晗心想7月16号到8月5号这一段时间沈淮安为什么没有来复诊。于是,他在8月5号的录像带找到了这其中的原因。
      “怎么样玩的?我还给你打了几通电话,你都没接。是玩疯了吧?”录像开头是孙启明的说话声音,玩了快一个月回来复诊的沈淮安晒黑了不少,脸上也露出一丝丝疲倦,坐在座位上的沈淮安打了一个哈欠,眼睛有些红红地说道:“是的,他玩的可开心了。”孙启明看出了一些不对劲问道:“那你开心吗?你玩的舒服吗?”
      沈淮安又陷入了回忆,在旅游的那一个月里,沈淮安为了不让厉夏觉察到自己生病的真相,愣是一个月没吃药。吃了一段时间后的抑郁药,又停了一个月,断断续续的药量让沈淮安的病情反反复复。在旅游途中,一直隐忍自己情绪的沈淮安,不敢轻易表露出一点点丧气。
      白天,人来人往的街道和热气冲天的气温,汗水滴里搭拉顺着脖子一直往下流着,浑身上下粘粘乎乎的。沈淮安烦躁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开始浮现在脸上,肢体上,在一旁看着攻略上网红美食店地址的厉夏一头雾水地说道:“咦?这不就是在这里吗?你看到了吗?”说罢拿着店名的照片,怼在沈淮安面前,沈淮安潜意识里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一如既往温柔地拿过手机,尽量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向四周望了望,然后又再次放大了店名的门牌号码1500号,然后发现到周围街道的号码都是10号以前的。走了这么半天往反方向走,沈淮安脑子里像是被人拿着火炉上边烤着,有种闷闷的感觉,感觉随时原地爆发的沈淮安转头看到厉夏被热的发红的小脸蛋,粉扑粉扑的样子,汗水滴滴黏在前额头发。沈淮安笑了笑,拿出纸巾贴心地擦了擦,开口安慰道:“没事没事。我看这走走要一个小时了。不然我们去别家吃吃吧。”厉夏急的直跺脚说:“我听他们说这家的绿豆糕特别好吃!啊?怎么会这样呢!这里可以打车吗?哎呀,都怪我不好!下错了一个地铁站。”
      厉夏拿过手机,打开各种各样的打车软件搜索着,沈淮安摁掉了厉夏的手机频幕,安慰道:“别查啦!这是步行街,不能打车。其实没关系的,至于绿豆糕的话可以去吃老王家的。”厉夏还是有些不甘心继续说道:“可是!这个特别好吃!真的!他那个红豆……”沈淮安把手机一把塞进了裤子口袋里,搂着厉夏往附近一家海底捞店走了进去,边走边说道:“其实,吃什么不重要,最重要是跟谁一起吃。”厉夏刚想说点什么,打开门,被扑面而来浓浓的火锅味给深深折服了。在饭桌上,沈淮安看着厉夏吃的满嘴红油那种幸福感,仿佛自己也在被他的快乐所包围着,他坐在滚烫的炉子对面,透过徐徐白烟,拿起筷子从火锅里夹出一块沾着红油辣椒的肥牛放入厉夏的碗里,这时,厉夏的筷子夹了一块午餐肉往沈淮安的碗里放,不约而同两个相错的筷子碰撞在一块,两个人都被这巧合逗笑了。到了晚上,两个人回了酒店,沈淮安先进去冲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T恤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洗完澡后,一身轻松地靠在床边。不一会儿,厉夏也洗完澡出来了,厉夏打开被子钻到里面,然后习惯性地把头枕在沈淮安的手臂上,然后头顶抵在沈淮安的下巴处,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开着电视。此时,电视机正好在播放男女主感情线的高潮-接吻,有点氛围的厉夏,慢慢把视线移交到沈淮安的眼睛,自从生病以后,沈淮安大脑似乎处于一种待机状态,对性的需求没有以前那么强烈。都是成年人的沈淮安,自然是明白了厉夏眼神传递的信息,于是拉了床头柜灯的开关,电视机里五颜六色的光照亮在两人脸上,沈淮安一个侧身把厉夏稳稳压在下面,沈淮安轻揉着摸了摸刚洗完头的厉夏,细软发质在手上的质感正好填补了沈淮安内心的一片空白,尽管他的大脑告诉他没有这样的需求,但厉夏是让他可以违背生理意义唯一的存在。厉夏眨巴眼睛,看着上方定格的沈淮安,先发制人微微坐起一点点身子,在沈淮安的唇上落下一个缠绵的吻,沈淮安皱着眉闭上眼,脑子里不停回放一些可以让自己胡思乱想的片段,有些害羞的厉夏伸出手把盖在沈淮安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外面电视机的光不再透进来才罢休。
      过了半晌,录像里沈淮安双目无神的垂下了头开始吐露心声:“白天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那些负能量负面情绪好像不自觉地消失掉。但...”沈淮安顿了顿继续说:“但是,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白天那种情绪反应似乎更加强烈,让我...让我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我活的好累,好纠结,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该做点什么?我很享受,很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世界还需要我,但是我又很害怕跟他待在一起,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跟他待的越久,他会发现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自信,阳光,可以独当一面,保护他的沈淮安了。我怕......我怕会让他失望,我怕他不再需要我。”说罢,沈淮安再一次崩溃在镜头面前,他把头埋进自己的手臂间无声啜泣。孙启明听到了这儿,意识到在旅游期间沈淮安可能停止了服药,所以现在沈淮安的情况没有刚开始稳定了。录像里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都是沈淮安的哭泣声,直到哭声慢慢变成哽咽后,孙启明才缓缓开口说:“我明白你的害怕,我也能理解。但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放下心里的负担?把自己坦诚的交付给对方,这样对你们两个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沈淮安抬起头,眼角还挂有几滴泪珠,坚决的摇着头十分抗拒孙启明的提议。孙启明低头在笔记上写着旅游期间,患者暂停服药将近半个月,原因是不想告诉身边的人自己生病的事实。然后又写上负担两个字,下面还加了两条下划线,箭头指向厉夏两个字。孙启明刚想继续询问下一个问题时,平常不会多说一句的沈淮安今天仿佛打开话匣子一般率先开口说:“我其实7月中旬旅游结束就回来了。你还记得那个我之前给你提过的关于十年前儿童性侵案新闻吗?我在几个月之前就找了一个学弟帮忙暗中调查,现在稍微有点眉目了。”孙启明有些担心沈淮安的精神状态问:“你确定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可以接手这档新闻调查嘛?”沈淮安长舒了一口气,曾经一直引以为傲的工作却如今成为了自己疾病的根源,过了一会说出了一句老土的话:“这是我的工作也是作为记者的使命。就像之前我曾问过你的一样,这个社会是不是病了?你告诉我说整个社会里的人都会生病,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你可以治愈我;我相信,我也可以治愈这个社会。”沈淮安眼里闪过一道大学时期热血的光芒然后继续袒露心声:“或许是因为自己做记者这么久,对这个社会产生失望和厌倦,甚至是抵触。我只希望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能让将来的人,谈不上热爱这个社会吧,至少可以少点对社会的失望。”孙启明不再阻止沈淮安追求内心想要的东西,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抑郁症来源:基于患者的职业,让患者久而久之产生对整个社会产生失望的负能量情绪,以及面对每天周遭发生的事情,潜意识里不停给自己施加压力。虽说患者已听取意见远离一些新闻调查,但来源于患者本身内心的使命感不得不做回从前的自己。孙启明回想起沈淮安最后那一段的自白,换了一行开头继续写道:值得庆幸的是,患者没有完全对社会失望。最后落笔打了一个括号,里面写道:患者的病源来自于工作,而工作来自于社会现象,从根源上,让患者尝试与这个“源头”做和解,也是一个可行的治疗方法但曾在一定的风险。孙启明写完最后一句后问道:“那就预祝这次调查顺利!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我电话或者来诊所找我。”沈淮安点了点头,背上背包离开了办公室。孙启明有些心疼地看着沈淮安的背影,他心想曾经是那么一个光芒万丈的人,敢爱敢恨,可是如今却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有考试,所以先暂时停更一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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