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星辰》苏落乔

4、第 4 章

　　“苏翘，我找过宋艳灵了。”终于还是，搬上了台面，在一个闲暇的午后。他用利剑直插秘密的最深处，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那是不能说的秘密。
　　他搬出来，当作给她前进一名的奖励。
　　流言蜚语铺天盖席卷着苏翘，她成了众矢之的。她并不怀疑同学打小报告的能力，也从不认为他们是夸大其辞。本来，她就有早恋的迹象的，被人知道，无所谓。
　　只要不请家长，都可以。
　　尹班气的拍桌子，“我就差揪着耳朵告诉你不要谈恋爱，不要谈恋爱，结果半年没到，你不仅恋了爱了，还闹得沸沸扬扬！就差拿着大喇叭，告诉全世界了！”
　　女生静默聆听，不悲也不喜。的确爱了，但还没恋。
　　如果可以告诉全世界，也还不错。只要不包括父母，都可以。让爸妈担心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邹晨在外面等她，她说她不在乎。
　　邹晨在乎。
　　她是谁？她是苏翘，她在学习上从来不甘落后，就算邹晨来班上后她从没拿过第一，也像小牛一样“哞哞”叫着往前冲。他教她题的时候，经常骂她猪，而就算被骂成猪，她都要因为一道题目和他争的面红耳赤。她对成绩的渴望与看重，他知道。
　　人言可畏，她说她不在乎，他不放心。
　　他说：“好好考试，前进一名，我有奖励。”
　　于是，这个奖励来了。比邹晨的预测整整提前了半年。
　　捧着热气腾腾的期末成绩单奔向他，他又有段时间没来了。他们约在河坝。这是初中时小伙伴们放肆耍玩的地方，夏天，他们来摸鱼，冬天，他们来滑冰。它包容所有他们的哭笑打闹，记录他们喧闹张扬的曾经。
　　雪刚停，无边无际的白，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路上只有一串蜿蜒向前的脚印，和细细的车辙，是他留下的。
　　欢快的踩着他的脚印过去，远远的看见那人，又不觉停了脚步。今天的邹晨穿了雪白色的短款羽绒服，黑色裤子衬得双腿笔直修长。他站在那里，和后面的冰面融为一体，似皑皑白雪中的雪神。胸前正红色的围巾宛若漫雪纷飞中盛开的腊梅。
　　旁边黑色自行车安静放着，苏翘认得它。
　　走到他面前，心跳不已，却故作轻松，“Hello。”
　　邹晨低笑，“来了？”声音低缓性感，苏翘一阵迷乱。
　　“给你看看我的成绩单，班级第三，我可没骗你。”伸着小手递过去，眼睛眨眨，比水还清。
　　邹晨接过，眼含笑意，“嗯，比我想象中进步的要快。”
　　“切，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苏翘！”摊开手心，细细的掌纹印入他的眼帘，“我的奖励呢？”调皮的音调打到他心坎上。
　　“苏翘，”他凝视她的眼睛，不想放过任何一丝情绪。“我找过宋艳灵了。”
　　果然，苏翘整个人抖了一下，他看到她眼里的惊慌，和她当初发现那页纸时神情一样。
　　停在空中的纤纤柔荑微微僵硬，另一只赶紧伸出去，把它掰回来，紧紧揉搓，直至双手发红。迎上他的目光，“她怎么样了？”声音很轻，有点颤抖。
　　谣言中她因为那件事产生心理疾病，辍学了，苏翘也的确没再见过她。
　　“还好，已经又上学了，不过不在宁城。”
　　“她很伤心对不对？她那么喜欢你。”眼里已泛泪，她再仰仰头，把泪逼回去。
　　邹晨抿抿薄唇，低声说：“苏翘，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有回应的，那时她缠我太紧，你又总为她说话，我没办法。”
　　“可是你伤害了她，邹晨，你选在她刚刚遭受那种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拿同样的事情威胁她远离你，你怎么忍心！”终于质问出来了，这话在心里憋了一年了吧。说出来，真的轻松多了。激动是有的，至少逻辑还清晰。
　　“对不起。”
　　“不！不是你。”
　　不是你，是我，我不原谅的人，始终是我。你只是剑，我才是握剑的魔鬼。
　　该道歉的是我！
　　“苏翘，别这样，”邹晨随着苏翘蹲下去，声音轻柔，“她给你写了信。”
　　苏翘猛的抬头，两行泪挂在脸上，邹晨心里一痛。
　　苏翘：
　　你好，你帮我那么多，今天才想起谢谢你，不好意思。
　　他说你很介怀，为我的事。不，不用介怀，一切都过去了，老天的安排很好。它让我知道正常活着有多么重要。
　　也不要怪他，他没有伤害到我，他只是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
　　那时他就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我想应该是你。你应很好，不然怎么会入他的眼。
　　我会快乐的活着，也请你快乐。
　　宋
　　缓了缓，苏翘起身，揉揉眼睛，站在河边，沉默了好久。
　　这里的回忆都太清晰了，那年绿树成荫时节，知道邹晨喜欢自己后，她把他叫来这里，说：“以后不要再对我说那些话！至少中考前不可以！”
　　邹晨点头，“以后不要帮别的女生给我递情书！我会处理好！”
　　俩人轻松的化解了尴尬。
　　苏翘想，往后推吧，推到中考后，没准你就改变想法了。
　　奈何！
　　时间的长河里，总有很多变数，自认为聪明的孩子呵，连预想都来不及。
　　谣言伊始，听到那个女生叫宋艳灵时，苏翘整个人都懵了。她第一时间想到邹晨，想到那句信誓旦旦地“我会处理好！”时间刚好对上，没审讯，就给他定了罪。
　　连吓带失望，她发烧烧成肺炎，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出院后，邹晨截住她，跟她解释，没解释通，反而大吵了一架，邹晨也是吃软不吃硬的，话赶话，竟然说了一句：“我就是混混，所以你以后路上要小心点，别被我拖进小树林。”
　　苏翘怕的要死，踉跄跑掉。当晚邹晨酒精中毒进了医院，苏翘死活不肯去看他。宫楚和吕祯敏苦口婆心的说了一个上午，她才相信，不是他。她去看他时，委屈大哭，那天，邹晨第一次摸了她的头发，而她竟然有些贪恋，不想躲。
　　往后推吧，推着推着，自己就陷进去了。以至于后来发现那张纸时，快要窒息。
　　满满当当的一页，写的全是阴谋算计，涉及到苏翘所有的朋友，韩宇金，宫楚，吕祯敏，赵新明，王勇，赫然在列，全部在邹晨追苏翘的计划里，扮演被利用的角色。最重要的，就是宋艳灵，该是有多冷的心，才会对喜欢你的女生，做这么残忍的事。
　　看，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你！
　　因果终有报，有了这个因，你苏翘就要忍受把他逼走后没日没夜的想他这个果。
　　邹晨在她身边陪着，不说一句话。河面一片雪白，在阳光的反射下，光影斑驳。她的头发乌黑亮丽，被高高扎起，发梢直直垂到腰部，浓眉大眼长睫毛，侧脸过去，很像古代女将军，英姿飒爽。
　　只是今天的女将军，眉目有点哀伤。
　　摘下自己的红围巾，帮她围上。
　　苏翘惊住，连眼球都不敢乱转，任他仔细整理好。邹晨笑笑，真乖。
　　“邹晨，”苏翘深吸口气，“对不起，我故意考砸，”
　　“嘘！”邹晨制止她，微微笑，“没事儿，都过去了。其实我爸早就想带我走。”
　　“他们都知道了我喜欢你的事，我妈本来不让我去。她恨我爸，恨他为了自己的梦想抛弃妻子，但不敢拿我的未来做赌注，她怕早恋会耽误了我，所以才答应我爸带我走。”
　　苏翘吃惊，“他们知道了？”
　　“嗯，我妈说那次我住院，她看到了。”
　　“果然，凡事都有破绽。”
　　邹晨灿烂的笑围住她，苏翘突然失神。一直是这样，他的笑会传染，每次他笑，苏翘看到他洁白的牙齿，都会心神荡漾。
　　他这么骄傲一人，为她去跟人道歉，也实在是，有心了。
　　“以后不准不声不响的就玩消失！”
　　“好。”
　　“好好学习，一起考T大，好不好？”
　　“好。”
　　苏翘眉开眼笑，约你考T大，总算，定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