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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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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地处西北,紧邻戎狄,民风明显更彪悍些。衣着也与京都不同,窄袖窄襦,更便于骑射。顾宵便也入乡随俗,换下了那些广袖长衫。
此时已四月中旬了,正值春乏的季节。顾宵自从住进客栈里,便不愿意再动弹。这一月赶路极累,他的精气神都在途中耗尽了,每日只想懒洋洋的赖在床上。
他是真的不想再赶路了,看见马车就反射性的想呕吐。谢济冲这狂野的驾车方式带给他的心里阴影太大了,顾宵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忽悠他读书做什么!
可进了甘州并不是万事大吉了,甘州地形狭长,定西王府又设在与戎狄接壤的金川。一东一西,顾宵要想到金川,按先前的速度还需十天左右。
怎么想都很痛苦。
“四公子,您的身体不能承受如此剧烈的颠簸了,还是多休息几天为好。我开几个补气益血的食方,您这几日多吃多睡,切莫劳神费力。”申睿给顾宵施完针时,顾宵又开始喊疼。便知他又有气淤之症,只好调整了食补的方子。
顾宵有气无力的应下了。前些日子针灸已经没那么疼了,让顾宵失去了警惕。今日一针下去,他的眼泪都飙出来了。
顾宵本来是计划忍着恶心早日抵达金川,与定西王夫妇和谢将军夫妇见面的。毕竟他到甘州的消息早已往金川递去了,若是在此地逗留太久,似乎于礼数上不合宜。
如此,倒是顾不上了。
申睿施针时,谢济冲不敢进来。在窗户上戳了个孔,将眼睛贴在上面看。待申睿收了针后,他才推开门迈进来。
“小申大夫年轻,我怕我弄出点动静来,他手下不稳,便在外候着。”
申睿听了,收拾医箱的手顿了顿,倒是没有辩解。
“三哥有心了。但小申大夫很厉害的,既快又准,假以时日就是闻名天下的神医。”
“四公子过奖了。”申睿听顾宵这样夸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家传的手艺,儿时能握稳针的时候就开始练,到现在才勉强出师。”
“这样厉害啊。”谢济冲摩挲着下巴,说道:“我大哥也喜欢钻研医术,等到了金川,你俩可以好好切磋切磋。”
申睿也不推脱,拱了拱手,“届时还望三公子引荐。”
“好说好说。”
待申睿走后,谢济冲从胸口摸出了一封家书。捏住一角抖了抖,信纸便展开了。他将家书递给顾宵,“你快看看。”
顾宵依言接过,一行一行的看过去。
是谢济冲他娘写的,开头倒还过问了两句谢济冲的近况,接着笔锋一转,便开始询问顾宵的样貌品性。问话之详尽,恨不得把顾宵从头到脚打听清楚。
“这是?”顾宵疑惑的看向谢济冲。
“肯定是为小姑打听的,你看我就说吧。小姑非常难缠,又不能将实话告诉她,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谢济冲眼里饱含怜悯,以及些许庆幸。
骄纵的表妹终于转移目标了!
顾宵将书信折好,还给了谢济冲。他交代道:“写信告诉你娘,我有沉疴顽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这种事必须得釜底抽薪,不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小姑的念头不难打消,重要的是郭姨娘。
郭姨娘若是指望他成家立业,他实在不好找理由。而且,也算是一剂预防针吧。他能不能留,会不会留在这个朝代是个未知数,希望郭姨娘不要对他报太大的期望。
“真要这么说,这不是自己咒自己吗?”谢济冲有点忌讳,在战场上最怕说些死生之事。因为刀剑无眼,生死由命。
“无事,我经的住。而且不下猛药,万一还有其他人要与我做媒怎么办。我怎么能娶妻生子呢?”那不是对不起你哥。
“也行吧,我晚上便动笔。”既然顾宵自己不忌讳,谢济冲也不再多言,“你多多修养几日,反正已抵甘州,二哥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谢济凌催他动身去京都接人的时候就特别急,说京都不安全。伯父和他爹也多次秘密谋划,密信一封接一封的送到二哥手上。他即便再迟钝,也知有大事要发生了。
“既然安全了,我身边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三哥,你让人将我带来的礼物提前送到金川去吧。”
人有事耽搁了,礼物先到也是好的。而且那么多东西坠在后头,容易拖慢行程。
“当然可以。”谢济冲一口应下,“要不是这些东西,咱们的速度还能再快些。要我说带着么多东西干什么,甘州虽不如京都繁华,但该有的东西也有。这么见外做什么?”
“不见外,一点也不见外。这些东西都是从二哥库里拿的,我一文钱也没出。”顾宵托着脸颊笑得分外灿烂,“就相当于将左口袋的东西挪到右口袋。”
谢济冲恍然大悟,“说得好有道理,都是我谢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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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快瞧瞧,这些都是四公子送过来的东西。”丫鬟春桃忙里忙外,脸上的笑一日就没消过,“都是些京都时新的衣料首饰,四公子好孝心。姨娘,您的好日子要来了。”
郭姨娘眼里闪着泪,摸着心口道:“我知道是个好孩子,但见不着他,我心里不踏实。”
骨肉分离二十年才告诉她孩子尚在人世,郭姨娘既庆幸又怨恨。当年大公子身体不好寄养出去,是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怎么到了她,却瞒的这样死。
“四公子不日就回来了。”春桃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郭姨娘听,“许是五月初便能到。”
“咱们四公子多得将军看重啊,说是要亲自上金川城门迎接。二公子还给四公子请了京都的大儒做老师,听说也跟着回甘州了。四公子以后前程远大着呢。”
“这些我都知道。”郭姨娘笑了笑。
都说她这个孩子极其出息,给边境的战事帮了大忙。郭姨娘心里欣慰又熨帖,孩子没在父母身边长大,依旧如此出色,比他几个哥哥并不差些什么。
一向眼高于顶的姑奶奶最近常来与她坐坐,话里话外有要结亲的意思。郭姨娘知道这事自己做不得主,几番推拒,但心里依旧是高兴的。
只不过许久不见的将军却来她这,警告她不要听姑奶奶胡沁。这孩子有大打算,里里外外一概插不得手。
郭姨娘慢慢品出些味道来了。
她年少时和姐姐入宫选秀,姐姐进了宫,她被赐给了定西王做妾。但定西王与王妃夫妻情深,并不要妾室。皇上奈何不了定西王,便随手推给了将军。将军与定西王虽一母同胞,但性格大不一样,家中貌美的妾室是一个接一个。她因着是皇上赐的,在府中有些脸面,但也因如此,将军并不宠爱她。年轻时不受宠,容颜枯槁时更别提有什么情分。
来她这只能是为了孩子,通知她警告她。但女人心细,郭姨娘几次机会也听出怪状来。将军对她的孩子很客气,不像是做父亲的样子。
郭姨娘窥到了一丝真相,心里头直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