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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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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记得第一次见到宫城凉夏时,是一个很明亮的午后,阳光充裕,照亮了那个藏在真田弦一郎身后的女孩。
一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睛很好奇地盯着他,打量了他许久才小心翼翼地从真田的身后步前,笑得很温暖:“我是凉夏,我可以叫你精市哥哥吗?”
那年十二岁的幸村精市放如见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天使,在阳光的明媚中忽闪忽现。
那时的幸村精市很是享受凉夏甜润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朝他叫喊:精市哥哥。
或许宫城凉夏说的没错:成长的日子,撕了皮连着肉。
窗外,阳光渐升,温暖了一切。
日光初照的清凉,徐徐暖风从窗外迫不及待地涌入,大好的夏日清晨在这一片暖和中开始新的一页。
而在他却一直不断地想起昨夜里凉夏哑着嗓子,低敛眉目,对他说:成长的日子,撕了皮连着肉。
这种痛,使他在明媚的初升的阳光中颤抖。
耳边突然轻声传来低鸣,在寂静的房间里,少女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入他耳中:“妈妈,带我走,带我走。求求你!”
她的身子微颤,双手紧紧地揣着身上的被单。
在闪烁的阳光中,他看见她紧闭的眼角,大颗大颗地淌下泪水,穿过她新染成酒红色的密发中,晕湿了她头下的枕头。
然后,他不可仰制地蹲下身子,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
直道,她在泪光中睁开眼睛,转首,目不转盯地瞧着他。深色迥然不同于昨夜的锋利,只是有点迷糊地瞧着他,带着刚刚睡醒的可爱酣然。
他听见,她沙哑的声音在转头之时,带着丝丝的嘲讽,说:“原来,我还是没死啊!”
他冰凉的双手还抚着她的右手。刚刚睡醒的她,右手还是极温的,一如窗外的阳光。他却不知,为何她嘴里吐露的字眼会是如此的冰冷。
这个清晨,让他手足无措。
而她,却坦然地起身,在他面前脱去睡衣,露出黑色的内衣和一片白皙,然后套上衣服。动作干脆利落,放佛事自然而然的事,放佛已经练习了上万次一般的熟练。
她的铃声,依旧是那首中文歌,半明半灰的曲调在一阵短暂的催促中被她接起。从头到尾,他只听见她说了句:“嗯,事情已经解决了。”
然而,关于昨晚她为何会双手猩红地站在村上先生家宅中?为何村上先生会突然中枪而死?甚至为何要阻止他在昨夜报警?只字未提。
他当然也没法向警察解释。
眼前的警察有着很锋利的眼神,丝毫不比昨晚宫城凉夏的眸子逊色一丝。
可是,他却可以笑如平日,温和地答道:“是,是今早发现的。只有我一个人,并未看见任何人。”
警察离开之时,距他今早报案,第一次向警察提证,已过了十几小时。
此时,尽管门外的天空依旧亮白,可也是夕阳西落之时。
门外的一众警察离去,穿着立海大沉稳的制服的男孩们的身影便清凉了起来。
“部长,到底是怎么了?”
丸井文太最先每忍住,问出声,隐隐的还可闻见几丝的担忧。
“没事,只是今早上学时发现对面房子里的村上先生死了,报案。现在警察只是来确认一些事而已。”
“啊~ 阿~ 吓死我们了!我们还在猜测部长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让警察知道了。”
响亮地声音很快就被身旁的几个部员的讨伐声掩盖过。
而幸村精市的脑海里却回响着今早,那句沙哑的声音的话语:“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凉夏,我这么做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
到底是帮你,还是害你?
宫城凉夏栗色的长发是杂不久前才刚刚染成酒红色的。
一头酒红色的长发,不管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
所以,当她趁这月色朦胧之际,翻墙进了村上先生的家宅之时,幸村远远地站在转角处便看见了她那醒目的酒红色。
他站在角落里良久,也没见她翻身出来,不知为什么,心中隐隐的有丝不安,竟学着她翻墙进去了。
在偌大的落地窗前,他看见她满手猩红,跪地俯身在村上先生的身旁在寻找些什么。
月白的夜晚,照在她身上的清明,更加突兀地显示着她双手上的猩红,与村上先生胸口两处的枪伤。
幸村脑海里突然想起,日前宫城栀子对他说的话:“川浩明一是杀人犯,虽然署里一直找不到证据控诉他,可是他就是杀人犯。我怕凉夏与他在一起,会~ ~ ~ ”
会怎样呢?
是像刚刚那样满手猩红,还是像现在这样用枪口抵着他的太阳穴,眯着眼:“不想死,就紧紧地闭上你的嘴,当自己从未来过这里,不然,我就~ ~ ”她稍稍用力把枪口向他太阳穴抵了抵:“明白了吗?”
她揣着他逃离,在月色之下的她,脸色异常的苍白,两鬓之间,密密麻麻地溢满了汗水星沫。静谧的夜晚,他可以很清晰地听见她鼻息间的急喘,一声响过一声。
“幸村精市,你要是敢在今晚报警,我就杀了你,我不在乎多杀一个人的。”
“为什么?”他黛紫色的眸子在清幽的夜晚,更加的迷惑人心。“为什么要这么说?村上先生并不是你杀的。”
看着他很肯定地面容,凉夏很想笑。笑他凭什么可以说得如此的肯定?笑他的自以为是。
可是,这一刻她笑不出来。哑着嗓子喝道:“滚。”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药,倒出几粒后,就干巴巴地仰着脖子咽了下去。
幸村皱着眉头看着她这一系列无比熟练的动作。
他以为他的止步不前会让她龇牙咧嘴地叫骂,可是,她却沉默着,弯着腰,紧靠在墙根。
斗大斗大的汗水自她额上滴落。
他发现她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了。
宫城凉夏,那个曾经很胆小的,藏在真田身后的小女孩慢慢地成长,越来越远离了他所知道的。
半夜醒来时,她丝毫没有惊讶之情,只是盯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的些许亮光,以及她手指间忽明忽灭的烟头。
“那,幸村,你知道成长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吗?”
这是她自回国后,向他说的第一句正经的话。
正经到让他忽而就呆愣了起来。
“成长的日子,撕了皮连着肉。”
明灭的烟火中,他突然就觉得这是怎样一句撕心裂肺的话语。
十七岁的少女,在黑暗中,支着烟,烟雾的吸吐中,像极了一个历尽沧桑的女人。
他盯着窗外的月光,不敢看她。
以至于她什么时候扔掉烟蒂,再次入睡也不知道。
“部长,你真的,真的不会作了什么亏心事吧!!”
丸井文太响亮地声音打断了沉默已久的幸村精市。
“部长,你刚刚呆愣了很久耶。”
“啊,我是在想,成长到底是怎样的。”
他言语不清地一笔带过,让几个男孩又是一阵讨论,热闹中结束了一天的光阴。
临走前,幸村递给柳生两粒药丸:“柳生,帮我查一下这是什么药?”
柳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头瞧了他一会儿,说:“啊,部长,可以问一下这是谁的药吗?”
“你说呢?”
幸村精市依旧是幸村精市。
柳生在离开幸村家宅时,回头,看见幸村仰着头在望天空。灰蓝的天空上,很清晰地留着两条白色的印记,在某一个点时相遇结合,然后,各自飞往不同的轨迹。
可及时如此,其实,他们也从未相遇。
一前一后的,看似相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