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繁花》水墨桃妖

3、第 3 章

　　京城里有这样一个地方，靠近城门的一条市道，七拐八拐走进去后，又是另一番景象，这里是穷苦人的世界，也是走南闯北搞运输的落脚点，破落的屋顶，臭气熏天的水沟，成堆的垃圾，下等的妓院........在里面四通八达的巷子里，一条巷子口，有一家路边小客栈，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在风中摆来摆去，叮当作响。上面隐约可看出王家客栈这几个字。客栈周围是污浊的泥沼，被来回运输的车马压出坑坑洼洼的辙印，显得更加泥泞，上面零散的长着一些发育不全的植物
　　。
　　十一年来，这家小客栈一直由一对夫妇经营着，可最近因为周围又开了几家同样的客栈，使得生意越发的惨淡，加上他们的伙食不好，运货的人更不愿来，几近破产，更增加了他们的愁苦。

　　店主已是知天命的年纪，骨骼粗壮，眼窝深陷，眼神阴郁，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他的肤色天生黝黑，喜欢从早到晚站到门口，眼巴巴的望着有一个骑马或者徒步的旅客，而他的期待往往是落空的，但他仍日复一日的在那里站着，脖子上搭条已经洗的褪色的毛巾，佝偻着身子，暴晒在太阳底下，像一条快被晒干的鱼。此人正是王海。他的妻子王氏，脸色苍白消瘦，面带病容，成天恹恹的呆在屋内，或者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而她的丈夫成日不是赌博便是在门口守望着，他很愿意干这个差事，因为可以躲开他老婆那没完没了的抱怨，因为一看到他，就必定喋喋不休的痛骂命运，诅咒她现在这种不该受的苦境。但两人都是一路货色，爱好浮夸和虚荣，手里有一点点钱都会极尽奢靡和挥霍。每每看着那些穿着漂亮考究的公子们，他的心里未尝不感到嫉妒和痛苦。

　　这一天，王海如常站在门口，时而无精打采望望一片光秃秃的草地，时而往往道路。草地上有几只鸡在啄食一些谷物和虫子。从南到北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忽然听到他老婆在屋内一声尖叫，于是他便离开门口走进了屋子，而在这正当时，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了过来。
　　到客栈门口，马车停了下来，赶马车的人是一名三十左右高大魁梧的英俊男子，刀削斧刻般坚毅的面庞上，有一双能洞悉一切的亮眼。他跳下马车，掀起车帘，小心翼翼的扶着一位少女下了车。少女气质高贵，半绾的发髻上只插一支精致异常的梅花玉簪，越发显得面庞精致，清丽脱俗，尤其是一双眉目含情的双目，令人印象深刻。她身穿一袭淡紫色纱罗，履步轻盈的走进了屋子。

　　“来了！来了！”王海忙不迭的迎上来，说话间才看清来者的身份样貌，觉得此男子面貌似曾相识，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遂向少女鞠躬道：“不知这位小姐有何吩咐？”
　　少女用探寻的目光注视了一会儿眼前这个人，但除了看到对方脸上极端惊讶的神色之外，别无其他表情，于是，便开口问道：“我想，您就是王海吧？”

　　“是的我是。”

　　“以前是王府的管事？”

　　“小姐是怎么知道的？”王海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

　　少女环顾四周简陋的陈设，缓缓说道：“我是粟末首领乞乞比颜大王派来的，想寻找十二年前王府的下人们。”

　　王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惊慌道：“请大王饶命，我没有害死王爷和夫人呐，请大王明察。”

　　“咳，你这是说什么话，大王此次被皇上封为”大舍利“，想起自己的姐姐，多年前承蒙王府的人照顾，感念他们，所以想赏赐点儿东西。”说完拿出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放到桌子上。

　　王海用贪婪的目光注视着那颗红宝石。

　　“只是........有一事大王疑惑，当年他并未曾收到过王爷的书信，不知其中内情，你可知一二？”少女紧盯着他。

　　“哼，大王怎么可能收到那封书信？”王海冷笑道。

　　“哦？为何？”少女舔舔嘴唇。

　　“因为那封书信根本就是伪造的！”王海露出一丝阴暗的笑容。

　　“何人所为？”少女急切道。

　　“咳咳咳......”角落的床上传来王氏的咳嗽声，她虚弱的对王海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说出来！”

　　少女把玩着手上的红宝石。

　　“你懂个屁，臭娘们儿。”王海再次贪婪的盯紧那颗红宝石，继续道：“当年，我对王爷夫人那可是忠心耿耿，把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大王怎么听说那玉牌是你........”

　　“冤枉啊小姐，”王海再一次扑通跪倒在地下，“请你一定要转达大王，我完全是受奸人胁迫所为。”

　　“起来说话！”

　　王海舔舔嘴唇，“当年，我赌钱欠下一屁股债，不敢和王爷说，怕他将我辞退。有一天，吏部主事麻仁杰找上我，说可以帮我还清赌债，但我必须为他做一件事，就是让他的人进入王府，让我协助他拿王爷的玉牌。当时他跟我说只想给王爷制造点麻烦，回头他自己去皇上那一解释就没事了，我才答应的，谁曾想他们竟然还伪造了书信，害得王爷病发，夫人和小姐被烧死。”讲到这里，他留下了眼泪，旁边的少女握紧了拳头，英俊男子用力握住少女的肩膀。

　　“事后我去找麻仁杰理论，谁知他非但变脸，一脚把我踢了出来，还怕我泄露秘密，找人追杀我。迫不得已只好搬来此地隐藏，方能勉强糊口。我恨不得把这条狗大卸八块”。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可知道还有谁参与此事？麻仁杰又是为何如此仇视王爷？”少女接着问道。并指指桌上的红宝石，“讲了这就是你的。”

　　王海飞快拿起红宝石，凑到眼前使劲儿观赏起来又用牙齿去咬了一咬。那副贪财的嘴脸一览无余。

　　“如果说了这真的给我吗？”他的眼睛发射出一道贪婪的光芒。
　　“当然”。少女轻蔑的看着他，不屑的说道。

　　“我全告诉你们。这也是后来我去找麻仁杰理论时在他房门外偷听到的。当时，有一人在书房，和他吵得正凶，怪他把事情闹得太大。伪造书信的正是此人，他就是-----”他凑到少女的近前，悄声说道：“这人就是户部主事崔尚武。”

　　少女“霍”的站了起来，拽紧手中的手帕，半晌又徐徐坐下，声音冰冷的说道“接着说！”

　　“当年，麻仁杰掌管官员选拔升迁大权，他和崔尚武秘密勾结起来在各部安插他们的亲信，崔尚武有个侄子，名叫崔有言，不学无术，横行霸道，竟能做户部掌故，这事被王爷知道了，便到皇上那里请求调查考核新进的各级官员情况。这二人急了，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想除掉王爷。崔尚武擅模仿他人笔迹，所以找来王爷的奏折模仿书信，并把书信给了当时的御史中丞隋大人看，隋大人为人简单耿直，遂上了他俩的套，去皇上那里参了王爷一本。后来王爷出事后，崔有言成了现在风头正劲的户部令史，隋大人自知被人利用，但苦于没有证据，终日郁郁寡欢，不久便也病逝了。”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少女喃喃。

　　“还有一事，我听他俩的谈话，当时不仅仅盗走了王爷的玉牌，还有一块玉，据说是块很特别的玉，当时二人想这更能证明是王爷叛国的铁证，所以一并给了隋大人，至于那块玉隋大人呈没呈给皇上，就不得知了。”

　　“你见过那块玉？”少女厉声道。

　　王海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那天偷听到两位大人谈话中提到。后来他们发现门外有人，我便跑了。”

　　“这颗宝石是你的了。”少女拿起桌上的宝石，扔给王海。

　　“谢谢小姐，谢谢大王饶恕。”他磕头如捣蒜

　　“那么，你说的这些都是可信的了？”少女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一万分的可信，小姐，我向老天爷发誓，我说的都是实情。王爷和夫人待我不薄，我从未想过要害他们，可他们却因为我的一时贪念所害，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受良心的谴责。”王海开始痛哭流涕。

　　“那很好！”

　　少女懒理他是真的悔悟还是惺惺作态，起身便往外走，她觉得跟这种人多待一秒都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