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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七十七章 陆与海 ...


  •   十七掬起一捧海水擦了擦脸,刚一抬头,整个人呆住。
      红色的月光下,一只孤独的漂流瓶缓缓地在平静的海面上晃荡。向十七一点一点地飘过来。

      过了很久很久,十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没有一点点的喜悦,只不过是心被刀口划过,脓血放出来,终于可以呼吸。
      被困望夏角两个多月之后,远方洋面上的风暴在这一天晚上突如其来地停息,黑塞壬号就在血红的月亮之下连夜出海。
      海面上风平浪静,海中的妖怪纷纷浮出水面,仰望天空。
      幼年的人鱼在海面上手拉着手排成一排,头发在海水的映照下像金子一样闪闪发亮。从他们那里传来十七熟悉的吟唱,和着海浪的声音。

      “当我死时,你的名字
      如最后一瓣花
      自我的心头飘落

      握你的手而死
      听你说,你仍爱我
      听你说
      人鱼死后还有泡沫
      月缺之后还有月圆

      ……”

      十七站在船舷边,伊利西亚的那个夜晚突如其来地浮现在眼前,那时候西泽尔在他身边,伊苏还不能回到陆地上来,苏在远处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慢慢堙没于大海。那时候的月光像水银一样,洁净,微凉。

      安雅和青鸟都走到甲板上,站在十七身边,温和的海风吹过每一个人的发梢,安雅听着人鱼族的古老的歌谣,歪歪头说:“我知道这首歌有一个故事,还和你有关,你听说过吗?”

      十七问:“什么故事?”

      “一个和血月有关的故事。”

      十七抬起头看看天空中的绯红色满月。

      “你应该知道月亮是所有暗灵的力量源泉,红色的月亮是恶魔之月。”安雅问:“你还记得拿着魔王之枪的那座女魔王的雕像吗?”

      十七疑惑地问:“夏宫里的那座?魔王塞弗尔?”
      十七冷汗,塞弗尔雕像莫名其妙地选了十七,好像是和他有那么一咪咪的血缘关系。

      安雅点点头:“一千一百年前,曾经有一代塞壬爱上了塞弗尔,为她离开海洋登上陆地。他等了塞弗尔整整四百年,最终也没有等到她爱上他。从她还是一个少女的时候那只人鱼一直等她,等她成为选帝侯,等她成为魔王,最后塞壬死了,塞弗尔才忽然发现自己爱他,可惜人鱼已经变成了泡沫,连灵魂都找不到了。于是魔王陛下就为那只人鱼哭了。”

      “她流了血泪吗?”青鸟问。

      安雅看看天上的绯月,点头:“然后血月就升起了。恶魔之月是魔王继承人流下血泪的象征,是所有暗灵最强的力量之一。如果塞弗尔为他流下一滴血泪,塞壬就能得到陆地上永恒的生命,可惜却晚了,等到塞弗尔爱上他的时候,人鱼已经回归了大海。”
      安雅指了指遥远的海面:“然后血月升起的晚上,海里的人鱼就会成群地浮到海面上来,为他们的王唱这首歌。”

      “……

      我所热爱的人类少女
      乘着河流而来
      有一个五月
      曾属于我们

      你既然不能做我的妻子
      那么
      你一定要成就我的光荣

      握你的手而死
      听你说,你仍爱我
      听你说
      我的灵魂属于大海
      我的生命属于自由

      ……”

      黑塞壬号向穿越带驶去,海妖们渐渐在船尾消失不见,青鸟想说:“回归大海也是一种永恒。”
      安雅撇撇嘴:“谁知道呢。”

      夜晚的大海神秘安详,绯红水晶一般的月给这个夜晚平添了妖冶的魅力,十七问安雅:“苏是为了什么到陆地上来的呢?”

      安雅说:“渴望陆地是人鱼的天性,用海中永恒的生命换取陆地上有限的时间,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十七点点头:“不管怎样,我只希望苏能开心就好。”安雅深吸了一口甜美温润的海风,笑呵呵地说:“你放心好了,他肯定过得很好,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呢,不缺你一个。”

      风变得大了起来,十七跑过去爬上主桅杆,青鸟望着十七的背影,偏过头去问安雅:“伊苏在陆地上呆了近一千多年,人鱼族最长也不过这个时间,十七恐怕还不知道他已经不再洄游了吧。”

      安雅转过身趴在船舷上,金色的线状瞳孔细细地眯着,他悠悠地说:“每隔十年到一百年的时间,洄游,蛰伏,蜕变,如同经历死亡一样的过程,然后才能重新登上陆地——人鱼族为了生存在陆上,所承受的痛苦和代价是无法想象的。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的幼年人鱼选择了双腿,想活在人群中。直到接近死亡的时候才不再需要这么痛苦地洄游。我觉得,伊苏他一开始就不要想着陆地该多好……”

      风渐渐变强,变冷,变潮湿。
      青鸟说:“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们呢?你活了多久了?”

      安雅嘿嘿一笑:“我的确没资格,我都已经活了四千多年了。”

      青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穿越带一夕渡过。没有风暴,没有阻挠,没有障碍,大海就像是忽然之间觉得倦怠,于是放弃了什么一样。放过了黑塞壬号这条破船。

      此时距离罗马新皇登基已经三月有余,只三个月的时间,教廷内部天翻地覆,历史上著名的四次派系肃清发生在这短短的九十天之内,记录在案的就有一百七十多个主张派系独立的人死于秘密处决。

      三天前,枢机主教团团长被处决,教皇亲自任命西泽尔公爵继任团长。
      教皇对抗教廷的新格局诞生。

      威尼斯广场上一场大弥撒刚刚完成,英诺森十四世仅带着一队黑衣司铎作为随从,站在威尼斯宫大通廊的台阶下,台阶上一名司铎看见教皇,惊慌失措地就要喊出声,教皇轻轻地比了一个嘘,问道:“西泽尔枢机卿在里面吗?”

      黑衣司铎连忙俯首:“枢机卿大人正在宫里主持枢机会议。”

      英诺森十四点点头淡淡一笑:“不必通报,也不可打扰西泽尔卿。我自己走进去就是。”黑衣司铎恭恭敬敬地退下。教皇屏退众人,站在议事大殿外默默地听了一会,然后面带微笑地走开了。
      直到会议结束,红衣主教们纷纷离场,大殿里空无一人。
      最后一人的脚步声也消失在门廊后,大殿的门发出轻轻地咔哒一声。
      西泽尔扶着金十字法杖,缓缓地平复着呼吸,靠在布道的圣坛边,红发划过肩头,垂成一道帘幕。

      “西泽尔卿。”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清凌凌地在大殿里回响,西泽尔抬起眼睫,只见一身白衣的英诺森十四面带微笑向他走来,伸出手自然地拥抱了一下他:“我亲爱的西泽尔,你看起来似乎脸色不太好。”

      “教皇陛下。”西泽尔吻了吻他的手。英诺森十四却反手抓住了西泽尔的手腕,脱掉自己的手套,将他的手握进手心。
      西泽尔不悦地皱起眉。
      教皇轻轻地握了一阵,然后松开,有些担忧地说,“西泽尔,你的手是冷的。”

      西泽尔淡淡地回应:“陛下多虑了,我这一段时间睡得晚些罢了。”

      教皇说:“西泽尔卿,这不是寻常的冷,我非常担心你。”
      顿了顿他又说:“你一定要知道,我不能没有你。”说着轻轻吻上西泽尔的额头。
      西泽尔只好说:“我愿为陛下和罗马竭尽一切。”
      教皇听罢满意地微笑:“那么关于法国公主的事情,西泽尔卿考虑好了吗?”
      西泽尔点头:“那是我的责任。”

      教皇更加满意,他故意等了一会,直到看见西泽尔苍白的额上有些细细的冷汗渗出,才缓缓说:“西泽尔卿不应该硬撑着主持会议,请早些回宫休息吧。”

      西泽尔向教皇告退,刚走到门边又听见英诺森十四在他身后唤道:“亲爱的西泽尔。”西泽尔回头。

      教皇说:“作为衷心爱你的人,我不得不对你说,你作为神圣家族血脉的传承者,寄托着我和罗马的希望,你不应该再继续使用任何邪恶的、损害自己的法术,拯救恶魔就是亵渎神明。你的血属于我,还有千千万万神的子民。”

      西泽尔装作没听见,他拉开门,教皇又说:“你的生命对于我来说,比我自己的更加珍贵。”
      门咔哒一声合上,西泽尔给他一个无比冷漠的回应。教皇颇为无趣地凝望着那扇绘着一百只天使的金色大门,若有所思地眯起一双蓝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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