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默》誑嘘

35、章三 补全

　　“徐煜，吃完药记得早点睡，听见没，别又抱着电脑到半夜。”
　　徐煜没有回应，今天晚上他知道他不会入眠，他要完成于他而言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也是最后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徐煜，你在哪里，听到了回个话，爸爸很担心你。你说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周围是什么声音？你在哪，你要急死我跟你妈。”徐煜颤抖的手几乎快要握不住手机，颤颤巍巍地把电话挪到嘴边：“爸，我可能回不......”
　　“什么意思啊，你别急，慢慢讲。”
　　“来......”徐煜被周围的浓烟呛了一口，“来不及了。”
　　“你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写字楼，你周围还有什么人吗？”
　　“应该没活人了。”
　　一阵沉默。
　　徐煜闭上眼，周围的温度已经让他感觉不到肢体上的疼痛，他很后悔，一旁躺着的金城染，也不过是误入歧途的少年，然而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了。徐煜知道，再过不了几分钟他也跟金城染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他大脑感受到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浓烟在肺中盘旋，他已经减少了呼吸的频次，但是还是免不了昏厥。
　　麻醉让他无法逃跑，无力感使得他必须束手就擒。
　　他昏睡过去。

　　“我等你很久了，一起走吧。”金城染在桥前伸出手。
　　“真叫人羡慕，居然等到了。”众鬼齐和道。
　　“你是除我之外我唯二等到的。”孟婆站在两人之间，也伸手拿出两碗汤，递给徐煜和金城染。
　　“说实话，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我也是，但是我隐约觉得我要等的是你。”
　　“不，我可能也要等人，”徐煜转向孟婆：
　　徐煜：我也可以在这里等人吗？（指指桥旁坐着的一排牛鬼蛇神）
　　孟婆：当然，这是我管理这片辖区的传统。
　　金城染（接过汤）：如果你要等（看了看桥，桥上漆黑，没有光亮，似乎上桥就只能笔直向前，无法回头。同时，彼岸遥远，似乎没有尽头）
　　徐煜：我感到生前就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想不起来了。我不能再耽误你了，你得喝汤快去赶下一胎（转转眼睛）没准还能赶上一户好人家。
　　金城染（暗自）：我明明很清楚要等的就是他，可是为什么关于他的一点细节都想不起来。
　　孟婆（放下递给徐煜的汤，拿起靠在桥头的拐杖）：行了小伙子，你要等的人不愿意跟你同行，快去吧。
　　众鬼（喧哗，嬉笑）：这......就是啊强扭的瓜不甜......你别说了你自己也没等到。
　　孟婆（用拐杖敲敲地面，动作幅度不大，却传来刺耳的鸟鸣一类的声音）：够了（皱起眉头）不是菜市场，等人就等，不等喝汤过桥。
　　金城染（放下举得已经酸痛的手）：虽然看不清你（揉揉眼）好像也没有看清晰过你，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了。你保重。
　　徐煜：你路上小心（摆摆手）。
　　金城染喝汤过桥。
　　孟婆（仍然锁着眉头）：你身上有寿元未尽的气息。（凑近徐煜，仔细嗅了嗅）
　　徐煜：（疑惑）：牛头马面已经审过我，说我寿元耗尽才派无常先生......
　　孟婆（直摆头）：这两个小妖如今连阎王都敢骗咯。（言毕一掌拍在徐煜后脑）

　　“这里签字是吗？”徐煜爸一手托着病危通知书，一手拿着笔，表情很镇定，但是手甚至比刚刚火灾中徐煜手颤抖地还要厉害，“我们在门外已经签了半个多小时的通知书了，这啊那的，我没有不相信你们医生的意思，请问能救回来吗？”
　　医生匆匆接过签字板：“我们在努力。”然后走进手术室。
　　“叔，别太着急。”魏恒把手搭在徐煜爸肩上。
　　“你离我远一点，都是你放的火，你个杀人犯。”徐煜爸挣脱魏恒的手
　　“我没办法获得您的谅解，但是我不会......”
　　“你不会什么？”徐煜爸用食指点着魏恒的胸，“你要是真的对小老虎好，怎么会一个人把他丢在火海，你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得赔我养了这么大的儿子。”说着双腿发软，瘫坐在大理石制方块瓷砖地板上，“虽然不是我亲生的，虽然跟他爸结过梁子，虽然.....”他用手捶打着魏恒大腿上刚刚处理过的伤口，魏恒也倒下来，摔在地上，“这么多虽然，都因为你们的一事鲁莽......这些本来都可以避免的。”他死死盯着魏恒的眼睛，他深信眼前这个孽畜就是把自己儿子送进抢救室的凶手。魏恒想去扶徐煜爸，却因腿上再次撕裂的伤口没有办法站起来。
　　医院每天都在上演这些戏码，但是大多数都只有在爆发过后选择沉默，因为比起语言，他们意识到千言万语也不能从阎王手里救回一条生命。唯有沉默，可以保证他们能在余生中尽快脱离这一层无奈的伤痛。这层伤痛一但成型，便难以摆脱，持续发声，只是叠加了伤痛的厚度，下场是死者不安，生者不安。

　　“现在开庭审理关于魏恒纵火过失杀人并致人重伤一案。”一锤捶醒被告席上的魏恒。
　　漫长的审理。
　　所有的过程都不重要了，魏恒顺着检察官的话回答着，说实话，他大脑在放火后一直处于麻木状态，幸好徐煜逃过了一劫。
　　“现在公布本案审理结果，请全体起立，由于受害人金城染精神异常，在离开e州城前将被害人徐煜约到写字楼准备行凶，作为紧急联系人被告魏恒失手点燃金城染倒满整栋楼的汽油，从而导致金城染死亡，徐煜重伤。考虑被害人谅解，考虑情节，现判决被告魏恒有期徒刑......”
　　这或许是沉默换来的好结局，徐煜还是会去看望魏恒，哪怕真相其实并不一定如魏恒所言，但是他自己在心里已经相信了魏恒所说的版本。
　　如此这个故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End

　　“这写的很好啊。”
　　徐煜所在沙发里，闭着眼完全忽视桌前“专业医生”医生的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