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默》誑嘘

3、章二 结茧

　　徐煜醒了，天刚刚亮，由于是周五，轮到他值日，他设的闹钟比平时早十分钟，其实时间绰绰有余，但他不希望因为一点小事挨批。
　　他揉了揉眼，他向楼下走去。
　　走到公寓后面，公寓后头是片小菜园，菜园的栅栏是贴着墙围的，老王闲来无事翻的土，种了点灯笼椒，灯笼椒结果时很喜人，先是青中泛着点微黄，到最后就红橙相间，菜园的历史比徐煜到这座城市的时间还长，街坊常说“只看见王老头在种，也没看见他采过，种来干什么。”
　　徐煜和老王谈起这件事，老王则满是满嘴不屑：“他们知道些什么？”
　　菜园边有口老井，当这片还都是土胚房的时候就在了，井从没枯竭过，无论酷暑严寒，养着一代一代的住客，以前天一亮，便有起得早的老头老太太来这里打水。
　　这一片通水电后都安上了水龙头，只有这栋公寓的租客仍然用着老井的水，他们不愿意接受新事物，当然除了老王这个怪老头，每天陪着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去KTV蹦迪，小伙子肯接纳他也不过是他拿得出钱罢了。
　　徐煜作为公寓的新住户，每日洗漱也得靠着这井水。
　　徐煜包里常常备着一件外套，把包撑得鼓鼓的。教室窗户背着太阳，哪怕是夏天的早自习教室里总是阴凉，所以不少老师戏谑道广寒宫。
　　校门口有值日的同学，袖口带着袖章，一眼望去写着值日生，再细看分明写着“绝不留情”四个大字。徐煜把外套脱下，把短袖校服露出来，大步向教学楼走去。今天轮到徐煜值日，他要做的很简单，开门，开窗，简单的拖下地，最后把放在桌子上的靠背凳放下摆好，昨天周四没有晚自习，老师开周会，自然没有板书，也为徐煜减了项工程。
　　“哟，早啊。”徐煜抬头一看，这不是昨天那个澡堂里的青年吗？徐煜呆了片刻，回过神答了一声早。
　　“老师办公室在哪里，我来报道。”
　　“出门右转第一间就是。”
　　太阳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踩到树枝上。人也渐渐多了，早自习开始，英语老师布置任务后转身离开，前一秒还在认真读书的同学摆出截然不同的态度，唯一不变的是说话和读书的音量，杂声沸腾。当然徐煜习惯了，他也会时不时做点小动作，但是老师是绝对不会抓他的。
　　忽然后门开了，声音迅速停下，每个人都像被抓住了喉咙似的。虚晃一枪，不是值日生，是班主任。
　　班主任是个驼背地中海，人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从没凶过人，用徐煜在英语周记里的话说，他是只温顺的公狮子。
　　班主任从门后走到讲台上，讲台有两层台阶，用光滑的大理石磨成，很容易打滑，所以清洁委员不要求拖台阶，但是徐煜每次都用纸巾擦净。班主任穿的皮鞋从没换过，好像有点小，于是每每上台阶都会注意，这次还是摔了，一屁股坐在第一排同学的桌子上，还好他的体型不大，不然桌子禁不起长年累月的折磨。
　　虽然是见怪不怪的事，但是还是会有人可以问一句：“老陈你没事吧。”
　　只见老陈摇摇手，说道：“今天不是我的语文早自习吗？” 都默不吱声，以为老陈是昨夜宿醉还未醒。他打开投影，看了看右下角的时间：“周五，那你们继续读英语吧。”
　　说罢便在一体机前坐下了，在第一个同学开始读后，声音陆续变大，在值日生走后，英语老师回来：“第一节课是我的，默写我刚刚布置的任务，也就是课本3a部分。”说完向老陈点点头，意在要他帮自己看下课堂。
　　老陈把英语老师拉到门外，从窗户看向走廊，两个大男人好像在商讨什么。讨论大半节课，接着老陈就走了，英语老师走到讲台上：“停笔，同桌互换。”英语老师坐到徐煜身边的空位，拿起徐煜笔袋里的红笔，帮徐煜改完后没有立刻起身：“改个作业要用嘴巴改，多大人了，都半学期了还要强调纪律吗？”
　　老师把徐煜的听写本还给他，红笔放回笔袋。拍了拍徐煜的肩膀，站起来问：“改完没有？有没有同桌是全对的，把手举起来。”说罢自己先把左手举起，接着开始点举起来寥寥无几的手。
　　“这么几个人吗？背了一个早自习，嗯，还得加油同志们。”
　　晃眼一上午课结了，中午食堂吃完饭后有一段午休时间，几个男生疯了似的冲出校门，向离着有一站路的奶茶店跑去。徐煜则没有这么无聊，那几个男生都是买给对象的，当然自己也解解馋。
　　几个女生开始围在一起，讨论徐煜都知道但是不屑听得 “新闻”。
　　“听说我们班好像要转来个男同学….”
　　“是的是的，我坐在走廊旁边也听老陈跟英语老师在那里说…..”
　　老陈从后门进来，不带一点声音，只带来了一阵风，教室里依旧还是热闹得很，没人看见老陈进来。老陈下意识咳嗽两声，鼎沸的人声渐渐淡下去，知道悄悄溜走，老陈拍了拍巴掌：“把那边几个酣睡的叫醒。”
　　老陈走向讲台：“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咱们班新来的同学，”话音未落，从前面冲出来个毛小子，“就是前门那个，叫什么来着......”教室内哄堂一笑，很快止住了，毛小子也觉着尴尬，强扯着脸皮笑了笑：“这么快老师就忘了，我叫魏恒，从隔壁W市转来......”
　　“我这也到了年纪，记不清事了，对，魏恒同学，今后也就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了，大家欢迎。”老陈皱了皱眉，把夹在腋下的语文书拿在手上，走向魏恒旁边，“我听你视力不大好.....”老陈小声说，好像是为了掖着藏着些秘密。老陈指了指第四排的靠窗的位置，“挨着徐煜坐吧。”徐煜站起来，魏恒坐到徐煜右边，放下双肩包，扭过头来：“你好，新同桌。”
　　徐煜料到了昨天那个便利店的少年回来自己学校，却没想到到了自己班上，还分到自己旁边。徐煜点了点头，结果因为昨晚睡的太晚了，加上午休刚醒，用力过猛而撞在魏恒手臂上。魏恒没有立刻把他的头扭开，而是用左手把徐煜的头从右臂上缓缓扶开。班内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小老虎怎么这么不矜持啊......”
　　“他真恶心，绿箭男。”
　　“哗众取宠又开始了，不就仗着自己长得可爱。”
　　老陈喊道：“消停一会，午休已经结束了。”
　　徐煜回过神来，向后门冲去，徐煜跑去厕所，冲了把脸，再回来坐下望向魏恒：“抱歉，我没睡醒。”魏恒看他满脸的水，觉得他傻里傻气的，向他递了张纸：“擦擦吧。”徐煜接过纸，扭头向前看去，魏恒也扭过头，看向窗外，噗嗤笑了出来。
　　老陈指了指左边靠走廊的几排空位：“这几个男生还没回吗？”
　　后几排女生说今天他们很早就去买奶茶了。
　　老陈有点焦躁，但是买奶茶是他刚来学校为了巩固民心才允许的，没想到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禁止。
　　熟悉的铃声响起，几个男生拎着奶茶回来。
　　数学老师一并进来：“快进去吧，对了我要你们帮我带的。”老师接过奶茶：“谢谢，下午第一节课，都打起精神。”老师把奶茶放在讲桌上........
　　徐煜这节课不知道被粉笔头误伤了多少次，因为他新来的同桌。
　　数学老师：“今天班里多个新面孔呵，来，你来答一下这道题。”
　　魏恒指了指自己：“我吗？哦哦，这道题选A和C。”
　　数学老师：“嗯？A和C，徐煜觉得呢？”
　　徐煜：“我也觉得选A、C两项。”
　　数学老师把手往下一摆，示意他们两坐下。
　　答完这题，魏恒便把书立起来，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忽而一颗粉笔头向徐煜砸来，徐煜不明所以，数学老师：“新同学昨晚干什么去了？”徐煜明白是砸偏了。
　　接着魏恒坐起来，靠在椅子上，睡眼朦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头仰着天，粉笔又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直冲冲向徐煜砸去，徐煜晓得了老师并非无心，徐煜拍了拍魏恒的肩膀，魏恒惊醒，摇了摇头。老师看见魏恒醒了，刻意说：“注意听讲哈。”
　　之后老师没在说什么，只是朝徐煜丢粉笔，同学看着徐煜被老师粉笔砸了大半截课。
　　“新同桌，你昨晚干嘛去了，我都要被粉笔砸八百回了。”徐煜低下头，凑到魏恒耳边低语。
　　“只许你犯困，不许我睡一会。”
　　下课铃响，老师要魏恒去办公室帮他搬作业，女教导主任嘛，虽然自己没有二两力，但是可以要长得结实点的学生充当工具人。徐煜觉得有点憋屈，但是又说不出口，于是起身提议要陪魏恒一起去。
　　数学老师点点头，而旁边同学看出徐煜锁着眉，一脸有意见的样子。
　　数学老师手里拿着奶茶领着一高一矮一对往办公室走，她领路，恰好碰上老陈。
　　老陈端着保温杯，冲数学老师笑笑：“这俩犯啥事了。”
　　数学老师慢下脚步，迫使后面两人停下脚步：“没事，帮着我搬东西。”
　　到了办公室，徐煜看见满地的碎纸很不自在，看着是间废旧办公室，实则被这位主任改成小仓库：“新同学还不知道我名字吧，叫我黄老师就行，以后在学校遇见什么事，你们班主任老陈解决不了就来找我，姐姐帮你摆平。”
　　黄老师接着转向徐煜：“你回去把班长叫来搬，你这细胳膊细腿的，除了欺负小金你也干不了别的。”
　　徐煜回到教室，上课铃刚好响了：“刘恬，老师找你帮忙，在走廊最左边的办公室。”
　　徐煜回到座位上，老陈进来：“体育老师有事......”
　　“啊！”教室开始有怨气聚集。
　　“不是我要占课，我以前占过课吗？”老陈这还真是第一次占课，由于不熟练：“你们体育老师病了。”话音刚落，体育老师高大的躯壳停在走廊窗户旁。
　　体育老师还没注意到拆了老陈的台，便默默离开，同学们怨气更深了。但对于徐煜而言，只要没有粉笔到自己寸头上，每节课都一样.......
　　老陈下不来台，便说自己来帮体育老师上一节体育课，最后连自己的两节课也搭了进去。
　　三节体育课后魏恒才病病殃殃的走回来，身后是满头是汗的刘恬，黄老师也进来了：“谢谢你们两帮我搬东西。”
　　徐煜下意识站起，方便魏恒能坐进去，看着魏恒满头大汗，向他递了包纸，坐在前排的刘恬问：“我呢，我是去替你的，你个没良心的。”
　　徐煜摸了摸口袋：“我就一包纸，你们一起用。”接着把自己早餐的两瓶牛奶递给刘恬和魏恒，刘恬满是欣喜的接过：“小老虎最好了。”
　　“你搁这演川剧变脸呢。”
　　魏恒觉着小老虎来形容徐煜还蛮贴切：“都这样叫？”
　　“上次五四汇演我们班节目是武松打虎，我扮的老虎，之后都这么叫了。话说你昨晚没睡觉吗，今天困成这样？”
　　“你不是也困。”
　　“我那是......”徐煜提了一口气，差点开口，说自己在和前男友处理感情问题。
　　“啧，大家都有秘密嘛，要不然交换。”
　　“这样太蠢了，我不干。”
　　“你的秘密很难开口吗？”
　　徐煜低下头：“我不吃心理操纵这一套。”
　　“我昨天在仓库里找能穿的衣服。”
　　“你这绑架式的把信息输出给我，我没说要交换。”
　　“你这秘密真这么重要？”
　　“也没有，私事。”
　　“行吧。”
　　晚自习结束，魏恒邀徐煜一起回家：“你家好像就在我家便利店附近吧。我这片路还不太熟，你领着我回去？”
　　徐煜答应了，路上魏恒买了甜筒，分给徐煜。徐煜把他领到便利店门口，两人告别，魏恒爸爸出来帮魏恒提书包：“小比崽子，自己家就有雪糕还跑到外边买....”
　　徐煜放下书包向澡堂走去，冲完澡他便拎着书包上楼。
　　他坐在床上买了张火车票，准备明天一早就回W市，虽然周末只有两天，但是歇一歇就够了。
　　写完作业十点有余，他关掉房里的灯，爬上床，脱完衣物，夏天实在炎热，但是徐煜又不敢用头顶的吊扇，他觉得这巨大的扇叶像刀刃，随时可能掉下来，他只好把衣服脱净，什么都不穿才是应付E州市夏日最好的办法。
　　夜里忽而有凉风吹过，他四处摸索被子，盖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