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故技重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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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上了岸，听心便背过身去照水梳发，杨戬就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只待夫人梳好又把手杖递上。
“此阵变化万千，咱俩就拉着这个吧。”
龙四姑娘默默接了手杖。
杨戬说的没错，两人才挪了几步，细软的沙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坚硬的岩石，身后的汪洋也被山林取代。
两人有时并行，有时听心走在前面，杨戬一刻也不允许听心离开自己的视线。
“你可知这狐妖是什么来历？还有这个阵，该如何破？”
“这狐妖自幼修行，功力不在你我之下，切不可掉以轻心啊，至于这个阵，我也只是在一些古籍上看到过，需用元神来练就，其过程艰苦无比，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又借助日食而成……名为没曦，乃是九尾狐族独有的阵法。”
“噢噢。”听心似懂非懂，“那狐妖对我说他破了个什么封印，你可知他为何被封印在这里？”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姐姐！姐姐！”
听心回头，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头戴草环，皮肤晒得黝黑，穿着粗糙却干净的布衣和草鞋，拨拉开比他还高的树丛杂草，径直走到两人面前。
“姐姐，你的手帕掉了，给。”
听心低头看看小孩单纯的小脸儿和他手里雪白的帕子，又侧脸看看杨戬，不敢妄动。
杨戬拉拉手杖，示意听心到他身后，“这手帕不是我们的。”语气一贯的冷漠且不近人情。
若是个成年人恐怕早被他的煞气逼得不敢言语了，可小孩的心灵至纯至真，面无惧色，只挠挠头顶道：“嗯？不对呀，我亲眼看到姐姐掉的，不会错的。”语气坚定。
杨戬用余光瞥见身后的听心冲他点了点头，又换了副表情，皮笑肉不笑道：“哦，这个我们不要了。”
“这……”小男孩有些犯难地抓着腮。见杨戬拉了手杖要走，又坚持道，“二位留步，爹爹有言，其一，不问自取即为盗；其二，来而不往非礼也。姐姐尚未言语，我又身无长物可回赠，怎么好就这样拿了姐姐的手帕呢？”
听心眼睛一亮，笑着点了点头，这法阵还真是精妙，变个小孩出来竟然像个小大人一样又机灵又懂事，连自己都觉得他十分可爱，更别说是杨戬那样喜欢孩子的人了。她只在心里嘀咕，却无法知晓身前的杨戬已经脸色大变。
显圣真君伸手在面前一划，瞬间布下一道结界，“听心，我们走。”
“哦。”
“哎，别走哇！”
“大哥！等等我！”
两人走出不多远，又听见奶里奶气的一声，双双回头。就见草丛里又冒出一个小男孩来，头上也戴着草环，小脸白里透红，身上的粗布麻衫还有些宽大，双手都被袖子包在里面，倒像个小儒生一样。
“哎呀！你来的正好，你快看这个！”
哥哥一边说着一边把结界指给弟弟看，弟弟上前，从袖子里抖出羊脂玉一般白皙温润的小手来仔细摸索着那个结界。
“这可怎么过去啊。”
“那我来试试吧。”抬头对他哥嘻嘻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门牙。
龙女忍俊不禁，也不知道为何，心里对这两个小家伙喜欢到了极点，暗叹只可惜是两个幻像。杨戬设下的结界，虽说也不是固如金汤坚不可摧，但也绝不是谁都可以打破的，还想再看看这两个小鬼能鼓捣出什么鬼点子来，杨戬已经催促再三。
“听心，听心！走！”
“噢噢。”
杨戬走得极快，拖着她翻过了整座山。
“哎……等等，”听心上气不接下气地驼着背说道，见他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把手杖一松，“我实在……实在走不动了。”蹒跚着靠坐在一块大石上。
杨戬果不出所料地跟她过来，也在旁边坐下。
“只是两个小孩子嘛，会有能耐破了那结界不成？”听心嘟囔着。
“那个黑脸儿的......是我大哥。”
他沉默须臾，看似极平淡地一句，却让龙女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么说，另一个，就是你？”
杨戬点点头，胸口忽又难受起来。听心虽恼他，却也深切地知道面对阴阳相隔之人那种难以言表的感受，哪怕知道那些只是幻像。他难道就不想多看他们一眼吗？他难道就不想抱抱幼时的大哥和自己吗？她大概无法想象杨戬是如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她走出了这么远。
“你没事吧，不舒服吗？”
杨戬不答话，只是低头捂着胸口拧着眉，发际冒出细细的冷汗。
“我给你看看。”
听心手上聚起法力，往他伤处探过去，却被他一把截下。
轻轻地把听心的手指放在鼻尖上，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指腹像庭前的玉兰花瓣一般柔软，指缝中若有若无透出的几缕茉莉芳香更让人欲罢不能，然而未及吻到她的掌心，伊人已经抽走了柔夷。
听心白他一眼，转身背对着他坐回原处。
杨戬苦笑着松了一口气，轻合了双目理顺乱闯的内息，如今不知道该怎么讨她欢喜，讨她厌的能耐倒是不知不觉中增长了不少。他当然是故意的，依着这丫头的性子，要是知道他身上的伤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必处处以别人为先，还如何顾全她自己。
“你去哪？”
“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去捡些树枝来，晚上好照亮。”听心低眉，那个手杖头正轻轻地戳着她的皓腕，等着她来牵。
“这手杖怎么，怎么好像短了许多啊？”听心接了手杖，却发现了端倪，边走边问道。
“我怕，呃……”杨戬跟在后面，原本想说“我怕你离我太远”，不防心脏的抽痛打断了他的话。
听心弯腰捡树枝的身子僵了一僵，“哈？你怕？我没听错吧，”龙女扶额蹲在地上哭笑不得，“哎呦，真君大人要哄人也找个合情合理一点的借口吧，罢了罢了，待那妖怪来了就让他先吃我好了......哎，走啦。”
她是真的没看出来仍以为他在哄她，很好。虽然被呛，可是好像看到她笑了，听到她像从前在神殿每每他“抽风”的时候一样哄他，杨戬的轻抿的嘴角微微染上了满足的笑意，他开始觉得这种突如其来的抽痛有了几分莫名的可爱。
从前听心仿佛对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大到天庭三界，小到鸡毛蒜皮，怎奈这人总是公务缠身，那些错综复杂的案子已经够让人头疼，看他为之操劳，听心亦不忍心打扰，很多时候言简意赅，更多时候只能憋着。原来话语是真的可以烂在肚子里的，不然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怎么只剩下了柴火堆的噼啪声？
听心努努嘴，到底是自己的亲哥哥，也下不去手了吧？杀我哥的时候可是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唉，竟然还说什么我不信他？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喂！歪着脑袋摇摇头，颇有无可奈何之意。
两个人之前仍隔着一根手杖的距离，听心看火苗，杨戬看听心，听心想心事，杨戬猜听心的心事。
“方才入阵后，我到处找你，正巧看到你为幻像所惑，情急之下才……确实怪我，不然也该有别的办法。”
“你都说了，那只是个幻像嘛。”听心拖着腮，打个哈欠，眼里已经有了十分的倦意，“要不是你赶过来，只恐我早就没命了……你也别太伤心了，只是幻像而已嘛……”不多会儿便打起盹儿来。
听到她反过来宽慰他不要伤心，杨戬忽觉几分受宠若惊，心底透进丝丝暖意。解了黑氅披在她单薄的身上，听心无意识地歪向他的胸膛。
火光把她的长裙涂抹成橙红色，像不像那年密室里的那个固执又单纯的姑娘？
“我会用我的心，我的意志，来支持你，虽然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可至少，我可以陪你一起流泪。”
“可我最见不得你流泪。”
胸口的伤痛远比他料想之中来的频繁且凶猛，他深知自己也许撑不了太久了，只愿最后再多为她做一些事。
“龙儿，你放心，二郎一定竭尽全力护你毫发无损地出了这个阵。”
可是出了这个阵，她还会选择他吗？他还能像现在这般拥着这丫头吗？默数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司法天神看着怀中人的眼神悲凉凄怆，如果早知道鯃渊在她心里是那样的分量，当初他宁愿用抗旨不尊换她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留在他身边。
“还能重来吗？”
此夜无月，然而，“每个人最终都会找到自己的月亮，从来就没有什么山鬼，更没有别的什么人，父亲的月亮是母亲，二郎的月亮就是你。可是龙儿，找到了又如何呢？终不过是，父亲失去母亲，二郎失去你。”
他低眸轻吻龙女的眉心，一滴滚落她发端的泪难以自抑。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故技重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