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后清明[宝莲灯同人戬四]》卜呐呐

50、身怀六甲

　　一旦投入了一件事情，就容易让人忘了时间，直到几只晚归的鹧鸪从庭前掠过，留下几声惆怅的啼鸣，听心才恍然瞥见窗外正溺亡在夜里的黄昏。
　　放下笔，眼睛也有些酸了，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捏捏山根，忽然一阵风来，把一张满载箴言的纸吹到了地上。
　　弯下腰去捡起纸的瞬间，恍惚觉得好长时间没听着晚菁知善那一帮丫头们的动静了，一抬头，却见杨戬立在案前，身上还是穿着一身墨色暗花的长衫，头发松散的披在身后，背着手，歪着头，笑眯眯地打量着长案上他惯用的紫砂壶里长出的铜钱草。
　　“紫砂壶种铜钱草，夫人真是心思灵巧啊。”
　　听到他打趣，不觉也忘却了先前的惊讶，盈盈浅笑道：“你一走，我又不用它喝茶，拿来种点花草，还算有点用处。”
　　杨戬的手轻轻抚上翠绿的嫩叶，好似抚摸心上人的耳垂，眸子里尽是温存，眼神也不曾移开那壶，兀自出神，像是没听到听心的话一般。
　　这样的人，这样的场景多么熟悉，可听心总觉得他说不出哪里有些异样，正迟疑，又见殿门外踱来一个人影，定睛一瞧，那人头上高高绾着灵蛇髻，着一身青楸齐胸长襦裙，臂上松松地搭着庭芜绿刺金丝银杏叶披帛，慢摇团扇。
　　龙女直了眼，“她不是……怎么会这样？”心骤然冷了下来，忽又转念一想，司法天神神通何其广大，既然能让自己起死回生，那么救回山鬼一条命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不一会儿，那女子已经到了门前。一只手扶了门框，一只手稍稍抚着小腹，抬脚迈进门来。
　　“二郎。”声音像从前一般温柔缱绻，更比从前添了几分娇滴滴的柔弱。
　　“夫人，”杨戬回身，忙上前扶住她，“你身子不便，不是让你好生休息嘛，怎么到这儿来了？”
　　“夫人？身子不便？”听心这才注意到那妙人儿飘逸的襦裙下隆起的小腹，眼底不自觉温热起来，两个人的身影也渐渐朦胧。
　　“怎么会......怎么会？”听心咬着嘴唇，不住地摇头，“她怎么会这样！”她指着山鬼歇斯底里地问杨戬，可杨戬竟然无视她的存在，弯下腰去听山鬼的胎动。
　　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听心感觉心好像被人狠狠掐了一块去。她是龙族的公主啊！龙女与生俱来的骄傲和矜持在一瞬间全部被击败，目光终于落在那壶铜钱草上。
　　“啊！”捧起那壶，举过头顶，使足力气，“啪！”地一声摔个粉碎。

　　“啊！”
　　一下子从长案上弹起，额头上，胳膊上全是冷汗，宣纸被粘上又被带起，“哗哗”撒落一地。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上了长信灯，灯火惺忪，就想从前她伴着他整夜整夜阅公文时一般无二，那紫砂壶还端端放在案头，里面的铜钱草，像是刚浇过水，也和自己一般挂着晶莹的泪珠儿。
　　在一旁学刺绣的晚菁刚想打个盹，被听心一惊，睡意全无，忙起身询问：“啊呀，怎么出这么多冷汗啊，夫人，您还好吧？是不是太累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听心迟钝地点点头，却坐着不肯动，眼神直直的，瞅着那个紫砂壶。
　　孩子，他那么喜欢孩子，以前每次去沉香那里总是抱着小禾苗逗上半天，她何尝不想和他有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好，要是他们能有个孩子，是不是他也不至于真的就一走了之......想到此处，心底酸得紧，抓住晚菁给她擦汗的手，小脸儿埋在手帕里，眼泪就止不住地下掉。
　　晚菁虽然心里十分难受和担忧，却也不劝她，她知道夫人好强，心里就算是再苦也总是忍着，从不肯轻易落泪。这些日子带着姑娘们制香囊，做女红，种花草，抄佛经……无非是想自己忙起来，无暇去胡思乱想，让这日子变得不那么难捱。
　　晚菁轻轻地拍着听心的背，说着些宽慰的话儿，“夫人，都说积郁成疾，您哭出来也好，只是您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呀，您说是不是？夫人，让小晚扶您回去休息吧。”
　　“小晚，”听心抬起头来，对着这珊瑚女关切的目光，“你困了便去睡吧，不用在这里陪我苦熬着的。”
　　晚菁握紧听心的手，“小晚愿意陪着夫人，怎么能说是苦熬呢。”
　　“小晚，谢谢你。”
　　“哎呦夫人，瞧您说的，折煞我也～”见听心破涕为笑，又说道，“我去给您打水洗个脸吧？”
　　“嗯。”

　　换了一件烟紫色大袖衫，净手，焚香，冥思，重新翻开经书，一边宣白墨染一边默念：
　　“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
　　五蕴悉丛生，无法而不造。
　　如心佛亦尔，如佛众生然，
　　应知佛与心，体性皆无尽。
　　若人知心行，普造诸世间，
　　是人则见佛，了佛真实性。
　　心不住于身，身亦不住心，
　　而能作佛事，自在未曾有。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
　　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闭上眼，又默念了一遍，缓缓睁开眼，盯着那白纸黑字良久，好像要把那张纸看穿了一般。
　　许久，冒出一句：“小晚，我要去趟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