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旧》腰鲸

5、第五章

　　宋酿特会察言观色，“要不，我发给你。”她觉得自己有点小机灵，微信拿到了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拿到了手机号码。
　　“你挺上相的，不然我们加个好友，晚点我发给你。你要是介意的话发完我可以删掉它。”宋酿说。
　　“你给我讲个笑话吧。”看她不解，补充道“心情好的话可以给你。”
　　宋酿看进他的眼睛里，里面空空荡荡的，看起来随时都可以被毁灭。她感觉她好似要溺在这片浓墨的漆黑的眼沼里，他就像是深海里的Alice，有着自己独特的52Hz。那种深厚的，裹挟着悲伤和孤独的陌生情绪突然的涌上她心头。
　　她为之心碎。
　　想与他互动，想让他开心的欲望极其迫切。
　　“饼干为什么会飞？”宋酿问。
　　“它在飞机上？”从一说。
　　“不对不对。”宋酿神神在在的摇头。
　　从一犹豫两秒，说“它是甩饼？”
　　“No，No，因为它是一个神奇的饼干。”
　　从一无语。
　　“那为什么小鹿它会飞呢？”宋酿说。
　　“因为它是神奇的小鹿。”从一快速的说。
　　“因为小鹿吃了这块神奇的饼干呀。”宋酿笑着说。
　　“…..哦。”从一再次无语。
　　“那为什么老鹰它会飞呢”
　　“因为它吃了会飞的小鹿。”从一说。
　　“因为它本身就会飞呀。” 宋酿没想到从一竟然能走进她的套路三次，笑的不能自已。看着从一愣怔的表情，觉得他实在是太，太，太可爱了。
　　从一看了宋酿几秒钟，突然也笑起来了。他没想到一个脑筋急转弯还套路满满，也没想到这么冷的脑筋急转弯竟然还挺好笑，也或许是对面的人笑的跟个大傻子一样，灿烂的要命。
　　宋酿第一次看到从一笑，有点看呆了。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卧蚕还有个褶子，好像是有个下双眼皮。落日的余晖还在，照过来，落在他眼睛里都是细碎的光，头发温柔的搭在额前，然后是嘴角勾起的弧度，唔，他笑起来是有括弧的。
　　电影《美丽丽人》中有一句经典台词 “It\'s hard to stay mad when there\'s so much beauty in the world.Sometimes I feel like I\'m seeing it all at once and it\'s too much. My heart fills up like a balloon that\'s about to burst.And then I remember to relax and stop trying to hold on to it. And then it flows through me like rain,and I can\'t feel anything.but gratitude for every single moment of my stupid little life.”
　　意思是，世界这么美，我不该一直生气。世界太多的美有时候一直看会完会无法承受…所有的美就像雨水一样洗涤着我，让我对我这卑微愚蠢的生命，在每一刻都充满感激。
　　她看到从一笑就明白了这种感觉，他笑进了她心里，让她的心为之震撼为之神魂颠倒，她默默地下了一个决定，她一定要守护这个笑容。她甚至于都开始感谢上天，感恩这座城市，感激遇见从一。
　　他俩对视傻笑了半天，从一没想到自己能在公共场合里还为一个很冷很冷的笑话里笑的停不下来，并且越想越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神奇的饼干，吃饼干会飞的小鹿还有本身就会飞的老鹰。
　　而且笑这种事情是会传染的，他看着宋酿笑的花枝招展，心想这么笑可真是太TM傻了，快停下，停啊! 但是真的停不下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又想要是他妈温女士看到他这么笑，肯定又要皱眉头了，从小温女士就要求他做个绅士。她包办了他的穿着，他的各种礼仪，甚至于他笑起来的嘴角的弧度。微笑时露出全部牙齿的三分之二，不准在公共场合里大笑。他爸妈离婚后，温女士领着他出现在别人面前时，他总是穿着花衬衫，格子外套和深色的小西装上衣和配套的西裤，脸上带着已有肌肉记忆的习惯性的笑容。他想可能温女士满足于听到别人夸她教子有方，来证明她不是一个loser。
　　他已经好久没有笑的这么畅快了。
　　“笑了这么久可是要给微信的。”宋酿逗他。
　　从一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让她扫，他的头像是一张黑白重金属风的照片，黑，白，重金属这些意向组合迸发出了强烈的化学反应，视觉传达到她这里就是无端的愤怒，虚无主义以及厌世感。她想自己看个图都这么大反应，真是敏感。
　　从一的微信名就是很简单的Cy。她心里默念，从一，从从，从一一，一一，都好好听。宋酿觉得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叫啥，就跟他说，我叫宋酿，酿酒的那个酿。
　　“宋酿”从一重复了一声。
　　宋酿被从一的声音苏到了，只觉得她平淡无奇的名字突然间就带了点清冽醇香的酒味。
　　公交车在慢悠悠地往前走，他俩都没什么目的地。一路上，宋酿绞尽脑汁地给从一讲了很多她的趣事。
　　“小学的时候，我就是个假小子，带着我发小林安还有小胖“欺男霸女”，那还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了课的下午，我们青龙帮与别的帮派约架，我的兄弟们纷纷地拿出尺子、胶水、橡皮泥等，我却从我的书包里掏出了巴拉拉小魔杖，那一刻我感觉我这个老大当的那叫一个磕碜，便羞愧的走了。可是第二天我的班主任找我说我拉帮结派挑事斗殴，我当时可委屈了，前三项我认，最后一项死活不认啊。就跟班主任说这是污蔑跟老师据理力争，老师无语了，我可成名人了。”
　　“初中的时候，我前桌林安正趴在桌子下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嘛，我以为他在偷吃，打算吓他一下，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说偷吃什么老师来了。林安惊吓的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他擦鼻涕的纸，看着我的时候鼻子里还出来一个很大的鼻涕泡。我那时候笑疯了，林安一点都不尴尬，还问给你，你吃么。淡定的从兜里拿出纸巾，优雅的擦去了鼻涕。真的，论脸皮厚，谁都不服只服他。”
　　从一听着一个一个有意思的故事从宋酿嘴里说出来，她太幸福了，幸福的让他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只剩羡慕。他随着慢悠悠的公交车轻轻摇晃，窗外是慢慢昏暗的天空，外面霓虹灯照进来从眼前一闪而过，旁边有个娓娓道来动人故事的人，他在这个纷杂的世界里狭小的角落里久违的感受到了平静和安稳。
　　很快就到终点站了，他俩一起下了车，周遭是全然陌生的景色，视线前方有一个马路边串串，突然旁边传来“咕咕，呱儿”的交响乐。
　　这杨过和小龙女相见的可不是场合。
　　从一跟母亲吵完架疲惫不堪，根本想不起来要吃东西。这会后知后觉感到特别饥饿以及几分尴尬。
　　宋酿拉着他走进了马路边串串，店内整体走的复古情怀，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标语，有窗户的小卖部，公共电话，宽窄巷子……墙上还有手绘的图案，描绘着那些曾经的童年生活，完美还原了七八十年代的生活场景。喝水用的是缸子，搪瓷的盘子，满满的都是回忆杀。
　　选锅底的时候，菜单上有几个鲜明的大字“没有鸳鸯锅，底线是微辣”。宋酿说她能吃辣，从一就点了牛油锅底。她看着从一点了份冒脑花，抬头问她吃不吃，她谄媚的点了点头，从一又看着点了几样，每点一样都问问她的意见。
　　点菜的从一好迷人。
　　后来他俩自己去拿串串，宋酿留神他爱吃什么，嫩牛肉，麻辣牛肉，泡椒牛肉，香菜牛肉不要，折耳根牛肉不要。小肥肠，郡肝，海带…..
　　唔，这个男人好多喜好跟她好像，适合搭伴过日子，宋酿心想。
　　店里人很多，看得出来生意很火爆，宋酿注意到结账处是一个类似小卖部的服务台，里面挂着各种小零食，什么卫龙辣条、咪咪虾条、旺仔牛奶，大白兔奶糖应有尽有。
　　她走过去买了一些大白兔奶糖还有旺仔牛奶，想让从一先垫垫肚子。走回来的时候先路过从一，她就拿出一罐旺仔放在他眼前，从一抬头接住了。
　　“那么多饮料里面她选到了他最爱喝的。”从一心想。
　　“我小时候第一次喝旺仔，就看到这个傲慢的大眼仔，他好像永远不肯正视我。”从一说，“然后我就绕着他转圈圈，他还是不肯正视我。我就好生气，就把他喝掉了，喝完觉得这是世界绝美味。”
　　宋酿能想象到小从一有多么可爱，小小的神气的样子，傲娇的围着一罐牛奶，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不服气的盯着斜眼仔。喝完以后眯着眼睛，嘴边一圈奶渍，想想就奶萌奶萌的。
　　“后来我就查各种资料，才发现斜眼仔跟蒙娜丽莎的微笑有异曲同工之妙。”从一笑笑。
　　宋酿很喜欢听从一说话，他愿意跟她分享一些东西就已经很值得她开心了。
　　她慢慢悠悠的喝着旺仔，周边是热热闹闹的人群，眼前是从一那张好看的脸，在跟她说着一些平平淡淡的小事，她觉得她有点醉了，醉奶。
　　她隐隐约约感受到几道很灼热的视线，转过身，就看到有一桌女孩，几个女生正推推攘攘着一个挺清纯的女孩往从一这边走，怂恿她去要微信。
　　见她看过来，那个女孩就面色通红的难堪的就往饭店外面走。
　　她当然知道从一有多大的魅力，突然就很想把他藏进兜里，只给她一个人看。她甚至有点嫉妒他身边每一个人，他们都轻而易举的参与了从一的生活，在从一的心里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
　　遇见他以后，她开始期待每一个明天，更希望他的每一个明天都有她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