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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盛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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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祁云·云台】
阴云布雨,湿土混着血腥气,场上白衣修士各个血色染身,执剑防备不敢动。端阳在前,手中剑紧握,指向对面的墨衣女子。
端阳:“酌苒!你疯了!”
酌苒:“我自是疯了!你们都给我记好!你们的掌门、首座,都是我杀的!而你!从此,便是我的杀父仇人!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酌苒与祁云!与你端阳,势不两立!”
她腰腹间红透,有血渗下,那一身墨衣也被染得层次分明,随后瞬移消失于云台前,云台前的墨衣尽退。场上的白衣依旧恐惧难退,面面相觑,手中的剑不敢放松。
祁云弟子:“她……她……真的走了吗?”
祁云弟子:“身中七剑……竟……竟然……”
刚刚经历的一切就仿佛是场噩梦般,直至确认魔气散去,端阳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剑,亦回过神来转身去查看血泊中的白然。
白然已无气息,他眼中的泪绷不住,一声师父叫得痛彻心扉。
他从小为白然所救,是白然将他从流浪生活中解救出来,带到祁云修道,并且亲传亲授。白然待他如子,他亦敬白然为父,他从未想过他所珍视的师父有朝一日会死在酌苒手里。
他一世无争,不妒不恼,一生用命珍视的三人,两个都死在她手里。
酌苒,终归是魔。
【魔界·殁骨山·百草阁】
酌苒瞬移至殁骨山,步伐踉跄,脑中嗡鸣不止,还未进百草阁院中便倒下。
她腰腹将近刺穿,面无血色昏迷不醒,眉头却依旧蹙着。纯血魔不死身,伤口可自愈,酌苒身中七剑气息仍未断,只是这伤虽不致命,痛感却不减分毫。
“这也是她虽昏迷但眉间仍蹙的原因吧,这痛已经没有其他力气反抗了……”
故安心中如此想着,看着她那身上泛血的伤口,忙拂去脸上的泪着手清理。她去云台前身上便有旧伤未愈,如今新伤又起,高烧不退,光是清理伤口已用了将近三日。
三日间,她并未有苏醒迹象,但那额间汗不止,眉头依旧紧蹙。
雪止日日来百草阁询问酌苒近况,故安摇头,情况并不乐观。
魔族灵医都感觉棘手的事,百草阁中仅是遇见三件,而这三件都不离酌苒。
雪止:“苒儿是纯血魔有不死身!这点伤怎会要了她的命!”
他揪住故安的衣领,这话是在质问故安,也在安慰自己。
故安将手中的纸条递过,上面写着伤口并无自愈的趋势。
灵力损耗导致的自愈力减弱并不是外力可控的,雪止亦不似之前那般强硬,哽咽道:“救不好她……我要你命……”
雪止离去,故安夜以继日翻阅医书配药。
他不惧怕雪止,不惧怕死亡,他只怕她无法活着。
【阴世灵界·街边】
她眼神低垂呆在原地,一个个灵与她擦肩而过,她却一直没有反应。
白夜至,街上已空,可她依旧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忽而摇铃声响起,迷雾中身影摇摇晃晃,恶灵至。空荡的街边,她虽立在路旁却依旧显眼,自然被恶灵围住。
恶灵:“是个小丫头……这胳膊我要了……”
恶灵:“别跟我抢……”
他们正欲“瓜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伸手却被哑雷击中,无法近身。这吸引了轿撵上灵的注意,胆敢出现在白夜,却让恶灵无法近身的小姑娘,着实奇怪。
他走到她身边细细打量,倒是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男子:“竟是个魔界丫头……吓傻啦?”
她方才缓过神来,听到了这话,但她并未抬眼,只轻声说了一个“滚”。
男子:“呦……好大的脾气……不过……这可不是殁骨山!”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对待如此嚣张的态度亦不打算忍着,毕竟再厉害的魔族来了阴世灵界都要损三损。他出掌欲掐住她的脖子,但刚触到便似雷击般痛,只得收手。
男子:“赤炎钺?了不得啊……”
赤炎钺是魔尊之物,掌赤炎钺者掌魔界,这是魔族的规矩。
男子:“如此年岁,列缺一脉应该还没放出来,看来是独幽一脉啊……看你一副哭丧的表情,怎么?你爹死啦?”
他戏谑得说着,话音刚落便被她出手厄喉,掌中哑雷环触,她亦抬眼瞪着他。
男子:“被我说中啦……”
他依旧笑得轻蔑,再无其他反应,如此灵力场面,他应该就是执掌无间的阴域鬼王了。
阴域鬼王名唤不归,掌恶灵百鬼,为天界所忌惮困于白夜。
是啊,若不是灵力耗损严重,又怎会再坠灵界,如今的灵力怕是杀不死他……
她心中明了亦撤手,杀不了但也不想看他,于是转头向他们反方向走。
那哑雷虽不致命,但他的脖颈依旧刺痛,这丫头的灵力不容小觑。
不归:“去哪啊小丫头?”
她不知道要去哪,只是继续走,恶灵无法近身只能让路。
不归:“走反啦……那边才是轮回道……再走……可就是无间了……”
她曾听过无间地狱生灵可怖,但究竟如何还未曾见过,便继续前行。
不归:“不仁不义不忠不善之辈,背叛怯懦无信无德之人,不得擅入轮回,便丢在无间供我们消遣,这画面你一个小丫头看了,怕是要做噩梦了……”
酌苒:“噩梦?倒是有些日子未做了……”
她轻声说着,自梧桐山庄至祁云云台,她的噩梦便没再犯过,往日里十天半月总有一场的。果然,上天饶了她那几个月只是因为忘了,如今要补回来了。
【阴世灵界·无间地狱】
惨叫声不绝于耳,这声音她也是听惯了,已经不觉得吵闹。
挖目、拔舌、断身、烹煮、扒皮、削骨……种种惩罚不过是天界为困恶灵的交易。
恶灵可怖,喜夺人命,天界施法器镇压阴域,许了这种种消遣,这才让恶灵得以安静。
酌苒:“不过是身痛罢了……”
她轻笑一声,这传闻中的恐怖地狱不过如此。
不归并不乐意,这无间的刑罚虽谈不上引以为傲,但也算他的成果作品,竟被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丫头嘲讽了?!而且看她细皮嫩肉的,也不像受过苦的样子。
不归:“小丫头,这动辄挖心削骨的身痛,可不是寻常人可忍的……”
酌苒:“是啊……从小便忍……却越来越痛……如今看来……是法子错了……”
她声音虽小,但听得他身上一冷,竟莫名有些心酸。
独幽一脉不死身,不论是身份还是灵力都是羡慕不来的,又生得如此俊俏,正应是得意的年纪却说出如此之话,定是与她爹之死有关吧……倒也是个契机,久困白夜,恶灵也想要自由,如今最大的筹码便是仇恨了。
不归:“小丫头,你若肯助我出白夜,我必帮你报仇,让你的仇人永坠无间……”
酌苒:“呵……他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这丫头怕不是伤心傻了吧?什么进不来出不去的?不过傻了也没关系,灵力在就行。
不归:“不管你的仇人是谁,只要我出去,定帮你……”
小丫头的年岁在那摆着,天赋再强也受着限制,而他却已活了近五百年了,如此买卖并不亏。只是还未等他还将那合作好处说完,她便打断。
酌苒:“用不着,仇我自己会报,你这没有我要的东西,没资格跟我做交易……”
若说之前的谈话是无意识嘲讽,那此话便是赤果果的不屑了。若说称臣尚可考虑,但若要做合作伙伴便没得谈,这是独幽王脉骨子里的姿态。
不归:“你!”
酌苒:“出不出去又如何……外面与这里……也没什么差别……”
确实,现世于她而言,已与无间没有分别。
【阴世灵界·忘川】
她从小便最肯努力,深信成败在己,最烦不作为。可如今被困灵界的她,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直至忘川。
撑船人:“姑娘,渡船吗?”
酌苒:“你还在呢……”
这姑娘看着面生,这话也听得怪异,不过她气息有异,而上一个有异的还是位小姑娘。
撑船人:“姑娘……你是?”
酌苒:“你船修好了吗?”
撑船人:“是你啊小姑娘……你怎么又……”
酌苒:“不小心……”
五年未见,小姑娘已长大,只是正当年华的姑娘,出现在灵界并不是一件幸事,看这姑娘的表情面露哀思忧愁,怕是也有思绪烦恼了。
撑船人:“姑娘来此……可是有想忘的人,想忘的情?”
这话问得怪异,但确实有理,她冷笑一声,道了声“有”。
撑船人:“若是实在想忘……便渡船吧……渡过船……便可忘了……”
酌苒:“渡船就能忘?”
撑船人:“嗯……”
酌苒:“还真是个省事的法子……”
撑船人:“姑娘,你要渡船吗?”
酌苒:“不……我若是忘了他……便只能恨自己了……”
她转身离去,曾经的不忘因喜,如今的不肯因恨。
世间种种执念皆源于不忘,执念太深自伤神伤身。
于他人而言,放下执念或许是解脱,但于现在的她来说,若是放下这执念,便是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且孤身一人。
【阴世灵界·街边】
从三钱斋取了酒便游走于街边,没有地方可以去便坐在阶上饮,白夜又至。
铃铛声响起,不归又出现,她并未管他,他亦坐在她身旁拿起酒便饮。她不问,他亦不说,待到暗夜将至他便离开。
出阴世灵界的法子她知道两种,第一种很累很耗时,第二种很容易的,等灵力恢复一些就成,但她灵力耗损严重,等多久就不好说了。
醒来会痛,不醒虽伤心却也是不痛的,等吧。
暗夜取酒,白夜便在阶上饮。
独幽一脉不死身加上赤炎钺,若能引她为伴定能再出白夜。不归白夜便来寻她,却只是坐在一旁窃她的酒,等她来主动跟他说话。
但她几日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远方饮着酒,还是他先开口。
不归:“你想让你的仇人怎么个死法?”
曾经的仇人,她做梦都想立即杀了,这梦一做便是十一年。
十一年的刻苦修炼,多少次的亲涉险境,换来的不过是这样的结果,如今只能换条路了。
酌苒:“慢慢死……”
不归:“折磨死啊?呦,年纪轻轻,心肠倒是歹毒……”
酌苒:“你偷了我六壶酒……”
不归:“臭丫头,竟然还数着……”
酌苒:“送我出去……”
不归:“现在想起我了?那咱们的交易……”
酌苒:“这不是交易……是你欠我的……”
她侧头盯着他,那眼神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谁先开口谁便失了主动,如此看来,这丫头的算计早他一步。
【魔界·殁骨山·霖露阁】
又七日,酌苒的伤口方才开始自愈,她也渐渐有了反应,醒来却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一句话不说,一动不动。
灵界无感,清醒时这感觉也醒了。
“冷……好冷啊……这盛暑时节……身上却凉的厉害……”
她心里说着,嘴上却没有声音。
盛暑时节,她的梦就留在盛暑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 从前她没得选,她以为她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