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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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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可在大俞就不一样,自从始皇帝在马背上打下江山后,这泱泱大国可是结结实实的安稳了四百多年。
大俞国土绵延万里,南临渭水,便是所谓江南;北有苍原,争的是潇洒凛然。
江南富庶,杨柳温婉,画舫精致,渭水边临了许多风月楼,落日余晖刚散,霎时灯火连绵咿咿呀呀,十里软红,缠绵悱恻。
苍原民风豪爽,牛羊成群,常有少年儿郎驰骋马上。入了夜,草原上的篝火就像天上一不小心落到地上的星星,三三两两,少年们围了篝火,试探握住喜欢的姑娘的手,如若那姑娘脸上窜起红云,那便成了世上最美好的情怀。
不管是天南还是地北,大俞都是一派海清河晏。百姓们安居乐业,竟能每日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邻里和谐。
百姓们和谐了,朝堂那一群能把“后天下之乐而乐”口若悬河扩展成一本书的老学究们也就心安理得过得万分安逸。
皇室就更不用说,日子倍儿滋润,皇亲贵胄们一个赛一个的膘肥体重,满面红光,一到年会,皇宫就像是大型肉球聚齐场所,紫金城里走一遭,锦衣华服的一群都是白皙圆滚的大胖子。可皇室基因又生的好,这一个个肉团子看着不仅不腻歪,还挺赏心悦目,把不住就要飞升成佛祖的那种。
百姓们看着历代圆滚的皇帝的画像,心中都觉得这天家果然面相好品相佳,按斤卖或许......咳,逾越了。
大俞国界边倒贫瘠之地倒有些小国,四百年前始皇帝一路打到他们门前,远远的瞅了一眼,都懒得动一兵一卒去拿下他们,着实是不值得啊,若真打下来,反倒会坑朝廷一把救济粮,马背上的天子摆摆手,利落率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打道回京城了。
那些小国日常粮食短缺,只能扒拉草根果腹,心中对大俞富饶的土地眼红的不得了,心痒难耐时,便派一些小队伍骚扰大俞边境,暗戳戳想揩点油水。
可是看官您且思量,这群人瘦的皮包骨,甚至连像样的兵器都拿不出手,怎么打得过大俞戍边的一群四大三粗配备精良的士兵,他们不用动手,光靠用压的,就能一个抵俩。
边防也无忧患,领导阶级们就根本没什么可愁的了,每日除了打扮的人模人样去上个早朝象征性的汇报一下工作顺带与同僚混混眼熟,就是在酒水歌舞里拼命欢腾打滚。
可这一天,皇帝扒拉了一下今早呈上来的奏折,震惊的发现里头居然有一本盖的是国师府的印儿。
他身上的肉抖了抖,瞥了一眼一旁跟屁虫一样的起居郎,有些迟疑地翻开那个被熏上香的小本本。
总结一下,奏折想表达的是,白胡子一大把的老国师昨儿夜里闲来无事,爬了一趟观星台消食,顺带着掐指一算,眯着老花眼死瞅了半天星星,觉得这星象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可能是要出个不大不小的差错。可老国师胡子撸了又撸,啥也没算出来,反而把指头给掐疼了。
瞧了半天,老国师看这变数于国之大势也没什么大碍,于是打了个哈欠,随便拟了个公文,让小童仔细收好,明日早朝时递上。
皇帝关上小本本,一脸不以为然。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国师一职在大俞的地位极高,民间对其的崇拜程度甚至堪比全民偶像。
毕竟妖魔鬼怪奇闻异事什么的,对于现在奔小康的大俞来说,比政治条例来得下饭得多。
而且这大俞的国师,不同于其他官职,实行的是父死子继。
建国400年来,所有的国师都姓陆。
人道皇帝九四至尊,断不许臣子功高震主,卧旁酣睡,可偏偏大俞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一位对应的国师在旁边辅佐,甚至对他们还尊敬的紧,据说始皇帝还下了秘诏,嘱托后世即位者皆须从国师谏,不得轻视。
有酸腐文人内心阴暗,暗搓搓琢磨为什么国师被捧的这么高却还没被皇帝弄死。
后来寻访了市井传闻,说是国师陆家十几代传承下来,向神仙换了通天之能,代价是子息单薄,基本上都是个个牛逼却代代单传。
你想,人家一家子都在绝后的边缘疯狂试探了,皇帝们自然不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幺蛾子。
造反?造反了他们有宗室派去治国吗?
而这国师一脉,到了大俞第十七任天子更是严重,原本定下辅佐这任皇帝的陆知微年纪轻轻驾鹤西去了,独留了个尚在襁褓中的孤儿。朝野一时哗然,众臣们纷纷议论这几百年下来的传统要在这一朝断了。
谁料第二日,朝堂正因国师之位空缺而一片死寂,金銮殿前的黄门突然报说国师觐见,众人扭头去瞧,一头花白的上任老国师拄着金丝楠木的拐杖,头上缠了一圈白麻,佝偻着背脊,一身国师暗袍一丝不苟,迎着意味不明的各色目光颤巍巍跪在龙椅前,恭敬叩首,行的却是官员初上任的大礼。皇帝神色复杂,微微侧身避开稍许,嘱咐身边的随侍太监将老国师扶起赐座,便再没说什么。
风波就这样平了,老国师年届六十,一边替西去的儿子履行着他的责任,一边精心教养孙儿长大。身躯益发佝偻,朝臣对他益发敬重,他就像一棵虬劲的古木,稳稳地撑在天地间,仿佛永远不会枯死似的。
然而事实上,当今圣上私底下当着身边的亲信,表现得并不十分信任这些算术卦象,老念叨着成事在人不在天。年轻那会儿他还是个愣头青,有一次嫌老国师的奏折又臭又长还看不懂,在朝堂上拐着弯讽刺了两句,结果被御史台那些碎嘴子念叨了许多天,皇帝无法,左右国师不参朝政,只测吉凶,也不碍他什么事儿,又看着老祖宗和臣子的面子,对老国师倒开始亲厚有加。
故而如今手里的这个折子,他看看也就忘了。
皇帝觉得自己心里门儿清,什么天命星象术法,那都是老祖宗为了稳固皇权编出来忽悠老百姓的,为了增强可信度,先祖皇帝特意选了这么一个天生看着仙风道骨的一家人作为国师。
至于他们为什么代代单传.......
两杯小酒下肚,皇帝与左右分析道,那个原因很有可能十分让人难以启齿,比如国师一族有什么祖传的隐疾,面子上又拉不下去,所以才造出了那个感天动地忠君爱国的故事。
左右相视一笑,表示自己都懂。
正巧过了晚膳,御花园三三两两有笑语传来,清凉殿外侯着的小宫女流云才入宫不久,听见热闹垫起脚往那边看,一旁的领班宫女一把将她拉下来,低声训斥:“你这是在干什么?和你说了多少遍,入了宫就比不得在自己家里,再这样毛躁,你的小命都不知道会丢在哪里!”小宫女谗谗,乖顺地低头。
不一会儿声源已至,原是按惯例暮间来给皇帝问安的皇子公主们,绫罗绸缎,环佩叮当,被丫鬟太监拥簇着,生怕有一丝照顾不周。
这些世间顶顶金贵的孩子们中,最大的二皇子不过才将将二十出头,风姿卓越,一身贵家子弟优雅谦和的好气度;最小的七公主才学会走路,牵着嬷嬷的手跟着兄姊们跑得飞快,十分软糯可爱。
他们两三成群,谈笑着过来,虽是笑闹着,举手投足间皆是高门森严的规矩和贵气。
四皇子正逗七公主玩,拿着西洋糖果引小团子追他,冷不丁撞在低着头听热闹的小宫女身上。
流云一惊,抬头撞进一双星河灿烂的眸子,吓得立刻后退了四六步,头垂的低低的,战战兢兢红了脸。
领班宫女也是有些心惊胆战,她一路当上清凉殿的领事也十分不容易,当然也听说过这位四皇子的浑名。她心中暗骂这小丫头真是麻烦精没眼力见儿,立刻扯着小宫女跪下,嘴上恭敬的求四皇子赎罪。
四皇子云攸却一改往日的作天作地不依不饶,拍拍外袍,看也没看地上的两人,只是没所谓的摆摆手,笑嘻嘻地又逗着九公主离开了。
待那群花团锦簇离开,领班宫女又开始教训小宫女,只是流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双年轻小姑娘特有的水眸亮晶晶的,倒是一直在回想着刚刚那天之骄子的淡淡一瞥以及少年身上独特的青木香。
领班宫女瞧着她这样,心中暗自摇头,这个远房的妹子,心也太高了,以后若还是拎不清,就不要再跟她扯关系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