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李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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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陶支着脑袋，任惠娘执着玉犀梳细致地梳发。
阿陶想，为何国师星阁之中没有榻子，他不需休憩吗？
突然一点温热水珠落在阿陶的后颈，阿陶蓦然回首见惠娘眼眶微红。
惠娘强压着泪意，“奴想起公主儿时天真浪漫，一晃十多年，如今快至及笄。可惜，人的年岁不知长短，不知道奴还能陪您多久。”
阿陶拂去惠娘的泪水，“阿陶会与惠娘一直相伴。”
惠娘笑笑，“老奴一生所求之事不过公主能寻到如意郎君，与奴一同远离宫廷。只望上天神明垂怜，能遂奴的意。”
阿陶思及昨夜，问：“惠娘，那你愿长生不老吗？”
惠娘摇头，“不愿，奴这一生若是没遇见公主，已然决定投身枯井寻死罢了。只因您，奴还盼着有神明保佑，愿您一世安康。长生与奴而言，毫无意义。”
自今年伊始，她总是惴惴不安，隐约之中，她似乎感受到自己与阿陶缘分已尽。她只愿是年级越发长了心里牵挂多了，仅仅是胡思乱想。
自小阿陶记事起，惠娘就陪在身边，惠娘极少提及自身的故事。偶有几次，说起自己来自大成南边沿海的小村落，是普通渔夫家的女儿。说起故地，惠娘眼中有光，可是总是寥寥几句简言而过。
阿陶牵起惠娘的手，“阿陶想知道惠娘是怎么入得宫。”
惠娘拍拍阿陶的脑袋，“总是有机会……”
难得在春日下了一场骤雨，雨后宫廷虹销雨霁，风清气爽。
阿陶今日请学完毕早早出了星阁。她尤其喜爱雨后的皇宫，低洼积水处映出一碧如洗的天穹，一望过去，大大小小的水洼映出天青色。
她从未见过海，但是书中所提的沧海琼楼她却梦见多次。
阿陶喜欢就这样一路跑到尽头的小宫门，水洼所映下浊者蓝蓝，上清者蓝蓝，她穿梭其中，犹如一尾小鱼。白云悠悠垂挂，像鲸洁白的腹，她是大鱼旁一只无忧自由的小鱼。
阿陶轻快跑动，九越守护一旁，这旁宫人守卫来往不多，鲜少有人看到阿陶举动奇怪的模样。
阿陶仰头眯眼看看天，冷不防被九越拦下。
阿陶收神，眼前是一位男子，文雅雍容，面如冠玉，着一黛色青松纹的长襦。若不是阿九及时拦下，不然她愣神之际恐怕撞上来人。
阿陶抬头看他，他虽然在笑却更像讥讽。“殿院置殿中侍御史李颉拜见德陶公主殿下。”
阿陶皱眉，虽说她出神险些撞上男子，但是他淡定自若站在那儿，分明是躲得过，且认得她是皇女，却不知避让，幸好有阿九出手。
阿陶有些烦他，还是按着礼节行个万福。
李颉轻笑，“听闻公主仪静体闲，今日一见若不其然。”
怕是小儿都能明白他说她满处疾跑没有仪态，什么仪静体闲，分明是反话。
“听闻李御史晨兢夕厉，今日一见倒也若不其然。”阿陶反唇相讥。李颉出现的地方靠近内帷。一个监察官青天白日穿着常服出入内帷附近也不像什么好臣子。
“公主牙尖嘴利。”
“御史胆大包天。”
李颉似乎没把阿陶皇女的身份放在眼里，讥讽之词接连而出。这倒是让阿陶不服气起来，轮斗嘴，多次气坏太傅先生的阿陶可是不会轻易服输！
于是二人我一言你一语开始暗地较劲。
“公主可知明珠之死。”明珠为古时王侯之女，自诩才情纵横，没有可相配的男子，被下嫁朝臣府内，一朝三十年被困于小楼之上，最终郁郁寡欢而死。
“御史又可知范进之狂”贫寒出身的朝臣，追逐名利，口蜜腹剑，狂妄自大，为升迁杀尽众多无辜，最终在宫墙之外癫狂。
李颉是当朝的御史，从一介贫寒书生凭借自身挣来如今权位，他的身后无错综复杂的权利关系，被朝中臣子称“只狼”，出勤办公常常形单影只。行事手段残忍，心思陈深，与样貌文雅相差甚远。常言中他阴晴不定，闲时踪迹难觅。
“公主想出这宫墙一看吗”李颉说道。
阿陶微微一愣，斗嘴呢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看他依旧笑着，只是神情温和几分。可阿陶戒备并不回应，根据她的斗嘴秘技，回答对方的话语时要万分谨慎才能不落圈套。
他轻笑一声，“臣先前不过是希望与公主多些了解。”
了解什么？了解彼此谁嘴皮子更利害些？阿陶腹诽。
“公主若是想，上元节之日在此等臣。”
“为何带我出去？”阿陶沉默半响，如何也想不通。
“公主难道不想出着宫墙吗？”李颉似乎胸有成竹反问，“上元节时满城华灯，公主不想见见坊间是如何过节？”声音低沉，犹如书上所说惑人的妖精。
阿陶承认，她确实想出去看看，看看那些个写出有意思话本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公主及笄之日将近，诸多事宜繁杂，尤其是您的婚事……难得的佳节闲暇日后恐怕不多……”李颉继续说道，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目光闪躲，分明动了心。
九越在一旁听着，恨不得封上李颉的嘴，只怕阿陶真的答应出宫。
而阿陶心思百转千回，不得说李颉字字言中。
“公主的侍卫可是当年凶羊的绝冠武者，一般杀手怕是绝无可能近公主之身，何况您不似胆小之人……”李颉继续诱惑着。
“你能带我出去？”阿陶犹豫地问。
九越暗道不好，公主已然动心，可是看着阿陶熠熠的眼眸，又不忍阻止。
李颉轻呵一声，“公主，这宫廷礼制守备如今什么模样，你会更清楚。”
阿陶知道，父亲万事得过且过，如今礼崩乐坏，权贵妇人也曾进这内帷游乐，皇家无威严。至于赵家还能坐着天下，是朝上势力相互牵制得一时安稳，父亲哪方势力皆不倾斜。阿陶明白只要有一个契机，这个王朝将会天翻地覆。
“我来……”
“公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李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