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英里》羊笔笔羊

39、第四章：来自猫的监视

　　这顿饭吃完，乔默看顾岑舟的眼神都有点不大对了。

　　虽然她之前一直自我催眠，这个任务世界里还有一个长得很像她又比她漂亮的姑娘存在，顾岑舟恰好认识她，甚或是对她心怀好感。

　　但她心里还是有个微弱的声音保持质疑：真有这种巧合？还是另有其他解释？

　　结果真让她找出另一种解释。

　　顾岑舟，看着像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好青年，竟然偷偷把帅哥邻居画成了个姑娘当个宝贝似的放在床头？

　　这是什么癖好？

　　乔默只稍微想了想都觉得自己快要消化不良了。

　　而且，戴上这有色眼镜之后，乔默怎么看顾岑舟对林盛夏的态度怎么觉得别扭——那眼神，乍一看挺纯良无害，细看才觉得有点心不在焉似的深情，就跟一边看着林盛夏一边在脑子里把人家画成姑娘一样。

　　真是太猥琐了。

　　乔默这番心理活动，顾岑舟自然毫不知情——当然，他要是真知道了估计能当场吐血三升，直接去世。

　　他一边收拾餐桌，一边随口问林盛夏，他室友工作是不是特别忙，大周末的也不见在家休息。

　　结果这一问，就跟捅了话篓子一样，林盛夏抱怨起来大有口若悬河之势，从尼莫每天加班至少五小时，每周至少加班一天半，到他动不动把工作带回家里，吃饭的时候浏览血腥图片也不知道换个地方……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可见是心灵饱受摧残过。

　　顾岑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被灌了一耳朵吐槽。

　　而且他听着心里还觉得有些奇怪，林盛夏提起尼莫的时候虽然是抱怨的话居多，但语气透着点过头的亲密，是那种对自己人才有的“嫌弃的爱”。

　　顾岑舟下意识皱起眉头，又松开，也可能是尼莫平时对林盛夏生活上颇多照顾，林盛夏又赶上失业，难免对他有所依赖。

　　再加上尼莫对他那个老妈子一样的态度，一看两人就是挺熟稔的朋友。

　　不过，不管俩人怎么样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的注意力转眼又被祖宗转移了，一手拎住正要跳下桌子的祖宗，一手指着它的碗：“哎你别跑，说你呢，老实交代，怎么还学会挑食了？”

　　说完自己也语塞了一下，这祖宗一直以来何止是挑食，它就差绝食了。

　　这么问太打脸，顾岑舟只好又教训它：“你还挑地挺有条理，把茄子全剩下了，怎么茄子又招你惹你了？”

　　一边拨拉了一下那碗里的罪证：碗底散了一堆紫皮白瓤的茄子丁，跟满天星似的。

　　结果这回祖宗对他的耐心到了尽头，身子一扭挣脱这铲屎官的魔爪，乘着重力加速度在他脚上成功着陆，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岑舟只好无奈地笑：“个头不大，脾气不小。”

　　******

　　顾岑舟不知道的是，一场来自猫的监视行动，已经无声无息地展开了。

　　谁知道一个看起来正常的小画家会不会变成丧心病狂的炸弹犯？

　　他画过的画，在读的书，电脑上浏览过的网站，乔默都在一只猫的能力范围内悄没声儿地留意着。

　　每次林盛夏过来借个东西、吃个饭或者聊个天，她就端坐在两人中间，一脸严肃地充当楚河汉界，虎视眈眈地监视着某人。

　　以至于顾岑舟都误会了，还以为自家祖宗改了性子，终于开始从高贵冷艳向温柔可人的方向转变了，照这个喜人势头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白日撸猫就不再是梦想了！

　　欣慰之余，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乔默对铲屎官的盲目乐观也毫不知情，她只是觉得，越监视越看顾岑舟不像她猜测的那种变态。

　　顾岑舟对林盛夏的态度一直是热情又不失礼，友好但不逾矩的那种，两个人聊的话题也都很正常、很安全，全然没有什么诡异的走向或者猥琐的暗示。

　　甚至，以乔默那不靠谱的直觉，她觉得每次林盛夏来过之后，顾岑舟的心情好像都不太好——要是真对林盛夏有什么非分之想，顾岑舟应该不会是这种反应吧？

　　况且，哪怕真是有非分之想，离反社会炸弹犯也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乔默深有体会，一个人就算对着外人可以装得阳光开朗，独处的时候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把内心的阴暗遮掩住。

　　而她前前后后跟着顾岑舟住了将近两个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只把他当成个行走的饭票、潜在的“咸猪手”，但顾岑舟这个人在她这儿留下的印象其实是不坏的。

　　嘴馋，喜欢赖床，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边洗碗边唱歌，是个有事没事都能自己找乐的人，而且还不忘了把家里的猫也一起带上，只不过从来没问过她的意见就是了。

　　虽然顾岑舟偶尔也会散发负能量，脸色阴郁地坐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还有一次喝醉回家吐得满地都是的黑历史。

　　但乔默觉得，这个人整体来说还挺符合“没心没肺的二百五”这个评价的。

　　唯一比较奇怪的，就是顾岑舟有时候会跟镜子说话，看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的。

　　不过他还跟猫说话呢，两种行为一样让人匪夷所思，可能独居的单身汉就是这样。

　　而且，作为一个讨厌猫狗的非宠物爱好者，乔默完全不能理解一个人跟猫聊天玩耍的心理，于是只能归结为幼稚和傻。

　　幼稚的傻子一般没资格当变态。

　　乔默只好暂时中止了监视行动，试图冷静地分析出个合理的解释来。

　　贸然猜人家是变态确实不妥，这些个玩艺术的人脑回路都神秘莫测，也没准，顾岑舟最近只是在练习怎么画性转人物图，正好拿林盛夏练手罢了，宝贝似的搁在床头，可能也只是因为画的很满意？

　　她有些恹恹地趴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毯子，终于放弃了自欺欺人，心想：那副画上画的，是另有其人吗？

　　那副画是真的很像之前聂之远给她画的小像，她不能不在意，但这份在意又偏偏不可能有任何意义。

　　她得不出什么让人安心的结论，只好第八百遍地给自己催眠：人有相似，何况她的长相虽然不是大众脸，但眼睛眉毛鼻子嘴，哪个也不是天下独一份的，凭什么别人不能长得跟她一样了？

　　林盛夏还是个男人呢，不照样和她长得很像？

　　最重要的是，这是另一个世界，就算有个跟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也叫乔默，那也和她没关系。

　　心里的那根刺，那种隐隐约约要想起来什么似的感觉，都是她反应过度罢了。

　　******

　　屋里安静得有些烦人，她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毫无形象地肚皮朝天瘫在那儿。

　　反正顾岑舟上班去了，家里没别人，她想撒丫子裸奔都没问题。

　　哦是了，严格来说，她现在无时无刻不在裸奔。

　　这可真是个让人无奈又辛酸的事实。

　　猫的视力怎么样乔默以前没有了解，作了一回猫才发现，她看东西居然比之前要清晰得多，现在一抬头就能看到天花板上的每一条细纹，还有和墙面夹角里积落的每一粒灰尘。于是这就成了她无聊打发时间的小活动。

　　只可惜沟通范围太有限，没处显摆去。

　　心不在焉地数了一会儿灰尘，乔默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个爱好来得也太廉价了一点，连每天晚上数金币的长袜子皮皮都不如——哪怕是把铲屎官的钱包扒拉出来数钢镚呢。

　　如果她真这么干了，也不知道顾岑舟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反正长日无以消遣，乔默索性在脑子里把顾岑舟编排了一通。

　　这么自娱自乐了一会儿之后，乔默后知后觉地察觉出自己心里那点久违的放松和愉悦，她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摸出来，拜这倒霉的爪子和毛茸茸的猫脸所赐。

　　但这不妨碍她意识到什么，她最近的状态，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

　　回想起来，从大楼上跳下去之前，她过了挺长一段时间平静的生活。

　　是字面意义上，也是实际意义上的平静，她每天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时运动、按时睡觉，台历上的生活记录千篇一律，没有惊喜，没有意外。

　　这种生活既不讨她喜欢，但也不让她讨厌。

　　她甚至都不怎么感到难过、或是痛苦、开心、愤怒……那些个七情六欲仿佛是被一张保鲜膜隔了开来，她清楚地记得那时什么感觉，只是不再能感受、也不想再感受到它们了。

　　她就像个设置了定时程序的机器人，单调不变地走向终点。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状态开始发生变化的？

　　这种变化让她感到震惊，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能量域的时候还完全不是这样的。同时，这种变化也令人奇怪地难以察觉，也许是因为，它早就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乔默细细地回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事情，和顾岑舟打架、挑食、心情好的时候冲他喵喵叫几声，心情不好就冲他哈气竖耳朵，而就在前几天，她居然还蹿到了他的枕头上。

　　与其说她活得像只猫，倒不如说她活得像个人了。

　　如果告诉几个月前的她，她当初用了一年也没等来的心境变化，居然就这么突然掉到了头上，她一定不会相信。

　　是因为这个世界变成猫被迫和铲屎官共同生活？

　　还是因为……上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关于上一个世界，乔默一点东西都记不起来，甚至连做梦都没梦到过。

　　只有尼莫给她的寥寥几句官方解释：第一个任务她没能完成，相关的记忆已经根据要求被清除掉了，她连一点经验值都没捞着。

　　乔默对这种操作十分不满又无可奈何，但反正记忆都被他们抹掉了，她还能怎么办呢？那玩意儿又不写在纸上，她撒泼打滚也拿不回来了。

　　只是，记忆消失了，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好像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些痕迹。

　　比如，那张让她心烦意乱的画，也因着勾起过往回忆，而在她心里生出一点隐秘的喜悦，和一丝埋藏得极深的期待。

　　再比如……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十分熟悉，钥匙和门锁发出的清脆的碰撞声让她的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

　　乔默一个翻身坐起来，迅速把刚才露出来的肚子收了回去。

　　潜意识里，她也在等一个人回家了。

　　聂之远：你叫谁没心没肺的二百五呢？
乔默：喵。
聂之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