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先攘外再安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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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乔默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手脚发麻，两边太阳穴像是被打通了一条峡谷，“呼呼”地吹着西北风。
原来吸血鬼恐惧到了顶点是这种感觉。
她还清楚地听到聂之远的心跳空了一拍，然后发疯似的狂跳起来，血液开始在血管里揭竿起义，肾上腺素也大概正在他的细胞里狂欢，害得他呼吸急促，肌肉紧张。
如果这会儿她是站在他对面而不是趴在他背上，估计还能看到这家伙瞳孔放大，鼻翼扩张的倒霉样子。
这下好了，连听他反驳辩解的必要都省了。
乔默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去，有些庆幸自己此刻没有人类脆弱的心脏，所以她的声音也还是稳的：“聂之远？”
聂之远的头是懵的，耳朵是嗡嗡的，大脑这个司令一下线，喉咙就没骨气地缴械投了降：“嗯。”
他给自己的“黑化版本”设想了无数暴力血腥的、残忍冷酷的、冲动愚蠢的可能性，却没料到，他是这么个损人不利己、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这下该怎么办？瞒是肯定瞒不住了。
乔默又会做什么反应？
乔默倒是比他预料得冷静——也可能只是她吸血鬼的身体替她免了那些不必要的生理机制。
她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问他：“你是怎么来的？”
聂之远一时语塞，几个假话和借口在脑子里飘来飘去，他一个都没能抓住。
“你打算怎么回去？”
还是没有回答。
“你还……还活着吗？”
聂之远张开嘴，却没能第一时间发出声音。
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回答这个问题的时机，也就失去了回答这个问题的必要。
乔默点了点头：“好，明白了。”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先对付外人，再收拾他。
她伸手点了点对面的盗版“聂之远”：“所以，这人原来是你吸进去的钻石花粉变出来的。之前通道里的那位，恐怕也是托你的福吧？”
她笑了一声，笑声里却听不出情绪：“这人得有一米九了吧，你倒是把自己想的挺高。”
聂之远：“……”说实话，乔默这种不生气也不着急，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最容易让他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
有跳楼的前科在前，聂之远才深深认识到，这个女人发起疯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乔默却不再理他，抬头直接对那盗版说：“想留下我是吧？你有什么能耐？说说看。”
“聂之远”惊讶地一扬眉，吹了声口哨：“小乔乔，你长本事了嘛。”
他笑嘻嘻地摇了摇手指：“但你别把我想得跟他一样，我不傻，别想从我这儿套话。”
乔默目光一闪——不能对她明说的能耐，就说明一定有她能够抓到的软肋。
她不紧不慢地“哼”了一声：“你可够自作多情的，你正主在这儿，”
她说着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正版聂之远的肩膀，把人家拍得膝盖一软，这才继续说道:“我有必要跟你套话吗？”
她低头瞅了一眼地面，刚才的“果冻层”已经基本看不出来了，想来是钻石花粉为了搞出这个盗版聂之远才弄的把戏，这会儿也该“功成身退”了。
于是她利落地从聂之远背上跳下来，抖了抖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别管目的有多龌龊，至少人家有办法把我绑在他身边，你呢？除了一张抄袭来的脸，你有半点比得上人家的地方吗？”
“聂之远”在听到乔默最后一句话时脸色一变，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乔默心里一动，她一边说，一边往这盗版身前踏了一步，笑道：“你还借着这个游乐园做文章，做出什么来了吗？要不是我想起来旧事，你恐怕连脸都没有吧？”
盗版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被乔默踩到了痛脚，却还记着不能轻易被套话，只好紧紧闭着嘴，脸上的表情一时十分精彩。
殊不知沉默有时比开口回答更直接。
乔默撇嘴冷笑了一声，心里却暗暗说了一声侥幸。
她刚才那句问话其实是一时福至心灵的猜测——从当初地面变软的程度和速度来看，她几次猛地下陷都是在回忆那次欢乐谷之旅的时候，而最严重直接陷到腰的那次，更是在看到所谓的“聂之远”的背影之后。
她也只是隐隐约约地有种直觉，从这故布疑阵的欢乐谷、借聂之远长相的无脸人，到“吃人”的地面，都和她对聂之远的回忆有关系。
而“聂之远”的反应恰恰印证了这个大胆的猜想，看来这些关卡内的“加强版”钻石花粉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会黑进人大脑，以鲜活回忆为养料的高级病毒而已。
只要知道它们的运作机制，就有对付它们的办法。
乔默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身边的聂之远一眼：“给你看个好玩的，想看吗？”
聂之远愣了一下，蓦地悚然变色：“乔默！不要！”
他猛地拽回拉着乔默的手，同时另一只手试图去拦住她，但乔默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胜于他此刻这具身体，抬手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根本无从拦起。
只听“喀啦”一声，颈骨碎裂的声音让人牙酸，更让人肝胆俱裂。
聂之远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手生生地拧在了喉咙里，他伸出去拦乔默的胳膊只够接住她软软垂下的身体——她的头以诡异的角度歪在了一边，因为颈骨已经被她下重手捏碎了。
聂之远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几乎是同一瞬，对面的“聂之远”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嚎，两只手痛苦地抓向了自己的脸。
他的脸竟然像是忽然变成了信号不稳的电视屏幕，在有脸和无脸之间反复切换，表情也狰狞了起来——其实更像是原本的脸因为信号失真而变得扭曲了。
乔默赌对了。
无脸人的面目全靠她脑海里关于聂之远的影像投射维持，只要乔默能想起聂之远，他就有源源不断的养料，而看着“聂之远”的脸，更是最有效的维持这种成像的方法。
他原本有恃无恐。
谁知乔默竟然猜出了他的秘密。
切断视觉神经可视化输入的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闭上眼睛不去看，但只要乔默还想着聂之远，就还有被钻空子的可能，而她现在最难从脑海里剔除的，恐怕就是这个人了。
于是她索性釜底抽薪。
再强大的病毒，也没法黑进一个“死人”大脑。
无脸人跪了下来，他伸出手，似乎想去碰乔默，却被聂之远闪开了。
“重来一次，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陪你，好不好？”
支离破碎的声音从无脸人时有时无的嘴里吐出来，他脸上尚存的表情在那一瞬闪过一丝肖似聂之远的温柔，但随即又扭曲了起来。
无脸人伸指抓向自己的脸，滑稽地想要留住那些五官似的，指尖下却还是徒劳无功地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就用这么一张空白的脸对着聂之远，吐出的声音如同遥远却又沉重的回音：“你现在走了，迟早也得留下，迟早也得变成这样，我等着你……”
随着最后一丝话音消失，无脸人的头发、衣服、鞋子也模糊了起来。
再然后，他惨白的“皮肤”开始流动，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啪”的一声在地上摔成了一滩。
他旁边的地面“咕嘟”一声，冒起一个泡来。
地面又开始变软了，不过这次是针对无脸人的。
只听“咕嘟咕嘟”之声不绝，无脸人很快被“果冻层”吞进了半边身子，他空白的脸上因为惊惧而豁出了一张空洞的嘴，但这一次没有声带能让他发出任何叫喊。
无脸人无声地挣扎扭动着，却还是越陷越深，终于连最后一点都被吞噬掉了。
地面恢复了平静，几步之外的大门蓦地闪起了刺目的白光。
“游乐园”关卡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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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默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落枕得像是要断掉了，哪怕一动不动都疼得厉害。
随后她想起来，是了，脖子确实是断掉来着，还是她自己扭断的。
“嘶……”饶是小心翼翼地，乔默起身的时候脖子还是一阵剧痛，她捂着脖子摩挲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有些担心——会不会骨头没长好变成个歪脑袋？
“醒了？”
是秦歌，哦不，聂之远的声音。
乔默脸上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瞬间拉了下来，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聂之远。
聂之远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硬邦邦地说：“没地方给你打石膏，支架都没有，所以你自己悠着点，长歪了概不负责。”
乔默“哦”了一声，又躺下了。
想了想把眼睛也闭上了，有些人，眼不见心不烦。
妈的，某些人，眼不见都心烦。
“喂，”还是聂之远先忍不住开口，“你就没什么话要说？”
乔默不理他。
聂之远深深吸了口气，在心里默念：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扯淡，这个世界美妙个屁。
不过某人连跳楼的事情都干出来了，仗着自己有吸血鬼的超强自愈能力扭脖子“自杀”大概也算不了什么。
聂之远自我安慰，有前科在那儿摆着，总不能强求这个没良心的顾忌他是不是会担心受怕，更何况这次她还有可能是故意的——既然摆明了要互相伤害，那她也不用客气了。
但他舍不得，于是只好妥协：“好了，别生气了。我骗你一次，你都当场扭脖子了，咱们算是打平行不行？”
乔默忍了忍，没忍住，闭着眼睛骂道：“滚，谁跟你玩过家家。”
能开口说话就是好的，聂之远立刻打蛇随棍，趁热打铁：“好好好，不过家家。现在你醒过来了，我也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咱们干翻了反派，通过了关卡，攒够了经验值，这笔账怎么算都只赚不亏啊。”
乔默猛地坐起来，要不是顾忌自己现在力气太大下手没轻重，搞不好她已经一拳头捣过去了：“你可够会算账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赚经验值，我……”
骂到一半，言语无以为继，乔默反手抽过枕头，劈头盖脸地朝聂之远砸过去：“滚！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聂之远两手架住枕头，奈何力气不够大，还是被砸了个眼冒金星。
他伸手抱住枕头，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苦着脸说道：“姑奶奶，你可消停会儿吧，你也不看看咱们现在在哪儿，你让我往哪儿滚去？”
“你说呢！”乔默咬牙切齿地看着聂之远，忽然一怔，注意到了一件事——自己的手和聂之远的分开了。
乔默一抬手，聂之远就条件反射举起枕头挡在脸前，看没动静才探出半个脑袋，解释道：“封印之心的时间流很乱，咱们是四个人同时进入的，没法控制降落的时间点，现在咱们所在的时间点是在献祭和封印设下之前，所以严格来说，异维空间这时候还不存在。”
他们两人这会儿呆着的房间，正是三百年前四九城大战终结前夕巫师部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子，家具陈设都是古旧破损的木制品，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混合着硫磺和焦炭的味道。
乔默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咬住嘴唇：“谁问你异维空间了。”
她顿了顿，才问：“你到底怎么来的？”说完又抬眼瞪着聂之远，咬牙道，“你要是敢再骗我……”
“我保证！”聂之远连忙举起一只手，“再没有下次了！”
他伸手揉了揉鼻子，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半天才说道：“你出事的时候我在国外，没人告诉我。后来，后来二胖，就是翟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了，他告诉我的。”
“然后我就回国了，后来，后来又碰到一个自称能量域负责人的人，他说……”
乔默打断他：“等等，这个人是不是叫尼莫？”
“谁？”聂之远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一脸茫然，显然是头一回听说。
乔默拧着眉头摆摆手：“没事，你接着说。”
聂之远继续说道：“他说，如果我可以帮他们修复几组不平衡的能量，就能……让你回来。”
乔默死死地咬住嘴唇，越听心里越凉，听完之后，她连最后一丝微薄的侥幸都熄灭了。
聂之远的说法和她的经历如出一辙，但她却是因为跳楼才被选中的，而且即使最后完成任务，也只能复活一个人……
她选择的是乔然，聂之远选择的她，那到头来谁能复活他呢？
要死要活都是她自己选的路，跪着都要走完，但聂之远又做错了什么？如果不是她，聂之远也根本不会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你，”她声音哑了一下，使劲咽了口唾沫才找回声音，“怎么会被能量域选中的？”
聂之远张了张嘴：“……这我怎么知道，那个人又没跟我……”
一句话没说完，乔默忽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扯，眼睛都红了，一字一顿地问他：“我是问，你怎么死的！”
聂之远表情一片茫然：“什么怎么死的？我这不是好好的？”
乔默呼吸直抖，瞪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咬着牙努力稳住呼吸，眼泪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你骗谁呢？我看起来就那么好骗吗？”
“我没有骗你。”聂之远吓了一跳，一边要举手起誓，一边还想给乔默递纸巾，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做完一整套动作，“我保证，我真的没有骗你！”
乔默咬牙，脸上肌肉一动，眼泪更是哗哗直流：“你活得好好的能量域的人干嘛找上你？你以为你是美国总统？”
聂之远叹了口气：“你这个以己度人……”
他本来是想安慰乔默，但一想到她这个以己度人里“己”的班班劣迹，气也上来了，改口呛了回去:“小混蛋，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碰到什么麻烦就要跳楼就要扭脖子吗？”
乔默眨了一下眼睛，一颗泪水顺着她的眼睫毛落了下来。
说来也怪，聂之远好声好气的，她觉得他在骗她，聂之远暴躁骂人反而让她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你说的是真的？那能量域是怎么跟你说的？那地方活人怎么能呆的？如果完不成任务你该怎么回去？”
聂之远伸手在乔默脸颊上抹了一把眼泪，看着她的眼睛：“必须完成，完不成任务我也不回去了。啊！”
他弯腰捂着被乔默捣了一拳的肋下，皱起了脸：“嘶，肋骨要断了。”
乔默瞪着他，一字一顿：“重说。”
这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暴君，聂之远在心里骂了一句——没敢说出口，否则又要挨一拳。
“好好好，任务完不成，我当然是原路回去。”
聂之远翻了个白眼，心知不是翻旧账的时候，也知道乔默此刻的担心是什么，只能先顺毛捋：“再顺便让他们给我洗个脑，把你忘个一干二净，眼不见心不烦。”
乔默抽了下鼻子，没说话。
她这会儿心里只有两件事，一怕聂之远和她一样已经死了，二怕聂之远回不去。
在这两个关切上，无论聂之远再怎么信誓旦旦地保证，她都不敢全信。
不光是因为这人胡说八道一贯比吃白菜还容易。更重要的是，如果真像聂之远说的那样，他为什么不一认出来她就坦陈自己的身份？反而还接着装什么魔法师。难不成是因为这么骗她很有趣吗？
一定有什么原因，让聂之远坚定地认为，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哪怕遮遮掩掩的会让任务加倍困难。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现在说出来的都是真的，也不代表他来这里就有多安全。
鬼才知道能量域是不是会对他这种活人产生伤害，万一导致什么无法恢复的大脑损伤呢？万一他在任务世界里受伤甚或死了呢？万一那个能量域负责人看上他，一定要把他强留在那个鬼地方呢？
最保险的方法，还是先跟尼莫确认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就尽快终止聂之远的任务，送他回到正常的世界去。
但这该死的任务助手关键时候从来没有在线过。
乔默接过聂之远递过来的纸巾，擤了擤鼻涕，问他：“所以你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修复封印吗？”
聂之远摇了摇头：“修复封印只是我和毕肖普巫师的一个约定，我的任务是取一束业火。”
“取……火？”乔默“哼”了一声，“能量域设置的任务都跟开玩笑似的。”
她又问聂之远：“你只要完成了这项任务，就算是成功了？”
聂之远摇头：“这项完成了，还有两项，都完成才算成功。”
乔默皱眉：“那……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聂之远揉了揉鼻子，有些心虚：“哪儿有那么多万一？再说，我一共有五次机会，五局三胜，几率还是挺大……”
他话没说完，余光瞥见乔默肩膀一动像是又要打人，连忙把枕头竖起来当盾牌：“我们这都到三百年前的四九城了，遍地是业火，你还担心什么？”
乔默“哦”了一声，凉凉地说道：“那你想得还挺周到的啊。”
她手指不自觉在床板上一点一点，如果聂之远的这次任务成功了，他还有另外两个要完成，但如果自己的任务成功，那就直接完事一了百了了。
所以，还不能走。只有保证这次的任务她失败聂之远成功，才有可能继续走下去。
谁知道放任这二百五一个人下一个任务世界里，到时候他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唉，有这种猪队友，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第二十九章：先攘外再安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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