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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战斗终于打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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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最绝的情话都是假话,就像“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徐睿脱下眼镜,翻了翻书,发现自己的眼镜盒不在桌上,打开包,正要拿眼镜盒,忽然发现手机的屏幕亮着,来了一条短信。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陆天翔发来的,微微有些疑惑,打开键盘锁,按进去,屏幕上一行简短的字:
下课后请慢点走,有一封信要给你。
徐睿的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这什么意思,有封信要给自己,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陆天翔想跟她做朋友吗,这个短信来得也太突然了吧。她对此的第一个反应是不想要这封信,但一想,陆天翔既然这样说了,自己总不能直接走掉吧,而且这只是信,不是情书。尽管心里有些为难,但她还是准备下课后过去拿一下。
这边的陆天翔可以看到徐睿在包里拿东西,但看不到她在看手机,心里真叫一个心急如焚,会不会没收到啊,要不要再发一条啊。人在极度忧心的时候对什么都不确信,天翔连对信号都不确信了,他想到有时候确实会收不到短信或收到短信部分文字信息丢失,他这才几个字啊,要丢失了不就没有了。天翔心一急,立马想再发一次,但又不敢,这回不是不敢发,而是怕要是前一条收到了,再发一条这是不是傻啊。此刻的天翔如坐针毡,刚才的时间过得那般快,现在离下课只有五分钟了,却遥遥无期,怎么也下不了。一开始还为徐睿是否有收到坐立不安,现在又为收到短信的她是什么想法而惴惴不安,还有她会不会来拿信呢,你这位大小姐怎么也发条短信来好让我忐忑不安的心安稳一些啊。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天翔的心几乎已经跳到了喉咙口,就快鱼跃而出,因为心脏简直太过剧烈的跳动,他都有种要吐的感觉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徐睿站起身,她是要直接从前门走掉还是走过来呢,他的巨大沉重像一块石头般的心脏像是仅被一根蜘蛛丝悬在半空,要落却落不下来,难受得要死。徐睿一直站在那里,把桌上的东西理进包里,天翔的心越悬越高,这意味着待会一冲而下的时候也更加猛烈。徐睿慢慢地走出座位,往前走了一步,天翔的心一下子直冲而下,她走了!
徐睿拿着一张表格走到讲台,天翔的心刚刚下落了百余米突然猛地刹车,又以极快的速度往回爬升,天翔没心脏病的都快出心脏病了,她这是到老师那里签字。陆天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知道她是签了字直接往门口走去还是会回过来。
突然徐睿跟吴欣她们说了句什么话,那两人朝前门走去,天翔的心又一落而下,有没有搞错。徐睿签完字走下讲台,一步步地往天翔这里走来。天翔的心终于不再一上一下,而是随着徐睿的一步步走近逐渐升高,他已经紧张地手心全是汗,手紧紧地按着书本,因为这封信就夹在书里。
徐睿远远走来快速地看了一眼陆天翔,又赶快把目光移开,在还剩两三步的时候只见陆天翔从书里抽出一只白色的信封,他两手撑着桌面有些艰难地站起来。徐睿下意识地加快了一些脚步赶紧走过去。
天翔把信拿在手里,以闪电一般的速度瞟了一下徐睿,他实在是不敢一直看着她。
徐睿也没有抬头,边走边快速地接过信封,以极快且极轻的语速说了句“谢谢”,没有做一丝的停留,甚至脚步慢都没有慢下来,径直转身朝后门口走去,天翔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吴欣和李雨菲正等在门口。天翔的心还没来得及经历一个下落的过程,如瞬间转移般就落在了地上,没有扬起一粒的尘土,仿佛刚才升得那么高纯属无用功,这会儿一点没有刺激惊心动魄的冲刺感,平静地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就像是本该一块石头从空中飞速落入水塘,溅起十米高的水花,荡漾起徐徐波纹,但事实上却是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放入水中,没有引起一丝的动静。天翔看着徐睿携着吴欣她们走出视野,心里突然间感到很失落,原来竟是这么地平淡,自己之前的紧张根本没有派上一丁点的用场,或是根本就是自作多情,没有必要的。
在他的想象里送出这封信的情景应该是这样的,徐睿站在他面前,害羞地埋下头,也不敢伸手。天翔故作镇定地拿出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口吻说:“谢谢你愿意来拿信。”徐睿接过信,红着脸微微抬起头,腼腆地一笑,微微欠身说:“谢谢”,然后缓步走开,心里却扑通扑通地跳。但这一切的想象都没有,跟现实完全两样,以至于天翔倒有些发懵,这就结束了?信就这么送完了?就这么飞快地一瞬间?自己忐忑不安忧心忡忡寝食难安了一礼拜就为了这么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一两秒钟?自己做的这叫什么事,担的这叫什么心,犯的这叫什么贱。
天翔理理书本,抬头望一下天空,感觉平静地有点叫人发憷。
徐睿刚走出教室,吴欣不知道为什么她叫她们在外面等她一下还以为什么事呢,竟是陆天翔给了徐睿一封信。她看了看李雨菲,李雨菲面无表情,又看看当事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免有些失望。
“陆天翔给你写信啊。”吴欣见一个人也不说话,只好先开口。
徐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两人,翻了一下信封,上面什么标记都没有,连给谁的都没有,看来他是想好了要当面给的。她把信塞进包里,心里多少有些矛盾。
“他为什么要给你写信呢。”李雨菲问道。
“我也不知道。”
“喜欢你呗。”吴欣来不及地说。
“什么喜欢啊,你别瞎说。”徐睿舔了一下嘴唇,埋怨道。
“不是喜欢你那为什么给你写信啊。”吴欣反驳道。
“可……”徐睿也反驳不起来,想想还是算了,跟吴欣争你永远没有尽头的。
吴欣和李雨菲也识趣,没抢着要看,这就是女孩子之间看上去亲密无间但在这种问题上知道什么不该做,相反若换了一群男生,一封来自女孩子的信那一定是传遍整个宿舍的。徐睿其实无所谓,她坚持不相信陆天翔是喜欢她才写的,可能只是想做个朋友罢了,再说了即使真的因为喜欢,她也不觉得自己会跟陆天翔走到一起。可惜的是我们的陆天翔不知道女孩子心里的想法,要他知道,就不会迈出这一步。
徐睿这两天很忙,因为学院里要她写几份像样的思想报告,作为帮她成为预备党员之用,所以若不是陆天翔这封突然来信,她每天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写思想报告,但今天,她一坐下来就打开信封。
信封没封口,里面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信笺纸,跟那种男孩子给女孩子写情书用的花花纸张截然不同,徐睿心里踏实了一些。打开信纸一看,老长的一篇文章,洋洋洒洒得有上千字,字一个个码得跟方块似的,她心里蓦地一惊,这么多,我还得写思想报告呢,但还是看了起来。
徐睿:
你好!
我是陆天翔,江苏南通人!
想不到该给你写些什么,先说说我家里吧。我老爸是镇上人民医院的副院长,也是一名外科医生,转业前是一名军医,平时血这东西见多了就麻木了,一看到满身是血的就激动地不得了,汗颜。我老妈是个退休工人。还有个妹妹,叫天娇,八岁,上小学二年级。你别看她小,跟我吵起架都能把我给吃了,野蛮地不得了,但是吵架吵多了也成了习惯,我每次一回家就上串下跳地跟我吵,晚上还乘我睡觉喜欢搞偷袭,所以现在我都很怕回家,一回家就像打战,你知道吧。(徐睿看到这里“噗嗤”笑了好几回,想这陆天翔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不过倒还挺幽默,从文字中你都感觉不到他是一个残疾人)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嘿嘿。可能你们都会觉得我因为腿不好是一个十分孤僻的人,其实我的本性并非如此。残疾前我是一个很开朗很乐观很积极很好动很疯狂很有奇思妙想的人,但凡学校里的各种活动,我一直都是焦点人物,只是残疾后身体的原因使得我性格中的这些本性被抑制了,要不我今天就不会给你写信了。
我的脚是在初三的时候一次去市里参加数学竞赛发生车祸,因为粉碎性骨折加上创面无法愈合,不得已截肢。说句实话,这场灾难给我带来的转变太过巨大,身体上的,心理上的,精神上的,但我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种性格并未改变,我依旧渴望刺激疯狂,我依旧渴求聚光灯带给我的满足感,这也是我愿意为李雨菲伴奏的重要原因。
当然还有我的爱好,因为腿脚不方便,我基本每天除了上课吃饭就不太出去,周家铭又是学生会的干事,一天到晚很忙,也不知道他里里外外瞎忙活什么,没个消停。至于王凯,他简直视魔兽为生命,恨不得钻里去得了,打魔兽能打到鼻孔流血眼睛充血脑袋发胀的也只有他了。林浩嘛,她有一个女朋友,这你知道的哦,但我没见过,他的所有时间平均分配在了女朋友,网游和睡觉上,一天24小时,每样8小时,连洗脸刷牙吃饭拉屎都挤不出时间来,活得真叫一个累。
我喜欢玩玩乐器,像电吉他,贝司,架子鼓都会一点,但我最擅长的还是键盘。要是哪天能让你看到我的表演就好了,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失望的。我老爸老妈为了我的音乐爱好给我买各种各样的乐器,足够组成一只完整的乐队了。我10岁的生日礼物就是一套完整的架子鼓,这可不便宜,所以架子鼓一度是我最喜欢的乐器,但后来因为脚的原因就不再敲了。
组建一支乐队曾是我的梦想,尤其是80年代朋克风格的,可惜的是这个梦想却离我愈来愈远。我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对自己的现状以及未来看得很清楚,阿甘说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可惜我吃的是德芙家庭装,下一块的味道永远和我嘴里的一样。
第一次写可能写得多了点,必然会打扰到你,但既然写了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的字已经丑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所以如果你读到这里都看懂了,要知道我付出了多少的汗水,哈哈,开玩笑的。
你用不着回复,能花几分钟看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希望你不会觉得很烦。
2008-11-20
徐睿读完信长叹了一口气,嘴角还挂着笑,不过不是什么幸福的笑,而是被陆天翔这种自己从来不曾知道的幽默文字给逗出来的。在读这封信前,她一直以为陆天翔是那种很封闭很内向的人,因为自己的残疾而把外界隔绝开来,但读完后,她真的对陆天翔文字里所表现出来的另一面感到不可思议,跟她平日里所认识的反差太大了。让她感到舒心的是陆天翔果然只字不提喜欢不喜欢,完全像是只想做个朋友而已,他可能是一个人有些孤独,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所以才给自己写信。徐睿这样一想,觉得读了信也没什么,反正自己这两天精神上很疲倦,读读陆天翔的文字倒觉得轻松不少。她收起信,塞进抽屉里,拿过写有思想报告草稿的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到底要写到什么程度学院里才会满意啊。
陆天翔饭都没顾得上去吃,一回到宿舍赶紧写第二封信,因为写得太快,字也比上一封丑了许多。今天宿舍里三个人都在,周家铭见陆天翔一回来埋头奋笔疾书,凑过去看被陆天翔一把捂住。
“你在写什么东西啊。”周家铭说着就去掰陆天翔的手,“什么东西,看看又有什么。”
“不能看,真不能看。”陆天翔有点招架不住。
“是不是写给女孩子的情书啊。”周家铭猛然想到,但还是不敢确定,要是王凯或林浩他根本就不会怀疑,因为他们奋笔疾书的时候做的从来就不是和学习有关的,但陆天翔若是真在写情书,他还真不敢相信。
“不是情书,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王凯,林浩,过来啊。”周家铭为了刺激陆天翔故意喊救援。
“哦,哦,是,是情书好了吧。”三个人走过来,全都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瞪着陆天翔,陆天翔会写情书,他怎么也会写情书。
“给谁写的。”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说了写情书了,这就不用知道了吧,周家铭你还想看啊。”
三人虽然还是不太确信,但既然是陆天翔,不看就不看了吧,人家都好不容易写情书了,必是一些私密话,强抢过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晚上的陆天翔,躺在床上设想徐睿看了信会是一种怎样的想法,但女孩子想什么男生是永远猜不到的。
第二天,徐睿上课上到一半,陆天翔又发来一条短信:
下课慢点走,今天还有一封信给你。
徐睿犹豫了一下,回了一条过去:
你的信我看过了,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今天的陆天翔已完全没有了昨天的瞎紧张,但他还是担心短信是否收到,徐睿的回信让他的这点小小担心也显得多余了,他的心时隔好久终于完全放了下来。天翔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如此,隐约从这简短的几个字里看出徐睿并不厌烦,而是很乐意看他的信,这让他的信心激增,心里满怀希望,看来正如李燕说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自己有时候就是顾及地太多。
一下课,徐睿果然是大踏步走了过来,吴欣和李雨菲依然是从前门先出去了。陆天翔这时候突然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因为如果说昨天给信的情景不是他所想的话,那今天他是真想好了要说几句话再把信给他,下午整整两节课,他一直在设想该怎么说话。可一见徐睿走过来,花了一天所想的一切都好像泡影般灰飞湮灭,不留一点痕迹,连一点提示都没留给天翔。这使得他再一次紧张起来,眼看着徐睿走来,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他依然是站起来,看了徐睿一眼,把信拿起来,正要说什么。徐睿依然和昨天一样,脚步停也没停,慢也没慢,快速地说了句“谢谢”,接过陆天翔手中的信转身朝门口走去。天翔被她的举动弄得不知所以然,怎么今天又是这样,他不禁感到懊恼,这哪像是一个男孩子给一个女孩子信啊,这分明是两个特工在接头嘛。天翔懊恼也没办法,他不可能再追出去,他也追不上,只能收拾书包略有些失望地走出去。尽管如此,但他还是有一点感到高兴的,说明徐睿愿意看他的信,并没有拒绝,他所想的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最坏的情况是她跑过来说“对不起,陆天翔你别写了,我很讨厌”。
陆天翔仰着头走在路上,清风拂面,虽然有些冷,但很清爽,嘴角泛过一丝微笑,事情还是在按着他的意愿发展,并没让他感到失望。
吴欣倒有些激动不已:“怎么,他又给你写信了啊。”
“嗯。”徐睿无奈地奴了一下嘴。
“他昨天给你写些什么啊,我们不要看,你就说说嘛。”吴欣试图问出点什么。
“哎,也没什么了,就是一些,怎么说,家常话吧,平常的一些事,没有别的什么。”徐睿很坦然地对她们两个说,因为她知道这两人一定会瞎想。
“唉,没说喜欢你吗,或者是做个朋友什么的?”
“没有。”徐睿有点急了,跺着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要不你们回去看。”
“我们可不要看,这信又不是写给我们的。”吴欣故作满不在乎说。
“那你们要我怎样才相信啊。”徐睿真恨不得说希望这信是写给你们的。
“不要怎样,我们就是不太相信,一个男生给你写信会不提喜欢吗,那他干什么,是不是,雨菲。”吴欣说着手挽这李雨菲,征求她的同意,李雨菲点了一下头,看着徐睿。
徐睿长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肩膀:“算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去办公室,交思想汇报。”说着挥了两下手离开了两人,一个人去办公大楼。
“我就不信陆天翔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写信。”吴欣依旧固执地说。
“我觉得也是,不过徐睿应该不会骗我们的。”李雨菲侧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说。
吴欣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不得了:“哎,雨菲,你不是喜欢陆天翔的吗,你嫉不嫉妒啊。”吴欣装出来的一本正经吓了李雨菲一跳。
“啊,你瞎说什么啊。”说着用拳头锤了吴欣两下,撅着嘴生她的气。
“好了,我开玩笑的嘛,你还真生气啊,哦,你是不是真喜欢陆天翔啊。”
“你……”李雨菲追着吴欣,只剩下脸红了。
徐睿吃完了饭才回到宿舍,累得什么都不想做,爬上床一头倒了下去,这可恶的学院还要她再写一篇,今天交去的那篇还要拿回来再改改,简直没完没了都。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才想起陆天翔的信还在包里,爬下床,翻出信,又爬回床上,仰天躺着,还是一样的信封一样的信纸,唯有的不同就是上面的字,比上一封更多,也比上一封更丑:
徐睿:
我长这么大从没像今天这样紧张过,即使是在高考成绩出来的那晚,因为我从不担心自己的成绩。但今天,整整一天,我的心都像一头吃了大量兴奋剂的小鹿不停地乱跳,尽管我时刻告诉自己根本没什么,但这种莫名的紧张却是我所不能控制的,从上午第一节课堂上寻到你的背影到中午下课,从教室走出来的我紧张地都没敢去看你,走过后不舍得,又回头看看,却早已没了你的身影,想想自己实在很可笑,你丫紧张个鸟啊。
下午看到你进教室的那一刻,我的心以1200匹的马力狂跳不止,尽管我故作镇定地玩手机,但我确实可以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整整两节课每一秒都在犹豫,我这人总是在犹豫,换句话说就是做什么事磨磨叽叽的,下不了主意。在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我写下了短信,并在收件人上写下了你的名字,但在接下来的20分钟里,我的大拇指放在确定发送键上不曾动过,不知你能否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我在想你收到短信会是一种怎样的惊讶,你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你会不会根本就不理我,想着想着就到了最差的情况,你发条短信过来骂我“死个神经病,竟敢骚扰我”。我不敢再想下去,眼睛一闭牙一摇,摁了下去。
这就像是坐过山车,在我摁下去后,过山车从最高点直冲而下,在0.2秒内速度从零加速至180迈,天旋地转,地球引力引起的巨大惯性使我脑袋一片空白。在你走过来的时候,我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脸红(但愿没有,即使有但愿你没看见),但我的心真的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甚至有种要吐的感觉,不知道你有没有过,就是那种跑完5000米后的感觉(初中里,跑完后是像死人一样被抬回去的),又或是过山车的最后一个360°(那是锦江乐园的过山车,下来我吐了,从吐出来的东西里我看到了中午吃的薯条以及前一天晚上吃的五花肉,恶心地我又吐了一次)。(徐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这个陆天翔还真是坦白啊)
我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也知道害怕什么,害怕会打扰你,害怕你厌烦,害怕你根本讨厌看到我的信。但在我知道你讨厌之前,在你有男朋友之前,我会一直写,打扰也就没办法了,因为我不想什么都不做,任由时光流逝到毕业那时再后悔当初什么也没做,这才是最痛苦的。
我这人也谈不上害羞什么的,曾在全班女生的怂恿下跳上讲台撅着屁股埋着头深情款款地唱张雨生的《大海》,因为唱得太投入,眼睛闭得老紧了,班主任在门口足足站了两分钟,教室里早已鸦雀无声唯独我还在那跟猴儿似的,一开眼吓得我脚不留神一踩空摔了下来,乒乓球那么老大的包足足在我脑门上呆了一礼拜,老同学看见了还以为我长角了。所以平时大方了去了,但在你面前确实一句话也说不出,从上面我发个短信都要20钟你基本可以看出来。
我为什么写信你也许已经知道了,不敢说我爱你,因为我们还没开始交往,不敢想你会喜欢我,尽管你对我笑过两次(自作多情的我),更不敢奢望那个“爱”字,写信的目的只有一个,请允许我用这种方式默默地喜欢你,哪怕直到毕业那天,因为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你的背影太难熬了(这就是我为什么总坐最后一排的原因)。我不敢再等下去,因为我十分害怕担心恐惧提心吊胆有一天你的边上坐了一个男朋友,所以每每看到你跟吴欣李雨菲坐在一起我是既高兴又尴尬,高兴的是你还没有男朋友,尴尬的是我该怎么把信给你呢,但总归是高兴居多。
前两天收到一条短信,说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是第一节课来了不点名,第二节走了点名了,但对我来说,最最最……大的痛苦是,我来上课了,却没见着你。
上面的这些话要我当着你的面就是打死我几次也说不出来,至少现在说不出来。我甚至可以想象出自己在你面前傻了吧唧地结巴成啥样儿。
本想找个素雅又不失好看的信封,就像你人一样的感觉,但找来找去都是那种花里胡哨的,见谅。
2008-11-21
徐睿拿着信纸,看到前半段时心情还是很轻松的,但看完后半段,她有些不知所从,心里杂乱不安起来,原来陆天翔真是喜欢自己才写的信,这可怎么是好。想着想着又想到那该死的思想汇报,心里越发烦乱起来。徐睿举起信纸又读了一下最后几段,上面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她本还想着休息一会继续写思想汇报的,这下可好,被这封信完全打乱了,连休息的情绪都没有了。
她爬下床,将信收起来塞进抽屉,提起笔,思想汇报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正烦恼着,吴欣又来骚扰。
她看到徐睿倒在床上看信,见她下来还没开始动笔写思想汇报赶紧跑过去,扶着她的肩膀问:“今天又写了些什么啊。”
“唉,没什么。”徐睿很不耐烦地说,同时肩膀一抬,近乎野蛮地挪开吴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两只手。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啊?”吴欣拖来一张椅子,坐在一旁,看着徐睿的脸。
“不是,是,呶,这个思想报告啦,烦死了。”徐睿说着狠狠地拍了几下那几张纸。
“唉,我还以为他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呢。”吴欣说着感到无趣,挪开椅子,回到雨菲那边去了。
外面天空晴朗,只有一弯月牙儿悬在当空,是那么地空旷寂寥,偌大的黑色幕布上只有这一点景色,如此地纯净却又如此地单调。徐睿希望自己的心犹如这皓月当空,简单,纯净,没有任何的杂质,但似乎进入了这个十一月的下半月,一切的一切都变得烦躁起来,烦恼好像之前商量好的,要在一年的这个时刻,集体进攻她的心灵阵地,她在恪守着这最后一片净土,但陆天翔的信好似一颗从B2上空投而下的重磅炸弹,让你猝不及防,任你的城墙再坚固,再高大,也不可能有任何抵御之力,终于这片阵地失守了,他彻底搅乱了徐睿的心湖,这个湖里的鱼儿再也找不到安宁的角落了。
陆天翔竟然真的喜欢自己,还喜欢自己这么久了,她真的是没有想到,简直跟做梦一样。一个残疾人喜欢上了自己,还给自己写了信,天啊,这种事怎么就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一直相信自我保护地很好,为了尽可能地远离男生,她几乎吃饭睡觉上课出去玩都是跟吴欣李雨菲一起的,为的就是不让有的男生有机可乘和她搭讪。可这下好了,陆天翔用这种方式敲开了她固若金汤的城门,使得她都没处躲
徐睿很是犹豫,躺在床上想了好久,是否有必要写个回条,拒绝他,但自己又实在是懒得写,她连思想汇报都来不及哪还有什么时间想回条上该写些什么,倒是陆天翔每天写这么多,真有这闲工夫。要么就一个回复也不给,这样时间一长他应该会停下来的吧,即使他不停下来,他写他的,我不看不就得了吗。徐睿仔细斟酌了一下,决定就这样,自己也不想烦,他要写他写去。
陆天翔自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提心吊胆,送信之前是犹豫不决的痛苦,送信之后是提心吊胆的痛苦,他不知道徐睿到底怎样想的,看了信会有何感想,她会怎么做,会给自己回信吗,尽管他第一封信里象征性地说不用你的回复,但一个男生给一个女生写信怎么可能不希望得到对方的答复,这就好像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付出了很多嘴上说不要你的回报只要你幸福,但心底里谁不希望得到回报,哪怕是一张只写了几个字的小纸条都对得起陆天翔每天一个多小时的奋笔疾书了,虽说读上去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但天翔每一句话可都是考虑再三才写下的,因为他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惹得徐睿不开心。
陆天翔一晚上趴在桌子上写他的第三封信,因为他想好了,从今以后,只要第二天上课的,每天都写,他相信就像李燕所说的唐骏的例子,即使她一开始不为所动,但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打开她的心扉的,即使这个希望看起来如彩票中奖那么渺茫。但要每天都写又何尝容易,前两封信他都是一坐下来就文思如泉涌,脑子里不断地有想说的话,所以才能一口气写那么多,甚至顾及到太长了她是否会厌烦,还特意少写了点,但今天一坐下来,脑子里却如被掏空了一般,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个空脑壳在那叮当作响。
从回到宿舍到现在已过去了两个小时,他还是没有思绪,思想这东西,好比是一个隐藏地很隐蔽的炸药桶,牵着一根很长的引线,你若找不对这根线,纵使你坐到天黑坐到天明坐到屁股瓣儿上生痔疮也写不出半个字来,但若是一找着引线,那你就等着思想的大爆发吧,思绪仿佛是那刚开凿出来的油井,扑扑地往外涌,你写都来不及,只恨自己没有达芬奇那样的天分,左右开弓,双管齐下。
陆天翔想了好久,不得已上网找美文,找情书的范文。这就是互联网普及带来的好处,从小学作文到大学论文,从毕业论文到工作报告,从思想总结到情书情信,只要上网百度或Google一下,一下能跳出几十万条来,只要你有这个耐心在里面挑,就不怕写不出来。
天翔一连看了好几个网页,有些文章的语句真是美得一塌糊涂,陆天翔这辈子都不可能写得出来,但这类极其唯美的文章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看完后你不知道她写的什么东西,从头到尾一直在抒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颠来倒倒来颠地抒情,读的时候感觉很唯美,但读完后不知所以然,没有一个中心思想没有一个中心论点没有一个实际事例,可能这就是文人口中的阳春白雪吧,反正一贯行驶下里巴人风格的陆天翔看不进去,看了几篇也不敢苟同,这跟自己也相差地太远了。陆天翔一向主张写文章的首要出发点就是让读者看懂,并且看完后记得你写了些什么,而这些充斥着矫情文字的东西好比是那五光十色的巨大肥皂泡,一眼看上去美不胜收,其实一戳就破,没有任何实质的东西在里边,她们顶多就是为了满足那些所谓的文人骚客心里所谓的高雅文学艺术的虚荣心而已,因为大家都看不懂了,就说明他们的高雅了。
天翔关掉了电脑继续在那爬格子,犹如一只可怜的蚂蚁,在这矩形的二维空间里怎么也找不到出路,又一个时辰下来不由得身心俱疲,想想自己也真会找麻烦,说到底还是那句话,自己怎么就不能平平静静安安稳稳浑浑噩噩地过完这四年呢,非要给她写什么信,还非要天天写,还非要写出点真情实感来,恐怕这年头追一个女孩子追得像陆天翔这么累的也只有他了。陆天翔不禁懊恼起来,好好的一个晚上,要平时他可以做很多事,但偏偏一整晚都耗在了这方寸白土之间,自己这是何苦呢。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一冲动要给她写信,结果弄得自己不仅整天提心吊胆还要花这么多时间给她写信。但后悔并没有占上风,既然写了,就写下去,陆天翔这辈子从没在什么事上坚持过,执着过,努力过,所以直到现在他还只是个一事无成的残疾人,也许写这信到最后不会有什么结果,也许写了可能她都不看,也许自己只是一如既往地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而已,但他要继续下去,不为了别的,只为自己的信念,只为身为一个残疾人的坚持不懈,只为有生以来能够第一次在一件事上执着到底,永不言弃。
到了这第三天,陆天翔的紧张感已全无,并且他也知道徐睿一定还是拿过信匆匆而过,一句话也不说,所以他也没去再想该说些什么,该以怎样的表情怎么面对。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到了快下课的时候他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是否还要发条短信告诉她慢点走,但想想她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吧,自己接连写了两封信了,她应该会晓得今天也不例外,所以陆天翔很坦然坐在那里,依旧像之前那样把信夹在书本里,等到她过来的时候抽出来。
下课铃一响,整个教室里一片乱哄哄的,唯独不乱的就陆天翔和徐睿吴欣这几个。徐睿照常收拾完书包先上讲台请任课老师签字,吴欣和李雨菲等在了前门口。天翔静静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就是花再多的时间写这信也是值得的。
徐睿签完了字,折起表格,突然向前门走去,没等陆天翔来得及反应,已走出教室,消失在他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