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载歌》念恕

30、九月清晨——醒

　　一
　　新店终于开张了，我看着干净又明亮的画廊，内心终于舒畅了起来。
　　我自小便对画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的父母也愿意让我做喜欢的事情，所以我在大学时在画画上就已经有一些小成就，虽然不至于出名，但靠画画生活倒是挺殷实的了。
　　于是毕业之后，我就拿出我在大学的积蓄，开了一家小画廊。
　　画廊开业的第一天，我遇到了余漾。
　　本以为画廊第一天开张不会有客人，我便在画室画起了画，不想我这一画便太过认真，连他在画室门口站了许久都未曾察觉。
　　我有些尴尬，但他却不甚在意，还要了联系方式，说是要买一幅画赠与友人，这是我离开学校之后，凭自己接到的第一单生意，我必然上心。
　　而后一个月，我几乎每日与他联系，而那副画，也渐渐成型。
　　那副画很好看，他看了照片后很是满意，我也非常喜欢，一想到这幅画会被他拿去送别的女子，我甚至有些不愿意将它卖出去。
　　但他还是与我约定了取件的日子，那天刚好是我们相识的一个月，他看起来比刚见那时精神，穿着正装，带着公文包，也成熟了不少。
　　我将装裱好的画交给他，他左看右看，看了一会，神色飞扬。
　　“这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画！”他说。
　　“我也很喜欢这幅画。”我笑着看向那副画，我想我的脸上应该都写满了不舍。
　　“我知道我可能有点仓促和唐突，但我想趁着今天，和你聊点什么。”他突然认真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时店里只有我和他，相当安静。
　　“怎么了？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没有，我很满意。其实，这幅画是送给你的。”他将画递出，送到我的面前。
　　“送我？不是你朋友生日吗？”
　　“没有朋友生日，只是想找个借口要你的微信，还有认识你。”
　　一时间我有些不知所措，并不是说这是我第一次被表白，只是曾经的表白我都觉得不甚在意，唯独今日却让人不想拒绝。
　　在我踟蹰间，他将画往我手里一赛，“希望您好好考虑一下我。”然后便跑了。
　　二
　　“你为什么要和余漾分手啊？”发小在擦着放在旁边的画，一边问我，“还把画廊搬到这么远的地方，小爷我好不容易给自己放个假，结果就只顾着给你帮忙了。”
　　“我搬到这里不是正合你意吗？你咖啡馆就在隔壁，之前不是一直求我把画廊定你旁边吗？再说放假不放假的，说得像你平时上班的时候，真的在上班似的。”
　　“哼，臭女人。我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你还是和我说说你和余漾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是已经见过家长了吗？不是准备要结婚了吗？”
　　为什么会分手啊，这应该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吧。
　　余漾很好，除了有一点偏执，有一点大男子主义，其他的真的没话说，事无巨细。
　　但偶尔会变得相当依赖人，会抱着我，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会喊我姐姐。
　　我那时没有多想，以为他只是有时压力过大，想寻求一点庇护。
　　直到有一天，他拿着我的手机，对着刚从浴室出来的我说：“姐姐，我想加个微信。”
　　“你不是加了我微信了吗？”我擦着头发疑惑地说，他见状赶忙走过来帮我吹头发。
　　“我想用另一个微信加你。”
　　最后我顺了他的意，我知道他的压力的确很大，年轻却又有才华，晋升快但是质疑也不少，他需要做太多事情来证明了，我也发现了，往往是工作上出现了质疑或者打击让他喘不过气的时候，他便会变成另一个模样，可爱天真。
　　只要他能消解他的压力，我倒也觉得如何都可以。
　　我那时怎么也没想到，我的不在意差点导致了毁了我们两一生的后果。
　　余漾的两个微信都会和我聊天，我也更好地判断，余漾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很不开心的事情。
　　直到那天，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兴许是有什么文艺风的店开业，画廊里的画被买走了不少，导致我也画了不少画。
　　那几天，余漾似乎也很忙，早出晚归，在家时也是心事重重。
　　那天我一如既往在等余漾回家，只不过平时是一边画画，那天刚好想休息一下了。
　　午夜十二点，门被钥匙打开了。
　　余漾在门口换上了鞋子，走了进来，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回来啦！饿吗？要吃东西吗？我去给你煮面。”我起身，准备站起来去厨房。
　　“不饿。”他的声音非常低沉，似乎压着怒气。
　　“那先洗澡？我去给你拿衣服。”我转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时笙！”他喊了我一声，我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脚下一顿，不知道他为何这样。
　　“怎么了？”我回头望他，发现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摔回了沙发上。
　　“你到底怎么了？”还好沙发是软的，我也没觉得多痛，只是余漾怒气十足的样子让我十分害怕，仿佛下一秒他便会掐住我的脖子。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掐住了我的脖子，问我为何要背叛，问我为何不能好好过一生，问我能不能不离开。
　　我拼尽全力地挣扎，但明显没什么效果。
　　他的力量真的太大了，我无法撼动他分毫。
　　我渐渐呼吸不上来，眼前越来越模糊，但却在这时感觉到脖子上的力气松了一些，我努力去看余漾，发现他的表情十分痛苦，似乎是争夺些什么。
　　突然，我脖子上的手突然松开。
　　“姐姐，快跑！”
　　我呆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余漾突然将我扶了起来，捡起我落在地上的手机，塞到我的手里，然后将我推出门外，并将门锁上了。
　　“姐姐，你快跑了，去随便哪个朋友的家里都好，以后也不要回来了，求你了。”
　　三
　　那天晚上我的确被吓到了，也跑了，在一家小店里哭着给闺蜜打电话，闺蜜被我吓到了，连忙开车过来将我接回去。
　　第二天，余漾的姐姐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空，余漾的母亲想和我见一面，并说昨晚发生的事情她们知道了。
　　我想了想，答应了下午见面。
　　我未曾见过余漾的母亲，只是见过他父亲，他说他也很多年没见过母亲了。
　　余漾的母亲很温柔，很优雅。
　　“是我对不起阿漾，也对不起你。”在我还在考虑着怎么开口的时候，余漾的母亲先开口了。
　　我诧异地望着她，不知道她口中的对不起所谓何事。
　　“我和阿漾的父亲离婚，是因为我出轨。”她无奈地笑了，脸上带着对自己的不屑，“明明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却还是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是吧，只能说是我鬼迷心窍了。”
　　她慢慢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余漾的父亲很忙，他们两的婚姻也是父母之命的成分多过于对彼此的喜欢。
　　当余漾也开始上学之后，余漾的母亲也重新开始了工作。
　　余漾的母亲是个优秀的人，即使中间这么多年没有工作，但仍然每天都会学习，所以进了公司之后，很快便有了成绩。
　　当夫妻二人各自奔忙的时候，总是让心思不正的人趁虚而入的时候。
　　于是，想依靠余漾的母亲往上爬的人出现了。
　　“我那时和他父亲是由父母决定的婚姻，也没谈过恋爱，被年轻人一哄，便鬼迷心窍了。”余漾的母亲捧着茶，轻轻地说，我很难想象，饶是如此端庄成熟高高在上的女子，曾经也有过那样不堪的回忆。
　　或是心中觉得刺激，或是因为方便，又或是心中想对自己的父母进行报复，余漾的母亲趁着余漾的父亲出差，将那个男人领回家了，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余漾逃课在家。
　　那天，余漾怕因为逃课被责罚，于是躲在房间里，透过门缝，看到了全程。
　　包括余漾的母亲和那个男人做的事情，还有父亲的突然回家，那个男人的逃走，父亲觉得丢脸所以怒气十足地掐住母亲的脖子，差点亲手做出错误行为。
　　“说来也是阿漾救了我一命，当时我觉得我已经要结束了，阿漾却突然晕了过去，本来靠意识支撑着的身体失去控制，直接将门推开了，他倒在了客厅和他的房间的交接处。”余漾的母亲的脸上满是自嘲，“将阿漾送去医院之后，我们谈了离婚，他也不再让我见阿漾，怕阿漾受到刺激。其实当时医生就说了，他可能会在心理上留下一些什么疾病，但是这么多年都看起来很正常，没想到是出现了一个隐藏的人格。”
　　“那他现在？”其实昨晚到闺蜜家之后，我也仔细想了一下这件事情，大抵也明白了个大概。
　　“现在在心理医生那里，医生说，他的那个人格估计连他自己都从来不知道，所以才会觉得是你背叛了他，然后背叛这件事，就是我当年留给他的心理阴影，他才会大受刺激，做出那样的事情。”余漾的母亲看了看我的脖子，我出门前有用遮瑕膏遮了一些，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现在他似乎两个人格在争夺身体的自主权，但似乎哪个人格都不希望你再回到他身边了，这也是他对你的保护，希望你能理解吧。”
　　“就算我不回到他身边，也会有别人的吧。”若是又有不知情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不会的，我和他父亲，不会再让他谈恋爱了。”余漾的母亲望着窗外，眼中是后悔和愧疚，“他自己应该也会知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我盯着眼前的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知道那并不是他的错，如若我小心一些，还是能和他在一起的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想让你的父母难受，我们也是为人父母，仅仅是阿漾这样我们便觉得很痛苦了，如果失去他我无法想象我会怎么样，时笙，就这样吧，离开他，重新开始你的生活，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未来会很幸福的。”
　　四
　　“喂喂喂！你又在想什么呢？咋我一问这件事情，你就走神呢？”发小不满地嚷嚷，显然对我这种老不回答他问题的习惯非常无奈。
　　“不合适吧。”我放下手里的活，“去吃饭？我请客？”
　　“这棱模两可的答案我才不要听！时笙，我还是不是你兄弟了，你咋变得这么狡猾。”
　　“等你谈过恋爱就懂了，母胎solo！”我拿起包包，走向门口，“你要是不想吃饭就在这给我看门，我就走了。”
　　“臭女人，等等我。”我回头锁上了门，这次的画廊为了和发小的咖啡店相契合，设计得更加清新，名字也换了——九月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