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镜》宇文不吉格

4、被迫误人子弟

　　记得人家巨擎派少当家成人礼的时候，巨擎峰上举宗同庆，三千门徒把酒当歌，夜晚的仙灯光火通明，亮如白昼。
　　再看极乐天四少爷的成人礼，大宴七千宾客足足三天三夜，把当地城里二十七家酒肆都给搬空了去。
　　启暝天的二小姐，三上楼的小楼主，天涯阁的少阁主……
　　但凡有个丙字挂牌的宗门，到了嫡系后代的成人礼，哪个不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看今朝，恒天派。
　　这七菜一汤瞅着还算不错，鸡鸭鱼肉齐全，可老有排面了。
　　三个长老加上掌门夫妇，还有当事人陈小侃以及他的一位哥哥一位姐姐，总共八人，正好是对上了这七菜一汤的数。
　　就这水平，七菜一汤还得先供着老祖宗，香烧完了才能撤下来自己吃。
　　杂役和其他帮忙的弟子也都退了下去，此时还在正殿门外头候着的，也就只有青子一个了。
　　他不是内门弟子，所以正常情况是入不得主殿的。
　　他是被一位长老捡回帮里养着的孤儿，从辈分上讲，他也就比内门的大师姐差上一线，可要是从身份上讲，他才仅仅比外门弟子高出那么一线。
　　廖清风——廖长老，门内的风纪大管，一手剑术神乎其技，听说当年是掌门的有力竞争者，如今除了小侃这抠门老爹以外，武功能算是帮中的二把手。
　　他算是廖三青的养父，膝下无子，捡来了青子看着顺眼，便用了他自己名字里的“清”字。
　　“大师傅，大师娘……”
　　青子被叫进祭祖大殿内后，微微拱手，从掌门开始依次又向几位长老见过礼，正打算站到廖长老身后，此时倒是被掌门给叫住。
　　“三青。”掌门沉吟道：“是你让侃儿提议要练仙法的？”
　　青子闻言心中一凛，狠狠瞪了在大殿中央懒散立着的小侃一眼，暗骂是得多蠢的人才会说自己想学功夫这事儿是被别人指使的？
　　这不就等于告诉了大师傅，他这不是有心学习么？
　　自己还真是个比皇帝急的小太监，一心想着借成人礼的由头，给小侃出了这么个主意。
　　青子瘪了瘪嘴，再一拱手，“三青并未对小侃说过什么，只是听闻他对仙术有点兴趣，所以才如此建言的。”
　　青子是生怕惹得大师傅不悦，还拼命眨眼想要给小侃暗示些什么。
　　可谁料陈小侃那二傻子站在边上抠着鼻子，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模样，偶尔还傻呵呵地冲自己笑，似是根本不在意仙法的事。
　　“三青，退下。”廖长老对青子严厉道。
　　他的扑克脸终年都不会有什么改变，似乎那两根眉毛天生就是拧在一起的。
　　这廖长老当年和掌门一起参加过剿灭大魔头宇文卜的战役，自然是最初提出不能教小侃仙法的人之一。
　　他板着个脸说：“过了成人礼，即便不通术法，亦能在别的路上走出自己的天地，未必只此修仙一条路，还望掌门仔细定夺。”
　　恒天派的陈掌门虽是个铁公鸡，但也是那嫉恶如仇的铁公鸡，大魔头宇文卜的事牵扯甚广，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可以教小侃仙法。
　　但那，终究是自己的骨肉至亲。
　　可以看到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是又咽回了什么话，良久才说：“侃儿，你娘走得早，我本来应该好好待你才是……”
　　“这些孩儿都明白。”小侃道。
　　他这一世的生母是陈家的二房，生下他没多久便去了，所幸陈家大房对他视如己出，待之不薄，在生活上并不亏待小侃。
　　可她终究是个凡人，是个文明程度束缚在这个时空的普通人，在看到小侃天马行空的超前思维模式时，总会先入为主地以为他这是患了疯病，有所芥蒂，向来也都不支持教他仙法。
　　小侃说：“母亲走得早，父亲和大娘都很照顾我，只是孩儿也明白，仙法兴许是与我无缘了，不过……”
　　他瞥了青子一眼，又把头转向他的父亲，抱拳郑重道：“既然父亲要赠我成人礼，不妨就允许青子与我结为兄弟，行同年同月同日完这成人礼，入内门修行。”
　　这话说完，在座一众长老皆是哗然，尤其是那个廖长老，他是眼珠子瞪得最大的那个。
　　廖三青只是个捡来的弃婴，天赋平平，身份平平，不知他准确的生辰，自然就不知他成人礼是在何时。
　　成人礼是意味着可以嫁娶，可以入门，可以从业，但青子从被捡来开始，就成了恒天派的杂役，入了恒天派的宗门，兴许以后会给他安排个姑娘，他的一生，就已经是和恒天派绑在了一起。
　　若是他行了成人礼的仪式，虽然对他而言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他依旧会选择在恒天派奉献一生，但给与他的，便是一个选择的权力，你可以选择自己是否留在恒天派，是否去寻找自己喜欢的姑娘，这种选择，亦称之为自由。
　　陈掌门自然看得出其中的门道，但他却不知小侃这么做的意义，或许也就只有被常年囚禁的人才知道自由意味着什么吧。
　　陈掌门没有犹豫太久，开口道：“成人礼仪式这问题不大，但是入内门修炼，还是需要按照规矩来。能不能顺利，就看七日后的弟子大考了。”
　　“这是自然，青子一定没问题的。”小侃自信道。
　　在一旁的青子此时却是已经不知该如何作答，视线扫过几位长老，最后在廖长老脸上看到的，是微微颔首的肯定。
　　他这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大师傅给三青这个机会！”
　　他内心震惊与意外之余，更不知该如何向小侃表达感激。
　　还有那廖长老，此刻脸上似有一阵刺痛，小侃这么做，等于是大大帮了他的养子，若是和之前的对话结合在一起看，也就是轻轻在他的脸蛋儿上，来回抽打了那么几下。
　　“你既然无法修行仙术，以后的日子，传道授业解惑，如何？”陈掌门对小侃说。
　　这里的人过了十六岁便要入宗门，但也不是意味着十六岁之前就没地方去。
　　实际上各大宗门都有自己的学堂，教书育人，培养武功底子，也是想引导那些孩子在十六岁以后能选择进入自己宗门。
　　正常情况下，宗门会有三种职业，供门内弟子选择。
　　其一称之为缉师，江湖上叫缉票子，像是雇佣兵，却也不尽然。专门是负责拿钱办事的，多是为朝廷办事，专门接一些任务，给自己和门派赚取酬金。
　　其二称之为宣客，江湖上叫长口子，说到底，这就是个传销部门。专门天南地北地宣传自己宗门好，提升路人缘，拉拢那些散修投身自己宗门。
　　至于第三个么，就是教书先生，具体做什么，陈掌门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传道、授业、解惑。
　　对于不会功夫的小侃而言，这就成了唯一的出路。
　　毕竟做打手不行，搞宣传的话，人家也会偶尔要求你露两手，唯有这教书先生的工作最为适合。
　　平日里小侃没什么别的事，早就把宗门里所有带字的东西全给翻了个遍，可谓是饱读诗书，就连仙法典籍也是已经阅卷万千。
　　要不是他天生没什么慧根，身体素质就是个普通人，恐怕早就已经是一代宗师了。
　　“也罢，带孩子们写写画画做做体操什么的，至少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小侃自知这教书的差事，恐怕还是父亲给自己开了后门得来的，不多想，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陈掌门再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