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代理人》冬客白

6、第六章 再会陈利

　　警局离城陵中学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此时迟归和方敛行已经驾轻就熟地坐在城陵一中的会客室里了，毕竟前不久二人已经来过一次。

　　对面沙发上的中年人这时看着面前的两位警察，恭敬又紧张地赶忙说道：“迟警官、方警官，稍微等一下，我已经跟陈利老师说过了，他这节没课，马上就来。”

　　迟归靠在沙发靠背上，右腿架在左腿上，朝中年人客套一笑：“好的，谢谢主任了。”

　　中年人看着面前这位笑得客气的警官，总觉得他的笑容下透着些许不那么平易近人的强势，相比旁边那位看上去不好惹的“酷哥”刑警，这位笑容亲善的迟警官好像给人的压力更大。上次也是这两个警官来找的陈利老师，不知道这回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不禁为马上来到会客室的陈老师捏了把汗。

　　陈老师那么温文尔雅又和善的一个人，不会缠上什么大麻烦了吧……

　　中年人正想着，门口传来“笃笃”声——

　　“不好意思，听杨主任说，您二位找我？”

　　室内的三人听到声音都朝来人望去。

　　“哎呀，陈老师，你来了，把你叫来是因为迟警官和方警官说还有点事情想要问问你，想让你提供点信息。”杨主任脸上堆起大大的笑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向陈利迎了过去让陈利进来坐下，又转身朝迟归和方敛行颔首示意，“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两位警官。”

　　“麻烦杨主任了。”门口站着的陈利脸上戴着一个椭圆形的细框眼镜，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的白衬衫干净得格外晃眼，下身着笔挺的西装裤，他舒服的外表让人一度忽略了他今年已四十出头这个事实。

　　陈利温和地对杨主任笑了笑，又对看着他的迟归和方敛行笑着打了声招呼，“又见面了啊，迟警官和方警官。”

　　迟归和方敛行也说了声你好，看着陈利走过来坐在对面沙发上。

　　这是一个文质彬彬性情温和的男子。相信每个和陈利接触过的人都会这么评价道，尽管陈利样貌不算特别出彩，但是自他在城陵一中任教开始，老师学生们都对他抱有好感，因为他大方有礼的举止、温文尔雅的态度、独特的教学风格等，这些都深受学生老师喜欢。

　　“不知两位警官来找我是什么事呢？”陈利双手撑在膝盖上，上身微微前倾，明朗的眼神从薄薄的镜片看向迟归和方敛行，未等俩人开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陈利难掩激动地说道，“是不是程小雨找到了？她怎么样？有安全到家吗？”

　　迟归没有立马开口，他隐秘地仔细打量着陈利的表情，目光在陈利地脸上梭巡了几圈，才像是有些遗憾道：“很抱歉，暂时还没有程小雨的消息。不过——”

　　“我们查到程小雨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视线内是在星期五下午五点四十分，在西街小巷23号，这个地段我记得离陈老师家很近，当时临近放学，恰好我记得上次陈利老师说星期五下午你只有第一节有课，一般下午五点多就从学校回家了，不知道——陈老师回家时有没有看见程小雨。”

　　“什么？”陈利惊讶地睁大眼看向迟归，“你说程小雨同学当时出现在那里？”

　　俩人没有吭声，陈利又紧接着蹙起眉头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警官，半个月前的事情我好像有点记不清了，程小雨同学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迟归眯起眼细细看着陈利说话时的反应，不得不说，陈利的表现就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对学生失踪的态度，脸上表情也很自然，跟上次一模一样，丝毫让人摘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旁边方敛行冷着一张脸对陈利说：“还请陈老师再仔细想想，没准是因为当时距离现在时间稍长，一时没想起来，如果想到什么重要线索，说不定对找到程小雨同学会很有帮助。”

　　陈利毫不在意这位方警官绷着一张脸冷硬的态度，因为上次见面这位警官就跟今天一样板着一副棺材脸。

　　他敲了敲脑门，蹙紧眉闭上眼像是很费力地回忆了一下，十几秒后才有些丧气道：“抱歉，我确实想不起来什么了，不过我应该没有碰见过程小雨同学，因为我确实没有在我家附近碰见过学校里的任何学生，要是在我家附近碰见过，那我应该能记得。”

　　迟归敲着膝盖的手指猛地一顿，两秒后又接着轻轻敲击起来。

　　这时方敛行转过头和迟归对视了一眼，迟归眸色微变，接着忽然对着陈利一笑：“没关系陈利老师，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毕竟也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说来还真是不幸，你们城陵一中这三个月来发生这么多事也让学校师生人心惶惶吧。”

　　陈利听到他这么说，自然就想到迟归指的是前三个月高一五班的黎曼同学跳楼自杀的事情，他面带悲痛，苦涩道：“是啊，黎曼同学……她压力太大了，她当时跳楼就掉在我面前，我都不敢回想那件事，后来大家都变得很浮躁，作为她的老师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现在我们班文颖、程小雨同学又有这各种各样的事，这叫她们父母怎么受得了……”

　　迟归和方敛行心中的怪异感一瞬即逝，面上却不显。

　　“文颖？”方敛行像是疑惑问道。

　　“是啊，”陈利像是有些难过，他这时抬起眼看向迟归，“文颖同学平时精神状况就时好时坏，半个月前也不知是受什么刺激了，住进了医院，对了，迟警官不是已经去看过她了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迟归猛地盯着他，在对方看过来的目光中缓缓地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去医院看过她？”

　　陈利伸手扶了下眼镜，眨了眨眼睛，道：“上次我去医院探望完文颖的时候在病房外看见迟警官了，当时没有认出来迟警官，后来你和方警官找过我后我才想起来。”

　　迟归回想着他先前在医院病房外碰见的陈利，对方虽然只是与他擦肩而过，但那时候注意到他了也说不准。

　　他笑着点点头，神情有些意外：“是吗？当时我在看手机，许是错过了陈老师吧。”

　　陈利也嘴角稍稍扬起，回以一笑。

　　迟归抬手看了看时间，一拍身边方敛行的肩膀，站起来对陈利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们暂时也没什么要了解的了，谢谢陈老师配合我们。”

　　“哎，警官不用客气，毕竟都是我的学生，我也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的，我这配合也是应该的。”

　　“陈老师宽心，许是学校风水不好。”旁边方敛行面无表情接过话。

　　迟归：“……”你怎么回事小老弟。

　　谁知这边陈利笑容幅度大了些，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黄纸，略微有些尴尬地说：“不瞒方警官，我还专门去寺庙求了几张符，想着悄悄贴到我们教室里面保学生平安的。”

　　迟归哏了一下，瞟了一眼一脸严肃的方敛行，又看了看陈利手里的黄符，无奈地对陈利说：“封建迷信不可取啊，陈利老师，不过……求个心安也好。”

　　最后几个字迟归说的意味深长，陈利清咳两下，也觉得在警察面前就这么讨论这事有些许不妥，于是把黄符三折两折重新装进衬衫口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迟警官说的是。”

　　“好了，陈老师留步吧，我和方警官这就回警局了。”

　　陈利点点头，站在会客室门口和俩人道了别，目送二人走远。

　　直到望不到迟归和方敛行，陈利眉眼陡然沉了下来，脸上神情让人看不清是什么意思，不消一会，他重新抬起头，脸上神情自然，嘴角微带笑意，仿佛刚刚那一瞬间不存在，带上门离开了会客室。

　　回到了警车里，迟归坐在驾驶室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夹着烟默不作声地抽起来，烟雾袅袅飘起，从半开的车窗中钻出去，男人的面容神情藏在烟气后看不甚清楚。

　　方敛行靠在椅背上，严肃道：“迟队还是在怀疑陈利吗？他看起来……”他沉吟了下，像是在找措辞，半晌后迟疑道，“游刃有余？”

　　迟归神色淡淡，弹了弹烟灰，轻轻嗯了一声：“不得不说，他的表现无懈可击。只是我始终觉得——”

　　“不该如此巧合。”

　　迟归把烟按灭，启动车子，边打方向盘边道：“给顾组员打电话，让她不用在医院里了，回警局。”

　　——

　　“什么？！你是说——”

　　没等沈问开口，靠在树干上已经缓过气的赵商民突然跳起脚来，愤怒又心疼地看着面前红着眼眶的程小雨大喊道：“他，他强迫你，长达好几个月？”他感同身受般开口大骂，“这个禽兽！他还是人吗！他——”

　　“赵商民，”沈问皱眉示意赵商民噤声，“让程小姐先说完。”

　　虽然沈问让赵商民住嘴，但是赵商民刚刚那一嗓子嚎得周围的鬼都吓散了七七八八，感觉到周围少了许多盯着自己的目光，沈问还是觉得心里舒坦了点。

　　“程小姐你慢慢说。”沈问看着眼里哭出两行血泪的程小雨，心里并不觉得这样的场面恐怖，只是叹了口气。

　　程小雨的手指紧紧绞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身体忍不住地发抖，说出的话像是从嘴里费力挤出来一样：“他有时候还会把我叫到他家，对我，对我做那种事，还拍了很多我没穿衣服很不堪的视频和照片，说一旦我说出去，就会把那些东西传出去，我，我害怕，呜——”

　　沈问蹙了蹙眉，问道：“那你现在变成这样是怎么一回事”

　　程小雨稍稍停止了哭泣，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痛苦的东西，瞳孔紧缩，眼里满满都是恐惧。

　　“我……”

　　她想起那个人狞笑着抓着她的手，温柔的嗓音一如每次他给她上课时那般，可内容却让她惊悚骇然。

　　“小雨同学，我跟你教授的东西看来你没有仔细听呢，不乖的学生，你猜猜后果是什么呢？”

　　她尖叫挣扎着，可还是被揪住头发粗暴地拖进了厨房，皮肤被地板刮得火辣辣的痛，可这时恐惧已经让她忘记了身体上的痛苦，在颠倒的画面中，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一脸温和地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眼里却钉出了毒蛇一般狠毒的癫狂，这种违和是她在这几个月体会到的如地狱一般的痛苦，紧接着男人手起刀落——

　　痛苦密密麻麻从断肢处传递上来，她痛的一时失去了知觉，尖叫声卡在了喉咙里面，眼神都有些涣散了。男人半个身子甚至那张净白的脸上都喷溅上了她鲜红的血。

　　可这还没完，他对她低低一笑，伸手随意地抹去脸上的血渍，扬手又是干脆的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