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地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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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问从导师办公室出来后神色郁郁，自从十三岁那年被爷爷从A市的一个孤儿院里领出来后，他们一起搬到了香江市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走在学校里的林荫长廊上，只稍稍一抬头，就能看见外面蔚蓝色的天空裹着几朵洁白软乎的云，根本不用多费力，轻轻一呼吸，吸纳入胸腔里的也是清冽干爽的空气，可是那十二年来除了最开始的几年，后来的漫长岁月里，他一抬头只能看见矮潮且深黑色的地下室天花板，一呼吸便是令人作呕的异味，一睁眼看见的不是空荡荡的地下室，就是密密麻麻的鬼，想来那家人终于能把他从沈家丢弃后应该过的开心多了吧，不用整日惶惶担心朝不保夕，也不用对他的存在讳莫如深。
沈问停下脚步，干脆就倚着身边长廊的柱子，顺势坐在了长凳上，他闭闭眼，拇指和食指使劲揉了揉鼻根，将眼睛里的些微酸涩压了下去，还好近期的学业过于繁杂，让他的脑子一团麻，也没时间多想什么，脑子里的乱码着实消去了不少。
他仰面靠了一会，突然想起，这阵子确实有段时间没看见赵商民了，自那次出院后和他见了一回，就再没看见过他的身影。
是又去地府汇报工作了吧，不过地府的公务员这么难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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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的大门口。
一个形容怪异，牛头人身的鬼正抱着一柄要掉不掉的三叉戟半靠在旁边的石壁上打着瞌睡，就在眼皮快要粘合住时他又挣扎着把它们分开，像是强行不让自己睡死似的，可没两下那重如千钧的眼皮像贴了磁石一样又紧紧合在一起，牛头的面上有个大大的鼻环拴在鼻孔处，一个个鼻涕泡慢慢撑大又马上破裂，呼噜声也随着鼻涕泡一样有节奏地响着。
这时牛头鬼的侧前方虚空处突然出现一道裂口，下一秒一个身影轻巧地跳了进来。
赵商民抖抖身上沾到的灰，颇有些嫌弃地皱了鼻头：“地府负责清扫的鬼成天拿着薪水不仔细干活，这人间通地府的路能不能扫的干净一点，每次过来都沾我一身灰，我要是个洁癖的鬼，那还不得去撞墙？”
骂骂咧咧地把身上的灰一一拍干净，他正准备迈步往里走，突然震天响起一道呼噜声，赵商民一个踉跄，连地面都抖了一下。
赵商民：“……”好家伙，今天守地府大门的是哪个鬼，这么肆无忌惮的吗？要睡就睡，还睡得这么丝毫不掩饰，这一声呼噜是生怕自己偷懒不干活的事不被抓住吗？
他稀奇地随着呼噜声寻过去，绕到墙壁侧面就看见了呼噜声的主人，赵商民顿时了然了，抱臂看着这打瞌睡的鬼，他眼珠转了一圈，摸了摸下巴计上心头，随即坏笑了一下，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背手直起身，突然气沉丹田地高声喊道：“阎王大人到——”
“什么！哎呦！恭恭恭恭恭迎阎，阎王大、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不是故意偷懒，小的——”牛头鬼听到那声高喊浑身一震直接一个翻身跪趴在了地上，什么瞌睡虫霎时间都从脑中飞走了，身体抖成筛糠，哆哆嗦嗦地连看也不看就开始求饶，没求几句就听到头顶上爆出一串笑声。
牛头鬼瞪了瞪眼，大着胆子小心翼翼把自己那牛眼往上瞄了一下，这一看，哪来的阎王大人啊，分明是赵商民这个爱作弄他们的混账鬼！
“赵商民！”牛头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把刚刚吓一跳甩出去的三叉戟捡起，气鼓鼓地看着面前的鬼。
赵商民前仰后合了一会儿，才止住了笑意，他“啧”了一声：“干什么干什么？偷摸睡觉不好好守门的鬼是谁啊，今天要不是我进来，是铁面无私的黑白无常两位官爷，你可就死定了啊，到时候就自己从十八层地狱里面挑个去接受惩罚吧。”
牛头鬼自知理亏，垂下了脑袋，低眉臊眼地小声嘀咕：“要不是阿防半夜总拉我打牌，我也不会守门时睡着。”
赵商民掏了掏耳朵：“这你跟其他官差们去讲，你猜他们听了你这解释你的后果会是什么？”
牛头鬼撇了撇嘴，说给其他官差？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看着赵商民又道：“你今天又来跟阎王汇报工作吗？”
赵商民耸耸肩：“当然了，不然我没事老往地府里面钻什么，这里面黑漆漆的，鬼还长得都不怎么令人满意。”说完上下扫了一眼牛头鬼。
牛头鬼嘴角抽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也被归到了“长相不怎么令人满意的鬼”里面。
“那沈郎君最近怎么样了？”
赵商民眼睛眯了眯，快速在周遭一扫，确定没人后才看着牛头鬼一字一句道：“不该打听的最好不要打听。”
牛头鬼刚刚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妥了，他连连道歉：“赵官差勿怪，小的一时睡懵了脑袋，口无遮拦了。”
赵商民摆了摆手：“也不是不能谈，毕竟这回过来我也是跟阎王大人说这个的，而且原先那些作乱的不都关起来了吗，不过还是小心为上吧，老鬼就算了，这事新来地府的鬼知道的越少越好。”
牛头鬼想起很早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行了，不多说了，晚点了阎王大人要骂死我的，”赵商民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不过阿傍你可别再睡了啊，毕竟这大如铜铃的牛眼不用来看咱们地府的门多浪费天生条件啊。”
牛头鬼面无表情地把赵商民赵官差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了下去，用他口中“大如铜铃的牛眼”狠狠瞪了他一下。
“……”赵商民摸摸鼻子，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辞别牛头鬼，赵商民直奔阎罗殿，行至殿门口，站于两侧的护卫一看见他立马打了声招呼：“赵官差。”
赵商民随意点了下头，边上台阶，边竖起食指朝紧闭大门的大殿指了指，挤眉弄眼道：“阎王大人现在在里面吗？”
护卫们正要开口，殿内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威压的浑厚声音：“行了，在外面墨迹什么，还不赶紧进来。”
护卫一听，立马上前一左一右将古朴的大殿门拉开，然后重新神情肃穆地站在两侧。
赵商民望了一眼大殿内，不再耽搁，疾步走到殿内，待他一进门，大殿门又重新在他身后关上。
赵商民倒不意外，回回他来这，都是这么个流程。
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场地，四周有几个颇大的圆柱直接顶住殿内天花板处，在前面是十来级台阶，上面放了一个长形曜黑案桌，后面放置了一把黑金色的王座，一个人头戴官帽，上方有几串珠帘垂下将那人的脸遮得若隐若现，他身上是一套黑金色广袖流云服，正高高在上端坐在那把椅子上。
哪怕他并未开口说话，那股威压也已经直扑站在底下的赵商民，这威势顿时让赵商民有些胸闷气短。
赵商民：“……”话说自己已经是鬼了，为什么还能体会到胸闷气短，差评！
不过须臾片刻，赵商民重新感觉到周身的空气似乎又流动了起来，那股威势如潮水般飞快地散了去。
顶上的男人突然开口道：“最近可有新情况？”
他抬头恭敬地望了一眼大座上的阎王爷，躬身作揖行礼：“回禀大人，除了沈郎君被上次打包丢进地府的那些群鬼攻击以外，这段时间倒一直是风平浪静，卑职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阎王似乎是急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直接绕过桌子站在前面，身子微微向前探，问道：“那他身体可恢复了？”
“回禀大人，”赵商民抿了下唇，“住了一个礼拜的医院后恢复过来了。”
阎王松了一口气，冷冷一哼，广袖一甩手背在身后：“让你去看顾他，他身边还能出这种岔子？赵商民，你可知罪？”
赵商民苦笑道：“大人，让沈郎君遭遇这些确实是卑职失职了，但是卑职上回已经向您解释过了——”
说到这，赵商民小心翼翼地抬眼瞄了下阎王，然后一闭眼快速说道：“当初您把我扣在殿内非要让我给您讲沈郎君在人间生活的趣事，等卑职一出地府，才知道出事了呀，再说——”
“行了行了！”阎王抹了一把烫红的脸，喝止了他倒豆子似的话，底气不足地瞪了他一眼，“你果然大胆！这话是在怪本官吗？”
“不敢不敢，”赵商民知道适可而止，虽然阎王有时候记性不是很好，但总要给上级留点面子，“怪卑职，是卑职的错。”
阎王盯着他良久，就在赵商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时，忽听上面一声叹气。
他看去，阎王神色疲惫，面有愧色道：“是我亲手把他送到人间去投胎的，当时没注意让长生的手下丘牙那混账在投胎道上做了手脚，这才导致他在人间都不能好好生活，虽说死了终究是能重新回地府到我的身边的，但是我毕竟不想让他尝试横死的苦痛，我愧对我儿啊。”
赵商民低垂着头，视线在自己的地面上打晃，没有吭声。
阎王兀自沉浸在自己之前的疏忽中，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背过身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务必保护他的安全，长生和他的手下我会继续扣着。”
赵商民立马应声，躬身退着走了几步才直起身转身信步出了大殿。
不过赵商民没有立马出地府，他想到了上次沈问交代给他的事情，脚下方向一转，就往地牢的方向去，通往地牢的路上需经过一条独木桥般窄的路，两旁分别是热气腾腾的岩浆与极寒的冰川，即使走在这条窄路上，赵商民依旧能感受到自己从头到脚左半边和右半边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这令他的脸扭曲了一下，还是稳着慢慢走过去，开玩笑，这要一不小心掉下去，不是被烫熟成烤鹅就是被冻成标本。
地府设计大牢的人还真有才嘿！一下子就防止了大规模的越狱事件。
待他到了牢门口，守门的鬼喽啰们也认出了赵商民，搓着手笑得谄媚：“赵官差，今天要提审哪只鬼啊？”
赵商民面色冷淡道：“有个叫廖生和白森、白泉的吧。”
当时赵商民随意把他们全部都捆在一起扔进了地府，阎王知道这些人对沈问做了什么后，顶着一张怒容立马下令将他们打入了大牢。
这俩个小喽啰仔细回忆了下，笑容铺开在脸上：“是的，是的，前几天刚进来的，是这三个人都提审吗？”
“不是，”赵商民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那个叫廖生的，帮我重点‘照顾’一下。”
小喽啰们一抖，连忙应声。
“至于那个叫白森的和白泉的，快把他们给我带出来，他们不用再关在牢里了。”
“是。”两三个小喽啰快速地跑进地牢去找赵商民要的人，没一会白森、白泉便被带了出来。
白森绷着脸将白泉从抓着他的喽啰手中拉了过来，护在怀里，在牢里这几天确实也受到了不少折磨，但是他只要想到仇人死了便觉得这点痛都不算什么，却唯独担忧着孩子。
赵商民示意喽啰把白森父子两人的镣铐解开。
“是沈问让我来找你们的。你们不用和其他人一样关在牢里，想要重新投胎还是直接在地府寻个工作都是可以的。”
白森一听见“沈问”，张了张嘴说了什么。
赵商民这才想起他舌头是被割了的，他仔细辨认着他的唇语：“嗯嗯，你放心，沈问他没事，没有生命危险了，放心吧。”
白森搂着儿子这才松了口气，向他道过谢后，跟着赵商民出了地牢，决定先不投胎，投胎的人那么多，反正暂时也抢不到投胎的号，况且他也不想和儿子这么快就分开，索性就在地府寻了份差事，安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地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