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代理人》冬客白

24、鬼影

　　这个男人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提着袋子的寸头男人上前，率先走向了单独站在一旁的柯奇，此时柯奇衣衫凌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毕竟突然被从床上挖起并用枪胁迫着拖到一层大厅，搁谁身上也不好受，尤其在场的这些被胁迫的富家子弟可都是来参加他的生日会才遭受这些的，想到这些事情，柯奇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寸头汉子把袋子往柯奇面前一敞，里面起码有几十部手机，都是在把这些人拉出来后翻出来的，防止有人报警。

　　柯奇抿着唇强作镇定地在里面翻找自己的手机，本想拖延一下时间，寸头汉子像是发现了他的意图，生冷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脖子处，手中的枪也举在了他的额头上：“快点！别耍小心思。”

　　柯奇一抖，额头上登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被枪口顶住的那片皮肤像是冷到了心里似的，他咽了口唾沫，飞快地从诸多手机里拿出了自己的那部。

　　寸头汉子眼神下移，面无表情地盯着柯奇的动作与手机界面，柯奇按照男人说的飞快地给他指定的账户转了一千万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他，寸头汉子看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一瞟袋子，柯奇听话地把手机又放了回去。

　　“黑哥。”寸头汉子转身掂着袋子朝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走去。

　　没几秒，那个叫黑哥的男人兜里的手机传来“叮——”的一声，他掏出来一看显示着柯奇转的一千万已到账，他眼睛里立马露出一抹笑意，又抬头示意身后几个手下都拿着一部分人的手机去让他们转账。

　　黑哥闲适地窝在那个软椅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握着枪一点一点敲击着膝盖骨，大厅一侧的指针一格一格慢慢滑过，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句暴喝：“你干什么？！想报警？”

　　黑哥本来半阖的眼皮突然睁开，冰冷的目光立马扫到那个人身上，沈问也看去，是一个穿着浴袍的帅气公子哥，看他这副装扮应该是猝不及防就被人从房间里拖出来的，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蒙面男子眼神阴冷地看向他，从地上捡起刚刚这位公子哥被他一喝吓掉的手机，手机上正显示着给110发短息的界面。

　　这位穿浴袍的公子哥看着蒙面男子缓缓抬起的枪，瞳孔一缩，当即跪在了地上，面上冷汗直冒，语无伦次地大声求饶：“不要，求你，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我可以给你转更多的钱，求你不要杀我……”刚刚趁这些蒙面男子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铤而走险想报警，即使被发现了，他们里面不乏有有权有势的人，这些匪徒应该也多少会顾忌一下吧，却没成想他错了。

　　这边柯奇透过人群看见那名男子，忽然瞳孔一缩，脱口喊道：“杨轩！”看着蒙面男子对着跪在地上求饶的男子举起了枪，他急速上前走了几步：“等等！别……”

　　“砰——”一声闷闷的枪声响起，跪在地上的浴袍公子哥脑门上登时多了个小小的血红窟窿，他的话戛然而止，下一秒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脸上仍是刚刚死前的惊恐神态。

　　“啊！”离杨轩近的几个人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有几个女孩面露惊恐地看着地上再无声息的杨轩，又在那名杀死杨轩蒙面男人望过来时，惊慌地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除了最初的惊叫，一时之间，大厅里再无半点声音，不安与绝望渐渐蔓延在了大厅的上空。

　　“唔，真是没想到啊，我都把丑话说在前头了，竟然还是有人不听话，”黑哥拿枪挠了挠头皮，眼神露出不解，看着沉默的众人，“不过这样也好，杀鸡儆猴嘛，喏，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若还有不怕死的——”

　　他桀桀一笑：“可就没有他死的这样轻松了哦。”

　　众人集体打了个寒战，视线在接触到地上的杨轩时纷纷挪开了目光，其中在场有不少人都与他有交情，杨轩家业不算大，但也绝不是小门小户，如今这匪徒说杀就杀，毫不犹豫，看来也是个心狠手辣无所顾忌的。

　　柯奇握紧拳头，脸色格外难看，因为这杨轩虽然跟他关系说不上好，但是因为杨轩本人性格开朗，柯奇跟他接触过几次，对他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此时就这么被杀死了，柯奇的怒火也是直线飙升，但他也清楚现在这局面可由不得他。

　　他看了一眼杀死杨轩的蒙面人，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压下了火气。

　　而人群后方有几个人聚在一起，瑟缩地挤在一起小声说话：“高洋和沈问他们去哪了，我，我怎么没看见他俩啊。”

　　黄群视线快速地把前面的人一扫，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迟疑道：“我也没看见，应该是藏起来了吧。”

　　蒋力面带迷茫，掩唇低声道：“藏起来了就好，这情况最好不要出现，欸！咱们也不是富家子弟啊，这一千万把我家房子扒了也付不出这么多钱啊！”

　　李未看着他哭丧着的脸，也是一口气哽在心头，他看着前面的人暂时还注意不到他们这边，疯狂挠了挠脑袋，所以说，当时要是把高洋给拉住了，那么什么事都没有了，现在这下子全完了！他又转念一想，万一他们掏不出这么多钱，这群人会不会一枪一个送他们去见阎王爷啊。

　　“……现在拜拜神，他会不会理我们啊。”

　　几个人沉默地看着看着眼前这局面，只觉得马上就要面临断肢与脑袋齐飞，鲜血共脑浆一色的画面。

　　沈问看够了，回身看着莫名消沉的鬼壮汉，他将刚刚在心中的推测说出来：“那个黑哥，你是认识的吧。”

　　鬼壮汉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又唇语为主，肢体比划为辅，想要和沈问说什么。

　　“等等。”这时沈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一只手阻止了鬼壮汉的动作，他在上衣口袋里面来回掏了掏，从一沓纸符中抽出了一张较小的黄色纸符，他无语地捏着这张符纸：“我竟然都没想起来我还揣了张通言符。”

　　说完他将此符纸在鬼壮汉面前一晃，然后将其搓成了灰，眨眼间那点灰屑也消失不见了。

　　【这是什么。】

　　沈问脑海里顿时响起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外表彪悍的鬼壮汉，倒觉得这声音很符合他。

　　“通言符，你想说的话可以以另一种形式传到我的耳朵里，”沈问简单解答了一下，又马上问道，“你的死是不是和黑哥有关？”

　　鬼壮汉拳头猛地攥紧，脖子上青筋暴起，就在沈问觉得下一秒这大兄弟是不是要暴起时，鬼壮汉稳了稳身形，面露悲愤与凄苦。

　　【原先这个叫黑哥的是我的邻居，刚开始我和妻子并不知道黑哥到底从事什么职业，但是日子久了，一来二往我们和黑哥就熟了起来，因为他当时表现得格外实诚热情，我和妻子一直觉得他人不错。那天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就在那一天我失去了我的妻子和孩子。】

　　鬼壮汉神色有些悲痛，眼眶的鲜血又鲜活了起来，不断地往下淌，像是泪一般。沈问拧了拧眉，面色有些不忍。

　　【都怪我……为什么要在那天敲开他家的门，那门一打开我就发现有几个面相凶狠的男人坐在他家，而我看见他手里握着一柄还在往下淌血的刀，我当时一惊，想跑却被他们拖进了家里，按在了地上，而这时我又看见黑哥去敲了我家的门。】

　　【他把我妻子和孩子骗进来然后也绑了起来，畜生……我竟不知道他一直觊觎我的妻子！他们挖了我的眼睛，割了我的舌头，让我不能看也不能说出话来，唯独可以听，我听见妻子和孩子的哭喊声，我当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几百个世纪那么长，我的妻子和孩子再没半点声息，他们都死了，死前还叫着我……】

　　鬼壮汉抚上自己的僵硬的脸颊，却任由眼眶中鲜血直流。

　　沈问沉默了两秒，指节轻扣膝盖：“那你……怎么没有立马报仇？”一看那黑哥身上鬼气浓郁，说明鬼壮汉已经无数次贴近过那个叫黑哥的，那为什么迟迟没有下手呢？非得等到现在？

　　鬼壮汉像是知道沈问心中在想什么似的，他沉郁地开口道。

　　【因为……不止有我一个人。我死后确实是想立马杀死这个畜生，但是我发现他身边不只有我一个被害者，在他身边密密麻麻的全是被他所害的鬼魂，我刚开始也奇怪他们为什么没有动手，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有个叫廖生的鬼魂对他也是极度痛恨，他不想让黑哥就这么简单死了，于是让我们将自己身上的鬼气慢慢放在他身上，让他每日都饱受着痛苦，等到他终于承受不住时群鬼再一齐撕碎他！那些鬼都听了廖生的建议，因此我的计划一时搁浅了下来。】

　　沈问听了这一大段话，又看了一眼大厅里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即使浑身鬼气冲天也仍活蹦乱跳的黑哥，疑惑道：“可我并不觉得他像是终日饱受着痛苦的样子啊。”那嚣张的姿态、声如洪钟的威胁话语，怎么都不太像被折磨到虚弱无力的人。

　　这时鬼壮汉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是的，所以，廖生他们不准备再等了，今晚——】

　　鬼壮汉话还未说完，只见大厅顶上的吊灯‘啪’的几声脆响，灯泡爆裂开来，大厅的灯光几秒间都暗了下来，只余有餐桌上几盏用来装饰的镂刻雕花灯和两侧墙壁上的夜灯明明暗暗地闪着。

　　大厅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几名胆小的不由自主尖叫了几声，黑哥从椅子上‘蹭’的站了起来，眼神凌厉地扫过众人：“闭嘴！谁再喊我杀了谁！”

　　等众人不再惊呼时他扭头对着旁边的寸头汉子蹙眉说：“刚刚你们不是说这船上的人都这里了吗？”

　　“我和赵寻孙岳他们上去查过了，人确实都在这里了。”魏肖敛眉，也有些疑惑地回道。

　　“是吗，那就找几个人去查查电路是怎么一回事。”魏肖举着枪点点头摸黑转身走了。

　　黄群几人紧紧拽着对方，互相瞅了一眼，这时他右眼皮忽地跳了两下，他心一凉：“不会吧，我这右眼皮怎么跳的这么欢实，这又是怎么了！”

　　没等众人从这黑乎乎的环境中冷静下来，靠门的方向突然传来几声阴恻恻的笑声，黄群蒋力等人打了个寒战，这笑声怎么就像在耳边似的！且这笑声不只是一个人的，各式各样的，可以清楚听见有清脆的孩童的，也有娇媚的女人声，更有低沉的男声，可惜再好听的笑声，在此刻也让众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仅如此，随笑声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刺骨的阴风拂来。

　　李未呼吸声顿时急促起来：“不会是鬼吧……”

　　也许是他的嘴被乌鸦开过光，下一秒，他们的前方也就是门口那边隐隐约约突然出现了好几道鬼影，有的细长，有的矮胖，一眼看过去——竟都不像人！尤其是此刻大厅的灯昏暗昏暗的，更为那些模糊的影子添了几分可怖。

　　黄群‘嗷——’的一声，眼皮狂抖地掐了把李未的胳膊：“你可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你这嘴能招魂啊！”

　　大厅的人显然借着微弱的灯光都看到了那些鬼影，场面顿时乱了起来，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喊声中沈问的眼神陡然沉了下来，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因为他在二层，跟众人视野都不一样，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在众人前侧，并不止站了他们以为的十来个鬼影，而是，密密麻麻的，足以塞满整个大厅的鬼魂。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