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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千里 ...

  •   立太子一事因为昭宗的沉默而不了了之,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停歇而已。朝中这数百臣子,心中都各有打算。依附赵崇裕的人希望早日立太子,多替自己捞些好处。而那些一直与赵家不对付的,自然也要想办法保全自己。
      这世上最难猜的就是人心,昭宗在位近三十年,从未真正看懂过朝中的每一个人。
      腊月二十七是新春休沐前的最后一天,昭宗留了六部的官员在麟德殿交代事宜。六部尚书中,只有刑部尚书严甫满面春风地站在那,礼部、工部、户部无功无过,自然是面无表情,而兵部和吏部的人,恨不得永远不用抬头。
      这一切,皆因冬至时言沉办的一桩粮草贪墨案。
      今年的冬天较以往要寒冷许多,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好不容易冬至前后放了晴,言沉便想趁着下朝去街上逛逛,这一逛就逛去了南市。
      南市有一家陈氏米铺,店面不大,门前却围了不少人争相买米。言沉本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只是他这一路行来也路过了不少米铺,其中不乏开遍大齐的老字号,却远不如这家客人多,因此他便凑上去询问。
      “这位大叔,你们为何都来这陈家米铺买米?”他问身边的一个中年人。
      大叔好脾气地告诉他:“这陈家比别家一斗米便宜十文钱呢。最近天冷米贵,省下十文钱能多买不少柴火。”
      清风跟在他身边,疑惑地问:“公子,这就奇怪了,最近连下了几场大雪,路不好走,运货都要多加车马费,按理来说米价应该涨了,怎么陈家的米反而便宜了,难道他家是哪个富贾开来做善事的?”
      言沉也不解,倒是那位大叔接了话:“哪有什么富商啊,这陈家在这开了十几年了,一直就这么大。我估计是最近谈下了大的供货商,天天半夜运米呢。”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主仆二人没有多想,问明白了就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后面走上来一队巡城兵,为首的两个人边走边抱怨:“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伙房每日的饭都不够,咱们巡城回去都没有饭吃。”
      另一个人骂了一句娘,说:“谁知道上头又干了什么腌臜事,咱们这一天累得要死,连口饭都吃不上,他们倒是吃香的喝辣的。”
      一队人快步走过去,言沉却放慢了脚步,侧过头低声交代清风,让他查查陈家米铺的事。西京的商铺一般是清晨卸货,他家却每天半夜运米,细想之下确实有些不寻常。
      清风领命,不出三天就查出了一些端倪。一般店铺运货,要么是用自己家的伙计,要么是雇短工,总之都是些平民百姓,可是陈家卸货的人都穿的是军中制式的靴子,身份可想而知。
      这是一场贪墨案,言沉几乎是立时下了定论。京城十二卫军纪严明,且直接受皇上统帅,想要调查很难,相比之下,禁卫军的管辖要松懈许多,于是他先派人暗中调查了禁卫军的粮草储备,一查竟发现近一个月禁卫的伙食照比平常短了三成,且禁卫中主管粮草的仓曹陈启生正是陈家米铺的掌柜的哥哥。
      案情已经明朗,加之此案涉及吏部和兵部,言沉马上上报了尚书王远,二人即刻进宫禀报皇上。
      寒冬已至,护城禁卫竟然吃不饱饭,昭宗如何能不气恼,于是钦点言沉主理这件案子。证据确凿,陈启生很快认罪。原来今年大雪,弟弟向他抱怨说米铺生意很好,无奈货源紧缺,车马费也涨了,反倒没挣到多少银子。他便起了歪心思,将户部拨给禁卫的粮食运了出来,拿到自家米铺去售卖,省了车马人工,即便是便宜了十文钱也仍然是一本万利。
      昭宗大怒,判陈启生死罪,待过了年便问斩。吏部用人不当,兵部监管不力,阖部上下各罚半年俸禄,以观后效。
      这一案彻底显现了言沉的才能,心思缜密,仅凭两件不相干的事情就能破了这么大的案子,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朝野上下此时才真正认清他是言家人的事实。
      说回麟德殿,言沉进来时便悄悄和齐逢缘递了话,让他告知昭宗在结束后将他留下。赏罚皆毕,昭宗遣了众人出去,唯独留下了他。
      “可是还有什么案子想和朕说?”昭宗好奇。
      言沉拱手,“没有案子,只是臣听说公主在学骑术,便让叔父代为寻找宝马。前几日叔父回信,说找到了一匹极为罕见的黑色透骨龙小马驹,今日马到了,臣便想着带公主去看看,送她做新年礼物。”他叔父言阆无心仕途,多年来一直在外经商,生意做得颇大,家里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一向是找他的。
      “言阆这些年可还好?”那些年昭宗也是常见他的,只是后来他外出经商,到现在也有许多年未曾见过了。
      趁着言沉在殿中与昭宗话家常,齐逢缘便去了藏玉阁请景微瑕。
      年关将至,她早就放假了,正和宫里的人打雪仗。齐逢缘叫停了游戏,叫浅香带着宫女们给景微瑕更衣,又吩咐福禄寿喜四人准备轿辇,两刻钟后一行人才出发去麟德殿。

      透骨龙是黄骠马的别称,一般都是黄色,这匹黑色的透骨龙万中难出其一,因此十分珍贵,言阆特意找了个善养马的人照料它,一应草料俱是最好的。
      马驹暂养在言府,言沉带着景微瑕回府时它刚吃过草,正在休息。景微瑕跑到马厩里,看着通身黑亮无一丝杂色的马驹,问马夫:“它是公马还是母马?”
      马夫答是公马,景微瑕高兴地摸摸它的背,说:“太好了,以后你和絮絮就是兄弟了。”
      在场的人均笑出声来,言沉也不例外。他笑着提醒景微瑕:“公主给它取个名字吧。”
      景微瑕苦思冥想了半天,为它取名千里。皇家的马都养在御马监里,千里还小,不到训练的时候,景微瑕就让人把它送到了她练骑马的马场,这样她以后就能常带絮絮和它一起玩了。
      礼物送出去了,眼见着天色阴沉,估摸着是要下雪了,言沉便亲自将景微瑕送回宫里。二人大半年未见,景微瑕好奇的问东问西,言沉也不嫌她话多,问什么答什么,难得的聊了许多。
      到了宫门前,言沉上了清风驾的车回府,景微瑕看他走远才放下车帘,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喜悦。只是略想了想,便沉下面容,吩咐一旁的浅香,“你安排可靠的人去照看千里,它不在咱们眼皮底下我不是很放心。”她也不想如此草木皆兵,只是景琮似乎对她的东西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他已经不止一次想要引诱絮絮出藏玉阁了。如今千里养在马场,若不细心照看着,只怕下场难料。

      自从言沉出去之后,麟德殿就异常的静默,昭宗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一堆奏折,心中怒火滔天。这件案子的幕后之人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仓曹,他没有那个胆量。况且能将手伸进禁卫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齐逢缘看着昭宗阴晴变幻的脸色,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这不是一件小案,表面上看来是贪墨粮草,可往深了想,有人得利自然有人失利,禁军吃不饱饭,就会有不臣之心,到时候就是谋逆大案。他情不自禁的抖了抖,不敢再去看皇上的脸色,心中暗骂那些人胆大包天。历朝历代,没有什么时候是没有贪官的,只是贪过了头,财路就成了死路。
      雪又下了起来,外面宫人们来来回回的走着,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齐逢缘刚要出去叫他们注意着点就被昭宗喊住了。
      “这么听着也怪有趣的,别去呵斥他们了。明日便是新岁休沐,朕就偷个闲,在这多听一会儿。”
      齐逢缘闻言退了回去,说:“正该如此,皇上您早该歇息了。这几日哪天兴致好,咱们也去看看言大人送给公主的马驹,听跟去的人回报说是匹宝马呢。”
      提起景微瑕和言沉,昭宗才高兴了一点,和齐逢缘商议着过年送她些什么好。言沉送了这么一个宝贝,倒是教他为难该如何才能比过这位言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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