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宇宙》洛北鸢

84、上错床

　　从外面的玻璃瓶看过去，那瓶牛栏山还剩下最后一点。

　　液面到杯底的距离只有一根横放的手指的长度。

　　只有真正喝过酒的人知道，在外面看过去并不多，倒出来还是能够让酒量差的人喝醉。

　　文思打了一个酒嗝，他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眩晕的感觉慢慢地把脑袋包围住了。

　　像是他的头慢慢地伸进了水里，然后在水面轻轻漂浮着。

　　“要不我们换一个助兴方式吧。”

　　朱晨阳也知道自已在戴永浩的游戏下喝上头了，准备也让戴永浩吃吃苦头。

　　“不如我们改用古诗词接龙吧。”朱晨阳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即便他知道在古诗词身上他依旧会在文思身上吃亏，但是能够拉戴永浩下水，他也认为这值了。

　　戴永浩不仅蹭了文思不少零食，还少喝了那么多酒，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就连文思也忍不了了。

　　文思靠着残存的神智，对朱晨阳的提议做出了肯定。

　　戴永浩“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几个人背古诗的声音厕所里回荡，在文思听来犹如一个个风铃在不停地被风吹响，停不下来。

　　他的眼皮越来越困，很想就地靠着桌子美美睡了一觉，但是脑袋里还是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行。

　　身体虽然越来越不受控制地想要靠在墙壁上，可是他的脑袋还处于一个活跃兴奋的状态，准确来说应该是亢奋。

　　他的脑袋里仿佛有许多个人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旁朱晨阳念古诗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像是安装了一个信号屏蔽器，在文思听来断断续续的。

　　下一个就是轮到他了。

　　他后背顶在一面墙壁上，也不管这一面墙壁干不干净，文思聚精会神地听着朱晨阳念下的最后一个字，想要从脑袋里打开自己的中华词库。

　　各种各样的古诗词漫了出来，他的脑海里被各种各样的古诗词占据，可是他站在原地寻找着一望无际地诗海，他知道答案就在里面，可前面有太多的错误信息阻拦着。

　　“文思？”

　　“嗯……”

　　“你是不是喝醉了？”

　　朱晨阳见文思的状态有些不对，整个人都快坐在地上了，眼睛半眯着，嘴角还挂着傻里傻气的笑容。

　　“没…没有。”

　　“你平时这种接古诗不是挺快的么，你还说你没有喝醉。”

　　朱晨阳伸出一只手摆在文思的面前，而文思好像没有看见，视线一直停留在天花板上。

　　斑驳掉漆渗水的天花板上除了一盏亮着的钨丝灯，别无其他。这种被现时代淘汰的产物在文思看来灯光都是和太阳一样，黄色的带着热量。

　　刺眼又让人心驰神往。

　　朱晨阳准备好事做到底。他用那只手轻轻拍了拍文思的脸，语气也不自觉地放缓了一些：“你快起来吧，地上脏得很。”

　　这下文思看见了，他抓住那只手，紧接着像是摆脱了地心引力，他飞起来了。

　　“算了，他答不上来还是我替他喝吧。”

　　朱晨阳松开拉着文思的手，准备正要去拿酒瓶子。

　　结果他听到文思不大不小的声音，断断续续，一时间竟然没有听清。

　　“开函……喜……动色，分……明是君容。”（黄遵宪，《今别离》）

　　朱晨阳把耳朵靠近了些，问道：“什么？”

　　文思又迷迷糊糊地念了一遍。

　　朱晨阳这次听清楚了，这首古诗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如果文思没有念错的话，那么……

　　“他接上了么？”

　　另一边的戴永浩更想知道结果。

　　如果文思答出来那么他得用文思念的古诗最后一字，否则就是和文思一样用朱晨阳的。

　　“答上来了，虽然没有听说过。”

　　朱晨阳念的那句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李贺，《雁门太守行》）

　　“也就是说最后一个字是‘容’么？”

　　“有点难度啊。”

　　戴永浩食指的指腹一搭一搭的敲打着下唇，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他又把手指往下移拔起了胡子。

　　这是他思考的小习惯。

　　“叮咚，时间到了。”文思歪着头，在朱晨阳心里倒数完十五秒之后，准确无语地定时答倒。

　　还自己加了一个开场的配音。

　　只是他突然说话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看来是真的喝醉了。”朱晨阳小声嘀咕了一句，一只手放在了文思肩膀上面，扶着怕对方站不稳。

　　“我说了我没喝醉。”

　　文思打开了他的手，两颊还带着两团可疑的红晕，模样甚是娇憨。

　　“好好好，你没醉。”

　　朱晨阳无奈地哄着，对着戴永浩撇了撇嘴，文思有没有醉他俩现在心知肚明了。

　　“戴永浩，你想出了没？”

　　“怎么可能没有，也不想想我是谁！”

　　“听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有点肥胖的脸仿佛在昏黄色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朱晨阳挑了挑眉毛，“容”字开头他都没有想到，没想到戴永浩却想到了。

　　他总觉得这首古诗在那里听到过。

　　戴永浩激动地都快手舞足蹈了：“你一定很纳闷我我在哪里知道的吧，你叫一声爸爸我就告诉你……”

　　“切。”朱晨阳不屑地笑了一下，就因为一句古诗的出处，他就要多认一位父亲，谁爱叫谁叫去。

　　不过被戴永浩这么一说，他内心的确有点心痒，不过和叫戴永浩爸爸相比，这种心痒处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文思脑袋里像是有一个复读机，也在不停地重复这句古诗词，和朱晨阳的一样，他也觉得过分熟悉。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他小声地呢喃着，浑胀又亢奋的脑袋里如同齿轮抹上了油，思绪跳跃着都快跳出外太空。

　　脑袋里的那块齿轮越转越快，一路火花带电，最后咕噜一下撞在了一台电视机上。

　　电视机放着大型热播宫斗剧——《甄嬛传》。

　　文思脑袋抽了一下，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嬛嬛的台词么。

　　怪不得这么熟悉。

　　他一直微笑着，在此刻勘破谜底之后笑容更加生动。

　　“《甄嬛传》。”

　　他轻轻说出这三个字，朱晨阳睁大了眼睛，他也知道了答案。

　　原来如此。

　　戴永浩怔怔地看着文思，不是说文思已经喝醉了么，怎么还能解开他卖的关子。

　　“看来，这一声爸爸我不用叫了。”

　　“你……”

　　“准确来说……”文思的话打断了戴永浩，“应该是‘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崔道融《梅花》）”

　　“行行行。”

　　戴永浩翻了一个白眼，之前接上古诗的欣喜一哄而散，在那边敷衍地说道：“牛啊牛啊，不愧是语文课代表。”

　　三个人不知道轮了多久，文思差点睡过去，借着最后一点意识，撑到了最后。

　　朱晨阳得偿所愿，最后余下的白酒全都倒进了戴斌了喉咙里。

　　他不知道他们喝到了几点，反正不会太早，朱晨阳一个人很贴心的揽下了后续所有的活。

　　至于给罗恒送酒的事情，文思过意不去，还是坚持他自己去送，朱晨阳实在是拗不过他，放油他去了。

　　有些歪歪扭扭地出了门，他尽量让自己走起来平衡一些。被外面的夜风一吹，文思的酒好像醒了一些。

　　和之前一样，悄咪咪地打开罗恒寝室的门，在此之前，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脸。

　　清醒多了。

　　还是同样的味道，文思行走在黑暗中之中，把手中的牛栏山放在了罗恒寝室的桌子上。

　　不需要说什么，罗恒明天早上起来或者半夜醒来上厕所一定能够看见。

　　他像是退朝一样退了出去，站在走廊上，一时间分不清东西南北。

　　从罗恒的寝室出来，好像是被那股气味熏的，他的头又晕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

　　酒精一直在发挥作用，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身体不受控制、麻痹感越来越强烈，甚至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扭曲歪斜。

　　他还想神经质地跳在阳台上面，学着人猿泰山大叫几声，或者对着女寝大唱《自由飞翔》。

　　意识像是被另外一个人掌控了，可是他什么都能感受得到。

　　该回寝室了，属于清醒文思的那个声音对他说。

　　四肢都像是在发软，他的走路姿势比蹒跚学步的婴儿好不了多少，在偏离了不知道多少条轨道之后，他压下了那个白色的冰凉的门把手。

　　刚进去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他还讶异朱晨阳怎么清理的速度这么快，就连厕所的亮着的那盏灯被关了。

　　随着身体越来越软，他本能地靠近了力自己最近的那张床，也不管上面有没有人，直接踹飞拖鞋爬了上去。

　　床上的人睡得死死的，一动不动，都没有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活人。

　　他钻进暖烘烘的毯子里，毯子上有好闻的他熟悉的味道。

　　他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学校的床有些拥挤，侧着身子把大部分毯子抢走之后，还丧心病狂的把床主人往里面踹了踹。

　　床主人只觉得身体一凉，他做了一个噩梦，还梦到自己被人踹了好几下，正准备翻一个身继续睡。

　　浓烈的酒精从自己身旁的热源上面散发，离他如此之近。

　　什么时候，他的床上多了一个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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