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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过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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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人还未至,声音就已经传到了书房。程颐,不,现如今是陈嘉逸,他朝姚五挥挥手,只见他转身往后一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娇娇,注意仪态,一会儿陈妈妈又该说你了。”陈嘉逸放下手中的笔,无奈地摇摇头道。
“这里有没有外人,装相给谁看。”元娘白了自家庶兄一眼,提起裙子往椅子上一靠。
“说吧,来我这儿又想作甚坏事?”陈嘉逸也不写字了,掸了掸衣袖上莫须有的灰尘,好整以暇地道。
“知我者莫若大哥也!”元娘嬉皮笑脸地奉承道。
“得了吧,赶紧说完,一会儿我得去学堂了。”陈嘉逸可不吃她这套,道。
“嘻嘻嘻,果然是我的好哥哥,其实这事儿特别特别小,举手之劳的事儿,就是麻烦你下学的时候,顺道去至宝斋给我带一屉笼黄金糕回来。”元娘说到最后语气简直谄媚至极。
“妹妹,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今儿我可算是长见识可,原来这举手之劳的词儿也可以这般用的。”陈嘉逸简直是哭笑不得。
先不说学院与至宝斋一个东面一个北面。至宝斋是什么地方,卖玉石首饰的商铺,让他去至宝斋买黄金糕。
“拜托拜托了,我的好哥哥。”
“为何是至宝斋?我记得迎客楼的黄金糕也算是不错的。”陈嘉逸知道元娘虽有些调皮和不着调,但绝不是那等刁难人的人。
“咱娘这几日闷闷不乐的。我想让咱娘开心些,至宝斋的黄金糕,咱娘过去常常点这个,每次都能吃好几块呢。”元娘一口一个咱娘咱娘的叫着,让陈嘉逸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还记着去岁秋分时节,秦妈妈亲自来清逸轩,让程颐十五的过去给嫡母请安。那时程颐心里很是不屑,堂堂一个正妻却被妾逼得被迫长住别院,落得与一个连名字都懒得取的落魄庶长子为邻的下场的软弱妇人,也好意思过来让自己给她请安。
正打算回绝,脑海里闪过那个坐在墙头甩着腿,喜滋滋地吃着柿子的女娃娃。他突然来了兴致,究竟是怎样的妇人能教养出那般奇特的女儿来。
是以十五这日,程颐特意起早了半个时辰,穿戴好衣饰,过去给嫡母请安,彼时,嫡出的妹妹还在未至,到底是嫡庶有别,程颐站在院子里等候的时候,自嘲地看了一眼敞开的院门。
殊不知待婢女请自己入内时,就见那日野丫头似的嫡妹规规矩矩地坐在嫡母下首,半垂着眼眸,贞静沉稳与寻常闺阁千金一般无二。程颐心里还纳罕了,这丫头还有这样一面。不着痕迹地收回眼光,规规矩矩地给白氏行礼问安。
“起吧,住在这里这么些年也没去看你,倒是当母亲的不是了。”白氏本身就是不善言辞,又喜静。除了元娘,对着谁都是不冷不热的。容易给人造成孤傲不合群的印象。是以对着程颐也是这般,并没什么和蔼之说。
“陈府这些年并没有亏待程颐,程颐知足。”程颐不知道白氏的目的何在,自然跟着说模棱两可的客气话。
“如此便好,那我便直言了。此番请你前来,是为了你父亲这房子嗣的事儿。前几日,你父亲连夜过来与我商量,三房中独独我们这一房无嫡出的顶门户。是以让我在两位庶子中过继一个到我名下。自古长幼有序,你为庶长子,故先问你,可愿过继与我名下?”白氏开门见山,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就似这件事与她并无关系,只是代陈建华传话而已。
“程颐惶恐。”程颐确实没想到白氏让人请自己过来是为了过继的事情,当下有些诧异,谨慎惯了的他自然是没有立马应下。
“大哥哥,元娘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哥哥指教一二。”一直没开口的元娘站起身子,走到程颐身前,抬头问道。
“程颐愚钝,不敢言指教大娘子。倘若不嫌弃程颐才疏学浅,还请言明一二,看有无解惑之法。”程颐低头看着眼珠子滴溜溜地在自己脸上打转,犹如一只狡黠的小狐狸的元娘,微笑道。
“大哥哥已为长,过继到我娘名下,便是嫡出。是也不是?”
“是。”
“既是嫡出,又是长子。日后可是二房的继承人?”
“是。”
“既是嫡长子,可是二房一脉后生弟弟妹妹们的仰仗?”
“确是。”
“元娘日后出嫁,父老矣,嫡兄便是妹妹的娘家的依仗,是也不是?”
“是。”
“如此便是,大哥哥过继成了嫡兄,莫说庶弟,庶妹,即便是我这个嫡妹都无法越过了大哥哥去。大哥哥何来惶恐之说?”元娘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坏笑,道。
“程颐不敢。”
“为何不敢?”
“程颐……”
“好了,娇娇,不可无状。”白氏打断了他俩的唇枪舌战。
“娘!”元娘还要开口,见白氏一个闭嘴的眼风扫来,当即闭上了嘴,不敢造次。
“程颐,过继毕竟是大事,容你考虑三日。三日内,愿意自然是好,若是不愿,我亦不会勉强。三日一过,此事便烟消云散,了无痕迹。你可懂?”
“程颐明白。”程颐躬身作揖,道。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别院离学堂远。这一大早过来,定是没来得及用膳,我已经吩咐秦妈妈装了些早点热茶,你就带在路上囫囵用些吧。我这就不耽误去你念书了。去罢。”白氏朝他摆摆手,让他退下。
“劳太太费心了。”程颐作揖退了出屋子。
“娘,为何不让我说?我想要哥哥,不想要弟弟嘛!”程颐刚接过秦妈妈递来的食盒,就听到房里元娘如是说,顿了一顿,朝秦妈妈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院子。
也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的,就因着这句话萦绕耳边一整日后。
明知道自身现状应承了下来委实不是明智之举,还是决定应承下来了。
原以为小章氏那头会闹得不可开交,毕竟这事儿得了便宜的是他。可谁知,由取名到去祠堂正名上族谱,皆由着白氏一手操办,就是在祠堂里见到小章氏,她脸色难看得可以滴出墨汁来了,可愣是不闹腾一下。也不知白氏用了什么手段,竟如此厉害,一下子掐住了小章氏的七寸。这么大的事儿都能咬牙忍了下来。
从第一次被叫去请安时,就凭白氏给元娘的那个凌厉的眼风。程颐就知道白氏不是那等软弱可欺之人。加之这次过继的事情一气呵成,可见白氏是个有手段的。
那小章氏就是一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压根不是白氏对手。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有子嗣,有手段的妇人会甘愿屈居别院?
程颐,不,陈嘉逸略有好奇却无意打探,这等分寸他还是懂的。
同样,白氏也是有分寸之人,清逸轩与白氏母女住的福苑隔开的月亮门由终日紧闭,改为每日卯时开,戌时上锁。清逸轩里外焕然一新,但是仆从婢女的添减由着陈嘉逸做主。
除却每月份例供花销之外,额外添置了盈利的两间铺面花红与他用。
衣食住行无不精细,事事垂问。
学问之事,她更是动用了娘家的兄长人脉,将他送进城里最好的屠苏学院,教导他的夫子是屠苏大人座下十一弟子,执教十余年教出三届进士及第两届进士出身的周昌夫子。
此等用心,陈嘉逸对她称一声母亲,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