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13、第 13 章

　　六月一过，便至七月，天越发热起来了。贾珍等一干人早从金陵返回来了，贾琏与凤姐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婚期就定在两年后。

　　这日，逐云拿着一封信件来找如海，笑道：“大爷，甄大爷寄信过来了。”

　　如海忙接过来拆开看了。这甄士隐无心科举，去年没有和如海一同上京赶考，不过两人交好，时常也有书信往来，他于去年娶妻封氏，林父也去喝了喜酒，听说新媳妇很是贤惠。此次写信前来，是告知如海一件稀罕事。

　　原来，某日甄士隐午睡时，梦到自家花园的荷花竞相绽放，等醒来就听小丫头来回话，说是封氏已有了三月身孕。士隐心里纳罕，便给未出生的孩子取了名字，若是男孩，就叫湘莲；若是女孩，就叫英莲，还问如海这名字取得如何。

　　如海笑道：“他这是同我显摆呢。”说罢修书一封，又备了一份贺礼，让逐云派人送去苏州，暂且不提。

　　这宁荣二府在京扎根多年，与不少世家贵族有瓜葛，其中最为交好的便是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这四家。

　　七月十五是南安太妃五旬大寿，贾母、邢王二位夫人、尤氏皆是按品大妆前去恭贺。众人互相见礼后，方才入座。上面两桌是东南西北四位王妃，下面依次序是公侯命妇，贾母便在左手边主位。

　　小太监拿了戏单过来，四位王妃互相谦让，南安太妃笑道：“今日不必拘束，只管点你们喜欢听的，若是热闹些就更好了。”

　　南安王妃闻言便点了一出《大闹天宫》，太妃很是欢喜，又让另外三位王妃又分别点了一出。

　　南安太妃又问及贾敏，道：“那孩子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已成人妇了，这次怎么不把她一起带过来。”

　　贾母道：“她已出嫁，并且还要操持夫家家务，带她来倒是不便宜了。”

　　南安太妃点了点头，笑道：“探花郎家确实单薄了些，敏姐儿配他着实委屈了些。”

　　贾母笑道：“俗话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林家虽然不比侯府显赫，但也是诗礼之家，不曾辱没敏姐儿；二来娘家显赫，这儿女家才不至于在婆家受委屈呢。这门婚事啊，我满意地紧呢。”

　　南安太妃笑道：“既这样，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要嘱咐敏姐儿在子嗣上多使劲，我听说这林家子嗣单薄得很呢。”

　　贾母正欲说话，南安王妃起身笑道：“咱们在这坐着无趣的很，我们府里荷花开得正好，诸位何不同我一齐去赏赏花，也好松快松快。”

　　众人都说是，一同往花园去了。

　　谁知那池塘早有人立在那边，定睛一看，原来是南安郡主并她的丫鬟们。

　　众夫人向南安郡主问好，她并不在意，笑着同太妃说道：“母妃，你看咱家的楼子花，楼子上起楼子，可真是稀奇，就是那御花园，也没这景致呢。”

　　锦乡侯夫人笑道：“我曾听人说，这花草树木也是同人一样，气脉充足，长得就好。必是这王府主人气运充沛，连花草都与别家不同呢。”

　　南安太妃笑道：“哪里凭空就有什么气运，不过是承蒙圣上眷顾罢了。前儿个刚下的旨意，封了郡王为威武将军，不日就要前往北边驻扎。我和郡王说，这官职还是次一等的，重要的是入了圣上的眼。”

　　南安太妃原是前朝的庶妃，因当今皇上体察人情，格外开恩，准许诞下子嗣的太妃们可搬出宫去同家人团聚，故而她如今是住在南安郡王府上。

　　众人听了，都说是双喜临门，奉承讨好之举不在少数。

　　还是小太监来报，说是戏楼那边准备好了，方才回了客厅，又是一番应酬，直到傍晚时分方才散了。

　　且说这贾母回家后，换上常服，枕在榻上，思虑今日发生之事。

　　南安太妃虽有炫耀的嫌疑，但话却不错，一个家族若想又体面，必须得圣上看重。宁荣二府爵位已传至三代，降等承袭，爵位迟早会没有。如今贾赦、贾珍虽袭了爵，却是虚职，无甚实权；贾政虽是工部员外郎，但没有通过科举取仕，再想往上升却是难了；下一代的贾珠好学，身子骨却不好，贾琏聪明伶俐，偏又无心仕途经济......这样想来，贾府将来，竟无一人可堪大任。

　　想到此处，贾母不禁悲从中来。贾史王薛，当初只有贾家封了公爵，最为尊贵；而只封了个太尉的王家，因为出了王子腾这个九省都检点大人，如今声势已然隐隐盖过了贾家。

　　林家也曾是公侯富贵之家，后面虽没落了，只因如海高中，家业又重整了起来。想到这，贾母心中打定了主意，安然睡去。

　　第二日，便让人叫了贾赦、贾政并贾珍过来，将自己昨夜所思告知众人，道：“平日里这两府大小事务，我是一概不论，全都交予你们处置，只是这件事若我不提，日后见了祖宗心也不安。头件事，便是趁着如今还富贵，在金陵祖茔附近多置备些田产，以备祭祀、供给之用，若是日后家败了，子孙后代也有个去处；第二桩事，咱们虽有家塾，却只有你代儒叔叔一位师父，一人照看合族子弟，难免分身乏术。依我看，多请几位学识好、为人正派的老师过来教导学生，是最要紧的。子孙们若是疏于管教，日后放纵起来，将这个家败了，你们这些管家的也是有责任的，日后如何去给国公爷做交代？”

　　贾赦、贾政、贾珍三人脸上羞愧，跪在地上说道：“儿孙们不长进，连累老太太殚精竭虑，实属不孝。”

　　贾母摇了摇头，道：“你们若是能将我今日所说之话听入耳了，那便是尽孝了。”说罢便让三人回去了。

　　这三人私下又商议了一回，没过几日，贾珍便又带着家丁去了金陵，只是这次捎上了贾琏，暂且不提。

　　这贾珍去了金陵后，宁府便是尤氏一人当家，这日，忽有下人来报，说是老太太来了。

　　尤氏以为是贾母来了，正奇怪着呢，出门一看，原来是她的继母尤老安人，后面还跟着尤氏二姐妹。

　　这尤老安人青春丧偶，带着尤二姐、尤三姐嫁进了尤府，那时尤氏已经记事，故而与她们感情不深，父亲去世之后，关系便更淡了，也不知这次来所为何事。

　　众人见礼后，尤氏便问道：“母亲这次带了两位妹妹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尤老安人还未答话，就听那尤三姐说道：“姐姐如今发达了，是不愿我们这些穷亲戚上门么？”一旁的尤二姐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她别再说话。

　　尤氏知道小妹的性格，也不与她计较。尤老安人道：“我前头那个男人死前，给你二妹妹定了一桩婚事，是皇粮庄头张家，自入了尤家，我们便同这张家断了联系。如今二姐一日日大了，便想拿着信物去张家定下这门婚事，只是没有门路去他们家，故而来你这边，想让你帮这个忙。”

　　尤氏道：“这有何难。”说着便叫了赖大进来，将此事交代给他，又问，“是什么信物，咱们也不能无缘无故去别人家打扰。”

　　“我收着呢。”尤老安人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包袱，里面裹着的是一块金锁，“这是当日定亲之时，他们家送的，说这金锁就是两家的信物。”

　　赖大接过金锁便出去了。

　　尤氏怕尤老安人不放心，道:“您就放心吧，他是我们府里的大管家，办事很是妥帖。”

　　尤老安人咂嘴道：“阿弥陀佛，你们这府里，管家都如此体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官老爷呢。”

　　尤氏笑道：“不过是充充样子，在人前好看些罢了。”

　　且说那皇粮庄头张家，前些日子吃了官司，跌了好大一脚。如今听说贾府来人，诚惶诚恐，不知哪里得罪了这等高门大户。问清赖大来意后，张老爷欢天喜地接了金锁，道：“是我家当日送出去的金锁不错，不成想大水冲了龙王庙，我那未过门的儿媳竟是国公府当家奶奶的妹子。我这就派人去选个黄道吉日，备礼去贵府商议此事。”

　　赖大回府后将此事告知尤氏，尤老安人方才安心，“这便好了，二姐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一旁的尤二姐听了此话，不禁羞红了脸，低头看着脚尖没有说话。

　　晚间安歇时分，尤三姐问道：“姐姐，你真甘心嫁给那庄户人家？”

　　尤二姐道：“这是父亲定下的婚事，我依从便是了，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

　　尤三姐冷笑道：“咱们模样、人品都不比大姐差，怎地她就能嫁到这等富贵之地享福，我俩就要去配穷小子，我偏不服。俗话说，‘谋事在天，成事在人’，我就不信日后会比她差。”

　　尤二姐连忙捂住她的嘴，道：“你怎会有这种念头，若是被母亲知道了，不得被你气死。”

　　尤三姐笑道：“母亲，她巴不得我这么想呢，姐姐，你且看着吧。”

　　说罢，便吹灭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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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之初，性本善。
很多人后面走上歧路，我认为是教育出了问题。
尤二姐、尤三姐之事，她们的母亲要负很大责任，她不可能没有察觉贾珍、贾蓉对女儿的垂涎，却没有制止过，或许是因为贾珍能提供给她们优渥的生活吧。
而贾蓉的性格，很大程度是受贾珍影响而形成的。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和柳湘莲定亲后的尤三姐，心疼嫁给贾琏后的尤二姐，以及贾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