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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玄客 ...

  •   萧倾月迎着窗外透进的光线,目光落在白衣楼主身上。
      难得见他微微笑着,在这个沉郁的岁月中,哪怕是这样一个平淡的微笑都像极了温暖盛开的莲花。他在安静的师妹面前抛去了所有的伪装。
      “你会不会有一天也离开我?”萧倾月突然开口却是如此奇怪的话。“怎么,当我是亲人了?倾月,抱歉,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因为我不知有多少人觊觎我这颗头。”楚落枫声音很平静,眼中却泛出了奇异的光芒,“我很想自己可以答应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比木哥哥好,不轻易许诺却也不会给人带来不守诺言的失望。不像他……只会骗小孩子。”“倾月。”楚落枫叹了口气:“我不清楚你们的事,但有些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也有许多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当他自知无法让你明白时就不再试图说什么了。”“是吗?”萧倾月淡淡开口,“是不是就像你一样?”
      忍不住泪水又流了下来,楚落枫伸手抱住了她,缓缓开口:“你不要想了。”
      “楼主---”护法轻寒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眼前一幕突然呆住了,楚落枫松开手臂问道:“什么事?”“回禀楼主,天玄台雁公子求见。”
      “天玄台?是雁寒天!”萧倾月豁然开口,微微一笑,“他来做什么?真是好久不见。”“他有什么事?”楚落枫看着萧倾月的表情目光微微变了。
      天玄青衣雁寒天,倾月竟认识他?
      楚落枫缓缓站起,口吻恢复了往日的肃气:“请他去仙客阁,我随后就到。”“是。”轻寒连忙退了出去,楚落枫微微俯下身来盯着萧倾月,深不见底的目光似要射进她的心里。
      “你……认识雁寒天。对不对?”他直起腰,语气淡漠。不愧是枫叶楼主,一眼就看透了倾月的心。
      “对。我们萍水相逢。”“你好好休息,我去会会天玄台的客人。”

      仙客阁。
      问客何处来,遥指云深处。
      一个年轻的青衣剑客来回踱步,阁内的摆设甚为素雅,根本不像外面传言中那般富丽堂皇、极尽奢侈。只不过气氛却有些让人难以忍受,就连奉茶的侍女都是面带凝重、来去匆匆,她们不和外人说一句话。这就是江湖第一楼,萧萧枫叶落。
      雁寒天径自在椅中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禁不住就要脱口而呼:好茶!要知道,他的师父清一真人品茗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突然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仙客阁中凝起了令人窒息的气氛。
      “天玄台,雁寒天?久仰久仰。”“唰!”雁寒天在第一时间拔剑朝着声音来处挥去!一个身披白色皮裘衣的清俊公子就站在门后伸手夹住了凌厉的一剑。温文、风雅的外表下有种刻入骨髓的霸气。
      在这个欲要掌控武林、君临天下的年轻楼主面前,雁寒天禁不住一阵心寒。
      楚落枫径直走到木榻边坐下,微微一笑,把玩着几粒水晶棋子开口:“雁公子来楼中有何贵干?”“我……”雁寒天收起剑来:“在下失礼了,楚楼主莫怪。”“为什么要怪?我很欣赏反应机警、感觉敏锐、能够在第一时间拔剑的人。那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剑客!在听不到对方脚步声的情况下能凭感觉出手,天玄台第一高手果真是名不虚传。”
      听到这话,雁寒天突然单膝跪地,开口道:“在下愿入楼效忠公子,与枫叶楼共存亡!这是家师的遗命,也是在下的意愿。”“哈……”楚落枫笑了起来,眼中却陡生出一种截然相反的寒意:“不必像那些俗人般愚忠,如果枫叶楼有一天败了,你大可以离去。”
      听着这个枫叶楼主的话,雁寒天一阵心寒,同样的年纪,但对方的心机和手腕却让人无可避藏,“楼主说笑了。”雁寒天微微一笑,楚落枫又道:“那你说该如何?我可不相信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会有属下提着剑去为我报仇。”“楼主不问我入楼的原因?”雁寒天突然抬头迎上了楚落枫刺骨的寒冷目光,“我才不感兴趣你的原因,至少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杀我。”楚落枫叹了口气,“共存亡同生死那种话是蠢人的誓言,我相信自己的控制力,现在,最重要的是……”
      “你的武功绝不可以丢我的脸。”
      雁寒天一阵愕然,却又听他开口:“即使你是危险的人、即使你有一天会倒戈相向,都无所谓,我只要求你不丢我的脸。”
      不要属下交付生命的楼主!但聚集在他手下的如云高手却无不信服,甘心将生命交与眼前的人,百遣而不怨。这个人究竟有多少心思可以用来收拢人心?有多大魅力来让数以千计的手下为之臣服?
      雁寒天尚自思考,两道凌厉绝伦的剑风突然从两侧袭来,好快的身手!快到不容人躲避。他双长立即错开剑尖,几乎贴着剑脊伸出去,在剑尖快要刺到双肋时长指一弯硬硬夹住了两柄快剑!“得罪了!”一声清喝,那两柄剑在他捏住的地方“啪”一声断了开来。如此不带花哨干净利落的身手竟让枫叶楼主为之喝彩。
      “退下。”楚落枫挥手摒退属下,目光不停变化着:”好厉害的断魂指!我还以为除了清一真人天玄台一脉再无人练成呢。”他说着伸出右手来,地上的一柄断剑微微动了动,在一股温暖的掌风中一跃而起,“嗖”一声飞入楚落枫手中。
      屈指一弹断剑,楚落枫露出一副迷人的微笑,轻声开口:“如果我没记错,天玄台最厉害的不是断魂指,而是驱魄指,是也不是?”说话间他又弹一指,断剑发出清脆的吟声。雁寒天眉峰冷峻起来:“不错,可惜在下才疏学浅,不能习成。”
      楚落枫禁不住笑了起来,眉目清朗,笑声中他手中的断剑竟出现了网状的裂痕,随着他手腕轻轻一震随即破碎!留在他手中的只剩剑柄。
      那是……那是驱魔剑法中穿插的驱魄指!天玄台秘不外传的武功!在这个枫叶楼主身上却成了谈笑间的皮毛功夫,他的师父清一真人也只是勉强能使出啊……
      见雁寒天那样的表情,楚落枫开口道:“你一定很奇怪,天玄台秘不外传的功夫我怎么会吧?”他亲手扶起雁寒天,道:“其实这都是家师所教。雁公子肯入我枫叶楼我自然欢迎,西楼领主,不委屈你吧?”雁寒天一惊抬头,枫叶楼总部共设有东南西北四楼,统管天下各地分楼,楚落枫竟让一个刚入楼的新人来接手西楼,这却是他没有想到的。“我想,还有一个人一定也会欢迎你。”楚落枫在木榻上坐下端起一杯茶来,微笑着看雁寒天。雁寒天陡然发觉,原来自己是受不了楼主这般微笑。
      “谁?”“南楼领主,沧泪居,萧倾月。”
      “萧……萧姑娘?”雁寒天一怔随即脸上浮出一丝微笑来,楚落枫审视着他的表情,冷笑开口:“你和她……是朋友?”
      “不,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楚落枫恍然大笑起来,声如金玉交击。门外侍立的婢女们听到楼主这样的笑声却是都变了脸色。
      “从今日起,西楼大小事务统交于你手,你去看看倾月吗?她前些日子受了重伤,无法出来迎接你,但她却未忘了你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不了。”雁寒天毫不迟疑的吐出两个字,目光变得雪亮,“往事以已,夫复何言?”
      他的目光映入楚落枫眼中陡化成阴沉莫测的悲凉。

      楚落枫斜斜倚着窗子坐在软榻上,任凭寒风灌进白衣,就连他的眼睛也仿佛蒙了一层寒霜。“你在想什么?”萧倾月侧过头问。“我能想什么。”楚落枫仰起头闭上眼睛,“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在想这个?”萧倾月微微一笑。
      “唉---”楚落枫长叹了口气,竟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那是日理万机都不曾有过的疲倦。在他清俊异常的脸上显露出了不快的痕迹。
      “四年前,我还在沧泪居随师父学艺,那天,清一真人带他的徒弟雁寒天来拜访我师父,因为雁寒天的莽撞,他差一点被心志错乱的我一剑刺死……”萧倾月渐渐陷入回忆中,苍白憔悴的脸上缓缓泛起柔柔笑意。

      天玄台弟子众多,但真正让清一真人垂青的还是大弟子雁寒天,虽然雁寒天看上去很不稳重,但他天资聪慧,第一个练成秘术之一“驱魄指”,就连驱魔剑法也有了几分造诣。在拜访沧泪居名动天下的明玉烟时也带上了雁寒天。
      两个同道好友多年不见聊得很是高兴,甚至谈到了明玉烟的师兄无极老者会将枫叶楼和南方玄月楼分别传给哪个徒弟,年方十五岁的雁寒天却感到无聊,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见师父还在和明前辈争论楚落枫和易倾寞谁更厉害,索性起身出门四处看看。
      沧泪居的风景十分幽丽,让雁寒天一下子想起了那句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天日暖玉生烟。
      寂寞与美丽相结合时,自有一种摄人魂魄的神韵。
      一阵阵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时不时有鸟儿鸣叫着飞过长空,山泉从周围青山的石壁上飞流直下冲出一个碧色的水潭,潭中浮着许多落花,打着旋儿,不时还有蝴蝶翩然而落。石路旁边茂密的生长着花树与藤蔓,顺着石路望过去,终点是一个大湖,湖中央竟盖了一座小小的竹楼,楼外径自簇拥着水莲,莲花肆意的开放。
      清风吹过,路边的繁华纷扬而起,迎着朝阳格外显得美丽,美丽得让人窒息。风过回廊。繁花满径。
      这便是沧泪居?还是他误来到了仙境?如若身居在此中,不辞长别车马喧!
      “铮---”“铮---”“铮---”
      一连串的弹剑声从密密的藤蔓缠绕的花树中传了出来,雁寒天看到有白影在花枝缝隙中时隐时现,他感到好奇竟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拨花枝。
      一个白衣服的清丽女孩子心智似乎错乱了,面色异常苍白,陡然发觉有人来扰,看都不看的扬手飞出了长剑。
      那柄寒光闪闪、清绝冷绝的剑带着摄人魂魄的声响从她手中直飞过来,雁寒天来不及抬手迈步一下子就被钉在了身后的一棵花树上。闭眼的刹那他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个白衣的女孩子俯身吐血跪倒在地。
      他想上前扶她,奈何却失去了知觉。

      “寒天!寒天!醒醒……快醒醒!!”
      一睁开双眼,师父清一真人焦急的面容就映进眼中,雁寒天沉沉的“哼”了一声,顿觉的肩头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听到明玉烟开口:“清一真人,令徒无什么危险了,真是抱歉,萧儿她心智错乱险酿大错……”清一真人看着雁寒天的伤口,叹了口气,“好凌厉的一剑!没想到那个女娃身上竟会有如此煞气……依贫道看来,那寒霄剑戾气很重应当毁去,你收留梨花谷的女娃,想没想过身负如此大仇的孩子将来会带来多少杀戮?”
      “哈……什么寒霄戾气?只是人心险诈而已!真人不必担心。”明玉烟只是一笑,笑容里有看透世俗的光芒,“虽然萧儿现在还控制不住心魔,但是,我决不会放弃她,不会像她那个姐姐一样放弃她!因为,她很像我小的时候,我想给她温暖,哪怕只是一点点。”
      清一真人缄口不语,那个女孩子片刻不离她的剑,是在寻找一丝的心灵依托吧?她俨然将寒霄视为生命,但若有一天,弃剑的她又该何存何在?
      “梦里迷障,当早日勘破。”
      “真人,令徒受伤可在谷中调养数日。”明玉烟的一句话让雁寒天结识了那个伤他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据说是隐侠萧非、剑仙洛冰的女儿。
      大多数时间她是很安静的,安静的让人忘记她的存在,看着一朵花她也能不声不响的呆上好几个时辰。只有夜幕迫近时她会偶尔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她经常喃喃自语:“莹姐姐、木哥哥,看啊,梨树又开花了!”
      是个奇怪的女孩子。雁寒天看着萧倾月如是想。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雁寒天轻步走在石径上,衣袂被竹叶上的露珠打湿,只见萧倾月一人坐在一株青翠欲滴的树下呆呆看着碧水荡漾的湖面,偶尔有绿叶被风吹到她的长发上或者落进她眼前的湖面,她都恍若不见。
      陡见到湖面上的青衣倒影,萧倾月惊喜的往后看去,“木哥哥---”然而看到雁寒天时,她刚刚绽开的笑容一下子就凝了起来,恍然转回身去依旧怔怔看着水面,“前些天伤了你,抱歉。”“是我莽撞,不怪你。你发什么呆呢?”雁寒天在青石上坐下看着萧倾月,她没有梳妆,发也未挽,直至垂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
      “没什么。”萧倾月淡然回答,雁寒天笑了起来:“你平常都这么不爱说话?”“没有那么多无聊的话说,也没有那么多无聊的问题要我来回答。”萧倾月扭头盯住雁寒天,雁寒天讪讪地说道:“那可不好……”“对不起,我该练功了,不陪。”萧倾月不容他把话说完径直起身,却在雁寒天抬头时露出一个微笑来,“你还真有些像我的木哥哥,都有一副温暖的笑容。”以繁花、碧水为背景的无可比拟的笑容自此定格在了十五岁少年的心中。
      直到今天,他都无法忘记。虽然只能远远看着她,那已是上天的恩赐。于他来说,足够了。

      萧倾月一想起那个伤疤会永远留在雁寒天的肩上,心里就闪过一丝愧疚,忍不住叹了口气。
      “咔!”
      她吓了一跳,立即看向楚落枫,只见被他握在手中的茶杯竟然粉碎开来,碎片锋利,割破了他修长的手指,血液顺着茶水溅落在他的白衣上。然而他却不觉疼痛,甩了甩手上的血珠站了起来,他看向窗外枫叶,另一只手伸出去握住了窗上悬挂的银质风铃,清泠的响声立即消逝在了他的掌心。
      殷红的血珠不停的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他也不去理会,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一般。
      “你的手在流血。楼主。”萧倾月皱起眉头来,楚落枫没有动,却感觉手掌一暖,本能的一甩。“你---”萧倾月叫了一声向后跌去,因为胳膊当先受力肩膀上的箭伤再次撕裂,楚落枫没想到她会过来用内力为他止血,这一下脸上褪尽了血色立即伸手抱住了她。
      萧倾月右手紧紧按住左肩伤口处,面色苍白憔悴,眉头蹙了起来。
      “怎么?对不起。”楚落枫脸色很难看,他知道能让倾月如此定是伤得很厉害。
      “真正的伤是在心里。”萧倾月缓缓转过身去方走了几步就晕了过去。楚落枫怔住。
      血珠从他指尖缓缓凝聚,然后坠落。真心的话,要如何说出口?
      握住的手,错开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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