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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雪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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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什么时候,枫叶楼中飘起了雪花。天地萧萧。
空谷之中充斥着一种协调的“气”,协调之中却是无尽的萧瑟寂寞,冷风回旋间碎开了万千雪花。
楚落枫倚楼向远处望去,想起师父来,那个让江湖所有人都钦佩的无极老者,是因为无法和恋人在一起心灰意冷之下才将枫叶楼建在如此寂寞的山谷中吧?那洛阳的三千繁华远远看来竟似一场镜花水月。这里恐怕是洛阳最冷寂的地方了。
一行人骑马急奔白云谷,最前面的女子一身素衣,头发纷纷扬起,异常乌黑。马蹄带起了雪花。
“小心!”白衣女子突然警觉,猛力勒住疾驰的骏马,那马嘶鸣一声止了下来,晃了两步后马蹄前霍然崩起了一根白色的粗麻绳。
“萧姑娘……”身后的护法轻寒控马向前两步,萧倾月不答话,俯身去看马腿,看到那一道勒痕时她的目光立即变得雪亮,“好啊,打劫打到我们枫叶楼头上了!在谷口下埋伏,好大胆量!古殊魂手下那‘五匹狼’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直起身后,萧倾月拍拍躁动不安的骏马,深受握住了寒霄剑。
轻寒只觉得一道寒光飞掠,萧倾月突然间飞了出去,一剑挑断了白绳,随即将剑直直插进雪地里!当她翩然折回马上时,剑刺下去的地面竟渗出了殷红的血来,在洁白的谷口雪地里很是刺眼。
“回楼。”萧倾月拍拍马头冷冷吩咐手下。
一行人正驱马进谷,突听到空寂的山谷中传出了一阵缥缈的笛声,是楚落枫的声音充斥了天地之间:
“马后桃花马前雪,叫人如何不回头?”
萧倾月下意识回头看去,身后天地之间大雪纷扬,恍然盖住了来时的路,就连方才的血泊也消失不见。这就是一场生么?
“参见萧姑娘、三护法!”重重守卫一见来者纷纷俯身行礼。素雪轻扬落在院落的每个角落。
“嗯。”萧倾月应了一声,匆匆踏进了枫叶楼,一边开口吩咐:“银筝,去卧龙楼调出苍穹派的所有资料,然后送去楼主的玉竹楼。引蝶去请各部领主到玉竹楼主厅议事,轻寒去找歌吟护法,把临风的情况详细说给他听!”“是!!”银筝三人匆匆答应着,萧倾月半步不停直奔玉竹楼。
楚落枫正与蓝飘絮、无射、雁寒天、秦剑游议事,已有属下来报告萧倾月一行人已返回楼中,楚落枫点点头,蓝飘絮等人都站了起来。
近来的萧倾月发上带着许多雪花,脸颊因受冷而有些发青,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她坐在了自己的位置,接过楚落枫递的手炉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有些烦乱的靠着软榻叹了口气。
“这一趟去苍穹教很辛苦吧?没有见到天鹰?”楚落枫看着萧倾月开口问,“那小子轻狂的厉害,没答应与我们枫叶楼结盟无所谓,倾月你偏要白去一趟……”“他答应了。”萧倾月打断了楚落枫的话,所有人都是一怔。
“他有什么条件?”楚落枫冷然开口,脸上现出不悦,温文的眼睛里迸发出十分可怕的光芒,“他敢提条件?果然够狂!你答应他什么了?”“什么也没答应,因为他要向楼主提,过段时间他会来拜见楼主。”萧倾月反常的心烦,放下手炉起身在座前走了几步,终于又坐了回去,静静开口道:“天鹰的事放到一边,我不想谈了。刚才在谷口我遇到了碧血门的‘五匹狼’,看来古殊魂要开始行动了,碧血门终会成为我们的劲敌!让人头疼的是歌吟那个弟弟临风……他加入了碧血门。”
“碧血门……舒临风……”楚落枫脸色不经意的变了,沉吟片刻开口道:“静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果然是暗中发展势力了?古殊魂终于苏醒了,他的实力该不小了吧?”“对,而且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萧倾月应了一声,“稍后各部领主会到,我们该认真商讨一下碧血门的事,尤其是临风的事,毕竟他是歌吟护法的弟弟。”“我接到密报,南方幻雪教欲在洛阳一带设立分教,教主是一个叫紫约的女子,曾为苗疆幻雪教总坛的神女,手下两护法逢弈和忆昔是幻雪教两大司命,实力不可小觑,恐怕要三足鼎立了……楼主。”秦剑游霍然开口。
“碧血门总部也在洛阳,是目前最大的异己力量,幻雪教的事我们不能插手,就让他们在这里设分教,我倒要看看能掀起什么风浪!南方有倾寞在玄月楼和他们总坛对立,先不用担忧。”楚落枫微微直了直腰,眉头始终皱着,秦剑游又冷不丁插了一句话:“碧血门杀手武功弱于我们的杀手,但他们的手段很是恶劣毒辣,而且我们该派人增强南方玄月楼,虽说有舒剑公子帮他哥哥倾寞,还有江湖排名靠前的女剑客断雪,但远远不够。”“那就派……”楚落枫扫了众属下一眼,道:“无射、六护法中的落樱、秋霜榭江涯连同东楼一千人马即日赶往玄月楼,江涯事务归入炫火名下,落樱之位由舒歌吟的弟弟临风补上。”
“可是,临风他已加入了碧血门……”蓝飘絮提醒:“我们枫叶楼素来都没有和别人抢手下的习惯。”楚落枫径直站了起来,笑笑:“我当然知道,临风的事我自有安排。”他的口气根本不似往日行事绝然狠厉的枫叶楼主该有的。
楚落枫看了萧倾月一眼,道:“歌吟为枫叶楼出生入死,我会顾虑临风,何况……我没有坏到不可救药。”
没有坏到不可救药。萧倾月霍然一惊。
雪中的少年静静坐在马上。
俊气的脸带着些迷离、不安和悲哀,他才十七岁而已,半握马缰绳的手指时曲时伸,远处白雪纷纷中,一匹枣红色的马载着一个白衣人迅速奔过来。
远远看到来人,少年全身一颤,几乎是本能的喊了一声“哥”。
但这声音太过细微,刚散出口就融入纷扬的雪花之中,没有半丝传过去,他禁不住悲哀起来,他的哥哥来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哥哥来了。
白雪肆意的飞舞着,飘在他的发上、衣上、马背上,沾上他的眉梢,那点点的白色还融进了他眼眸中,轻柔的欲要化成水从他眼中流出来。
“哥。”他仍是轻声喊,但来者很厉害,竟然从风中捕捉到了这个声音,远远的勒住了马,因修长的手指用力过大指节泛起了白色。
他们隔了无数纷扬的白雪。无论多少刀都斩不断的雪幕。
兄弟之间的悲哀啊……
“二弟。”那人也是轻声喊出,似是自语。深深看了一眼,好像确定了什么,再也忍不住高喊:“临风!临风!”隔着一重重的落雪,歌吟未察觉他的二弟眼中瞬息翻涌过何样的激动!但临风的激动是在刹那间被划进眸中的冰冷之色覆盖、冻结。仿佛融入了雪,又像一朵被激起的浪花瞬间被大海包融,白雪纷纷扑面来。
“为什么要入碧血门?”舒歌吟不可抑制的狂吼:“为什么要入碧血门?!古殊魂杀了我们舒家多少人你忘了吗?”“我讨厌你把我当成一无用处的小孩子!我也不愿意你陷入江湖争斗!不想你跟随楚落枫称霸武林!我憎恨自己曾经那么无能,只能寻求你的保护!”临风握紧了拳头,句句吼出,一刀一刀斩进风雪中,内力随着怒气迸出,生生迫开逼近的白雪!
“那你也不该进碧血门,你不恨古殊魂?”“恨。但是他能给我我要的力量!”“那你这样做算是对我的惩罚吗?”两人相隔很远,但话却清楚的传递,句句都像一支支冰雪锻造的小箭呼啸着洞穿彼此的肺腑!那样的寒意……从来都不曾有过。
彼此看不清眼神,看不清表情。兄弟。
不是这样的,他不想让哥哥心痛的!可是该如何说?临风捶了捶胸口:“我要告诉你,不要你为我心痛!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了,不需要你来庇护,明不明白?舒歌吟你这个笨蛋!”他的口气染了风雪的气息,变得寒气森森,语调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一直找寒冷,却不小心被冷气冻伤,可怜的倔强孩子!歌吟驱马上前,他想离他的弟弟近一些,看清他的脸。
临风的眼睛一如从前那般明亮,但在最深处却浸染了丝丝忧郁与痛苦,让人看了就要叹息。叹息过后歌吟开口:“你过得好不好?”“没有你照顾,我照样可以生存,而且我很快乐!”临风的手按在马头上,歌吟却轻笑起来,一指点在自己心口,缓缓道:“别骗我,临风,我们是血脉相通的兄弟!你是可以生存,但我看得出你其实不快乐。”
“舒歌吟,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不快乐关你什么事!”临风霍然开口,冷眼直视自己的兄长。“不管我的事?临风,我是你哥!你竟说不管我的事?!”舒歌吟眼中喷出的火焰欲要烧尽寒彻心肺的茫茫白雪。
临风看着雪中的哥哥,感觉矛盾重重的心在缓缓冰冻,他不想哥哥生气,但不得不向他证明自己的力量,让他退出枫叶楼,完成自己的“梦”,那就是自由与快乐……不要拼杀、不要流血。
“为什么你这样在乎我是否快乐、幸福?”临风蓦的抬头,“因为你的快乐是支持我走下去的力量,是我的希望,无论何时。”舒歌吟的话直穿临风心底,临风在心里说了一句:“哥,你的自由却是我的生命!”
临风单薄的身体一晃,转瞬又挺起:“舒歌吟,你别管那么多行不行!”“要我不管你……除非我死了。”舒歌吟眼中燃起了狂怒与绝望:“离开碧血门好不好?”几乎哀求般的开口,歌吟很慌乱,然而临风却毫不迟疑的回答:“你离开枫叶楼我就全听你的!”一语出舒歌吟沉默了。
远处风雪中悄立的两个白衣人对兄弟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白衣女子开口问:“楼主,你说歌吟会不会答应临风的请求?会不会离开枫叶楼?他是那样爱护临风,当初入楼不就是为了临风吗?我们要不要出手……”“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不必担心,倾月。”白衣公子不再说话,冰雪覆盖的眼中却闪着看透一切的锐利与深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冷傲而自信。枫叶楼主还未做过没有把握的事……的确是她多虑了?
可是临风那么像曾经的玄冰,而且他倔强,甚至想法、行为都有些极端。
“如果他们动手……”萧倾月有些迟疑,“有我在,没事!”白衣公子侧过头来微微一笑,“你要相信我,倾月。”
“唰!”远处的歌吟竟然拔出剑来,临风怔了怔,突然就笑了起来,目光穿透落雪直直撞上剑刃。
“哈……哈哈……你不是曾经说过要陪我快快乐乐生活吗?你不是说我们永远都是兄弟吗?为了你尊贵的楼主,你决定和我动手吗?”临风狂笑猛然止住,手起剑出,深深盯住舒歌吟,歌吟心里一紧,他的眼神……那分明是彻底决裂前的最后一点狂热。那点狂热片刻间便崩散开来了。
“如果要这么解决……舒歌吟……我不会输给你!”
“我不会输给你。”这句话带着两人回到了从前,雪下得更紧了。相视无语。
舒歌吟正在经常去的茶楼上喝茶,突然见店中的伙计急匆匆奔上楼来,喘息着开口:“舒公子,快……老三说你家二公子和人打起来了,在……在竹子巷!”“什么?!”舒歌吟立即起身走到了东面窗边一把推开了木窗,竹子巷与这座茶楼隔了一条街,但巷子里的厮打叫骂声还是被舒歌吟清楚地听在耳里。
来不及了,舒歌吟右手一撑窗框,整个人直接飞掠出去,引起楼中客人一片叫好声,伙计倒吸一口冷气,江南四大家族中这个舒家大公子倒是最稳重、最容易接近的,不像秦家的公子轻狂冷傲。
一个江南能同时并立着许多大势力也算是罕见。
十五岁的少年明显不敌众人,和那个女孩子一起被恶少们围在墙角踢打。
“臭小子,不成器就不要乱管闲事,找死!”个子最高的恶少头头一拳砸了过去,临风的左脸立即青紫一片,抹去嘴角的血迹,临风站直身子,眼中有狠厉的光:“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找我哥打!”“嗬……臭小子,你他妈还敢废话!你哥算什么东西!”一拳又砸过来,恶少的手却被人从后面握住,随后被人往后一拧,他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我舒歌吟的弟弟也敢欺负?不想死得都给我滚!”舒歌吟有些恼怒,“是舒家的人?!不好……走啊!”几个混混脸上变色竟扔下他们的‘头’撒腿跑了,舒歌吟并不看躺在墙角的人,径直走到临风身前,“是她啦……她被人欺负,我正要去找你路过,所以……那些坏蛋人多,我打不过他们,如果哥哥肯教我武功,就不会弄得这个样子!”说完临风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舒歌吟笑了笑俯身去拉临风:“怎么?刚打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是那家伙,踹到我肚子了……”临风走到墙角,抬脚踹了那恶少几下:“再叫你欺负人!”舒歌吟背起临风扭头问墙角尚自发抖的女孩子:“你家在哪里?”“哥哥……我没有家……”女孩子上前怯怯牵起了舒歌吟的衣袂:“我是被人卖到这里,逃出来后遇到了这些人……”那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却是十分的清丽,只不过因为受惊脸色惨白,当她牵住舒歌吟衣服时,两双大眼睛睫毛上便挂了泪珠。歌吟的心一下便软了:“这样啊,你先跟我们回去,或许我娘会喜欢你,你叫什么?”“我、我姓古,哥哥叫我辰儿就可以了。”“辰儿……”舒歌吟念了一遍,背上的临风却道:“哥,你这么厉害,我不会输给你的。以后我要保护你!”“临风,我不让爹教你武功是有原因的,你以为剑的力量是轻的吗?其实,当你真正握起剑来时就会发觉自己已陷入泥潭,永远无法抽出脚来……成为一个优秀的剑客是要付出代价的。”
突然,舒歌吟笑了笑不再说了,只是侧头:“我们回家吧!”
春风擦着河面扑面而来,临风叫了一声:“捉到了!捉到了!哥!你快来看看这条鱼真大!”歌吟凑过身来,也笑了:“就这么一丁点小破鱼拿回去还不让辰儿笑话你!”“辰儿、辰儿,你就知道你的辰儿,她才来几个月,爹也喜欢她、娘也喜欢她、你也喜欢她!倒像我是被捡来的!”临风抓起那条鱼赌气扔回河里。
舒歌吟一把拉过临风,笑道:“行了,发这么多牢骚!辰儿那么可怜呢……”“你还说她……”
“舒公子!舒公子……”岸上有同街的邻居喊他们:“你们家出事了……”歌吟两兄弟猛地抬头,临风发怔:“我们家出事了?”“快!”歌吟似是想起了什么立即拉起临风直奔家里,一袭湿漉漉的长衫甩出破碎的水珠。
朱红的大门上赫然挂着两个尸体!那些家仆、门客的尸体横满了院子,雕梁画栋的古宅已被烈烈大火包围,只是半天的时间,江南舒氏一族便受到了灭顶之灾!临风疯了似的要扑过去解下父母的尸体,却被舒歌吟硬硬拖住:“二弟,不要过去送死!”
话音方落,不知从何处出来了许多的黑衣杀手,寒森森的长剑齐齐对准了临风兄弟二人,弓箭手也将箭对了过来,歌吟护住临风抬眼看到了那个坐在长椅中的黑袍公子,可恶的是这个杀人狂手里竟还端着一杯美酒,他看着冲天的烈火浓烟发出了邪恶的冷笑!
“能这么容易灭了舒家,多亏辰儿啊……”黑衣公子开口,他身后站着的橙衣少女笑着应声:“是,‘辰儿’妹妹又立功了……不枉门主栽培垂怜!”
辰儿?这一切……竟都是辰儿做的?
舒歌吟一时有些恍惚,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孩子、那个被人欺负的落魄女!什么都明白了,他禁不住冷笑起来,一丝血红从他眼角的那点冷笑中缓缓烧了起来!
“江南剑客舒歌吟。”黑衣公子微微冷笑着,他抬手做了个手势,数百支长箭夹着尖利的声响朝歌吟和临风射了过来!“咔”另一种声音响起,冷色的光一闪即逝,青铜长箭竟然纷纷折断散落一地。
一剑破百箭,出手的人白衣翩翩,不染半丝尘埃,长发下的目光冷傲而霸气。
黑袍公子猛地将酒杯掷在地上,狠狠瞪着横空出剑的人,低沉着声音道:“楚落枫,你接掌枫叶楼不久连蓝飘絮都被你收在手下,怎么,你还要和我抢人吗?”“对于异己力量,我是不会留情面的,古殊魂,你怕我没本事么?”舒歌吟循声抬眼看去,一个清俊的白衣公子,他是……枫叶楼主楚落枫?
“出卖自己的感情……好手段。”楚落枫一脸冷冷的浅笑,这样的表情却让人惊惧,原来温柔竟也可是种绝致的冷酷。
“舒歌吟,拔剑!”他突然转身朝舒歌吟一声断喝,歌吟却没有动,“我叫你拔剑,你听不懂吗?”楚落枫看了舒歌吟一眼,踏步上前:“你是江南剑客吧?为什么不拔剑?就不怕你二弟跟你一起有危险?”最后的一句话激的舒歌吟神色一冷,他右手缓缓移上剑柄。
楚落枫没有看错人。他的剑术果然堪当江南剑客,当他霍然拔剑时看不到实质的剑身,看到的只有一片血色的光影!
单膝跪在血泊中的舒歌吟身上带了许多剑伤,怀里的临风冷冷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看到了他满身的血和沾血的剑,怔怔开口道:“哥,以后教我练剑吧!你不要为了我加入枫叶楼,我知道你不喜欢永远陷在江湖争斗里!我也知道你渴望秦大哥那样逍遥自在的生活,不要给别人卖命。”舒歌吟放下临风,抬头看了楚落枫一眼,只是掏出一块布擦拭手中的剑,冷洌的剑光映在了他的脸上。
“你懂什么?如果我不入枫叶楼,谁来保护你?古殊魂有多可怕你知道吗?何况……”舒歌吟将剑扎在了身旁地上,良久开口:“我们的命是楚楼主救的,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我没有救你们,人都要自救。”楚落枫负手抬头,长衫飞扬。
“我要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有足够的力量,就退出枫叶楼!”临风直直瞪着兄长,很是倔强,歌吟心里一痛竟是不能回答,一旁看着的楚落枫突然便笑了:“孩子气!江湖是什么?是非岂能那么容易了断?可以说没有人是正义的,这个世道,只要沾上杀戮的气息就没人能够再甩开……”
令舒歌吟想不到的是,为了获得那种力量,临风竟然暗自进了碧血门!想那古殊魂何等精明毒辣,是在这时让他们自相残杀!
雪花纷乱,心绪纠缠,仿佛白雪要掩盖住浮世中所有的罪孽和沉重。这个江湖---原容不得半丝幸福。
“哥,你冷不冷?”剑拔弩张间,临风突然问了一句,歌吟抬手按住胸口,缓缓说道:“冷,心里冷。”“心冷?那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只有亲自体会才能够清楚?”临风眼睛里有什么破碎开来,握剑的右手蓄满了力量,准备给他的兄长致命的一击!
剑鞘冰封,剑锋犹冷。
“不用剑,临风动手吧!这么多年,我看看你都学会了些什么。”舒歌吟突然反转手腕,三尺青锋直直没入雪地!然而在这一刻临风却没有松手,霍然出剑,长剑挟着凌厉的风雪与寒气直指舒歌吟!这一剑是厉害,不知为何却偏了很多,从舒歌吟身侧飞了过去,然而歌吟的掌风却是可发不可收,像从前每次出手一样准确而猛烈。
透过重重碎雪,他看到临风没有抵抗,重重的摔下马来,整个栽在雪里,他喷出的血染红了一片雪白,那刺目的颜色让歌吟刹那间晕眩,从生命力开出的艳丽花朵,凄艳而诡异,却是心里最深处那被冻结的孩子的倔强和梦想!
“哥……”“哥……”
临风的嗓音沙哑而模糊,舒歌吟疯了似的上前托住他上身:“我在……哥在!”“我只想……哥哥能够快乐,请不要为了我受伤……自由是你的梦,一定要自由!哥……”
抱着二弟,舒歌吟简直像是失去了意识,扎进骨子里的寒气扭曲而犀利,却依旧抵不过心里的疼痛。究竟,什么是付出、什么又是守护?一直想要保护的二弟却要成全他的梦!乱世江湖,到底谁在成全谁?
“哥,再背背我吧!我们回家好不好……”临风模模糊糊的吐出一句话,却全忘了,他们哪里还有家?
“雪下的紧了,回楼。”不知什么时候楼主已从白雪之中飞掠而至,微微低下头来,脸上是一贯的冷傲,眼神却有些奇怪。
“楼主……”舒歌吟抬头,眼中不可抑制地流下泪来。没有责怪手下的软弱,楚落枫只是淡淡开口:“带临风回楼,我来救他。”
“你听到没有,临风还有救,马上把他给我带回去!!”看到他的表情,楚落枫蓦的狂怒。
那扇雕花木门始终紧紧关着。
歌吟一脸的焦急,额头上布着一层细密的汗水,手也握得生疼,蓝飘絮皱着眉头,这次又在她预料之外了,以权谋、心机著称的楼主怎会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行事准则?譬如救临风,楼主该知道他的伤势即使能保住性命谁又能让他恢复武功?价值不对等的事……
萧倾月盯着那扇木门心里竟有几分担忧,她在等着那个白衣的楼主推开门,如同平常那般淡定从容的走到她面前。
“吱呀---”木门被轻轻推开。
缓步迈出的楼主让众人吓了一跳,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只见他脸上苍白得没有血色,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晃却又瞬间站直,他抬头看着萧倾月,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吐出了一大口血来!“楼主!你怎么了?”萧倾月快步上前,“没……没什么……”楚落枫说话间嘴角不断有血涌出来,他雪白的衣服已血迹斑驳。
触到他手腕的刹那,萧倾月一下僵住了,涩声问:“你动用了寒秋真气?”看见楚落枫微笑不语的样子,萧倾月一贯的冷淡从容一扫而光:“寒秋真气在你体内循环一脉,若有差池你性命不保!你疯了……”“临风没事了……没有悲惨结尾,你可高兴?倾月,你很在乎我对不对?”楚落枫不顾满屋的手下笑了起来。“你不要笑了。”萧倾月避开他的目光,眼里泛出一丝水气,相逢恨晚!
“看着我!”楚落枫伸手扳过她的脸,看到她眼睛的时候却又沉默了。相逢恨晚!
“哈哈哈……”他只能冷笑。随后便倒了下去。
“楼主!”
歌吟踏进门去,看到了榻上的临风一脸憔悴,双眼散漫的像是失去了魂魄。
“二弟。”
听到这声呼唤,临风的眼睛不经意的一眨。微微侧头凝视舒歌吟,许久许久他才轻声开口:
“到头来,还是需要你来保护我,哥,我真没用……对不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