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花》六明

3、第三章 偶遇

　　一路行车难，等他们到江边的时候，也临近8点了。好不容易找个停车位停好车，走到摆大排档的地方，已经有大排档摆出来了。二人随意选了一家坐下来，钱多宝点了虾粥和几个小菜，没要酒，因为两人都不喝。老板拿着点菜单转身朝店内走去时，赵春雨脸上神情明显划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冲老板的背影说：
　　“老板，再煮一份清水面，两小碗就可以了。”
　　钱多宝闻言稍加思虑然后如梦醒般地对赵春雨说：“赵哥，今天是你40岁生日啊，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不换了，就这里。挺好！”赵春雨的语气稍坚定一些。
　　钱多宝见状也没坚持，走到店门口立式冰柜前，拿了两支盒装酸奶过来：“赵哥，咱们都不喝酒，以奶代酒庆祝你40岁生日！”赵春雨依言接过，打开和钱多宝碰了一下，用吸管喝。钱多宝喝了一口，然后看旁边有烤生蚝的，走过去又点了一打生蚝。
　　等钱多宝安顿好坐下来，赵春雨开口问：“说说吧，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混到送快递了？”
　　钱多宝拿起酸奶又喝了一口说：“还能怎么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娘倒是没嫁人，早死了。可我那亲爹抛弃独子跑到国外了。”
　　“你爹跑了，我知道，我问的是你。”赵春雨又恢复了说话的缥缈，似远又近，似左又右。
　　钱多宝有些不习惯赵春雨的说话方式：“赵哥，半年不见，你怎么说话成这样了？”
　　“啥样？”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忽远忽近，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你在里面受折磨了？”
　　“瞎想什么，说说你的情况。”
　　钱多宝放下心中疑惑，说：“公司财产、家庭财产，我爸名下的、我名下的房产、存款、汽车等等全都查封没收。我比你出来早，3个月前都出来了，他们知道我什么都没参与，连公司正常经营我都没参与，你也知道我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我就想做我的富二代，花天酒地，美女环绕。”钱多宝脸上沮丧的表情，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词语怎么往下说。
　　一见钱多宝这幅模样，赵春雨忍不住像以前那样怼他：“你还花天酒地，美女环绕？你各种酒倒是买了不少，把你家别墅酒窖都装满了，你喝过一瓶吗？美女倒是看你追了不少，可是你带回家一个吗？”
　　“哎，赵哥，你说话正常了，还是习惯你这样说话。”听了赵春雨的话，钱多宝脸色如常，显然这话对他来说是老生常谈。
　　他喝了一口酸奶继续说道：“出事后，亲戚们都退避三舍，唯恐惹上麻烦。只有我姨找到我，给我3万块钱。我就拿这钱租了个单身公寓，花8000块买个二手面包，干快递。也别说，嘿，干快递这三个月，每个月都能挣个万儿八千的，虽然辛苦，风吹日晒的，关键是这钱挣的踏实啊。就是这车不给力，老坏老修，麻烦，经常坏在半道上，好在咱也是特种兵出身，修这种面包车还是能对付。”
　　赵春雨点点头，没有说话。这时点的各种菜都上来了，两个人都有些饿了，埋头吃饭不说话，部队养成的习惯，食不语，只是吃饭的速度比部队时慢了许多。他们这吃饭场景和旁边食客的大呼小叫形成鲜明对比。赵春雨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地吃着，粥用碗盛好，搁在一边放凉。钱多宝受赵春雨影响，吃饭也不快，但还是比赵谷雨快一点。
　　赵春雨食量不大，等他放下筷子，把剩下的酸奶喝完，然后伸手抽餐巾纸准备擦嘴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声：“老板，这张桌子有人坐没有？”声音爽朗干净。
　　正闲坐无事的老板连忙回应：“没有，没有，两位美女帅哥，想吃点什么？本店手艺绝对正宗、地道。”
　　女子旁边的男子有些嫌弃地说道“陈大美女，好不容易约你出来，咱们还是到前面的西餐厅吧，那里安静，说话没人打扰。”
　　“你想去你就去，我就在这里吃，我喜欢吃大排档。”女声毫不迁就。
　　男子有些不情愿地坐下来，女声：“怎么不高兴啊，不高兴咱就回去。”
　　“高兴高兴，只要和你陈大美女在一起，开心都来不及，哈哈哈。”男子干笑几声。女子撇撇嘴。
　　这时，钱多宝已经在招呼老板买单。赵春雨伸手拿放在桌上的手机，准备离开。旁边桌上的那位美女眼光一扫，看到赵春雨手上的手机，连忙走过来在赵春雨身边坐下，指着手机问：“这时刚刚上市的华为P9？”赵春雨点点头。
　　“15号才刚刚发布，我还正想去买一个呢？你能不能让我先看看？”
　　“可以。”
　　这时，那位男子也跟过来了，对女子说：“我说，陈大美女，还是不要看了，大家都不熟悉，我明天就买一个送你。”
　　“谁稀罕你送？我不会自己买？你还是赶紧点你的菜吧！”
　　男子无奈，悻悻地走回去。
　　女子背对着男子，拿起赵春雨的手机，点亮屏幕，嗯，没密码，快速打开微信，找出赵春雨微信的二维码，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扫一扫，快速扫过，点添加发送。然后把自己的手机的拍照功能打开，嘴上说：“我拍几张照片”。不一会儿，赵春雨的手机微信显示通过请求，女子立即点击确认。做完这一切后，把手机递给赵春雨：“谢谢你啊，打扰你了！拜拜！”赵春雨自始至终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好像在欣赏她的表演。他当然不知道女子的心一直在砰砰跳，但注意到她的手在颤抖。
　　这时，结完账的钱多宝马上对女子说：“美女，相逢就是有缘，咱们加个微信吧！”
　　“对不起，我们不熟悉。”女子转身就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着手机盯着屏幕，不理睬他人。
　　赵春雨拿起手机，对多少有些尴尬的钱多宝说：“走吧。”

　　饭后消食散步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两人沿着江边穿梭在人群中。钱多宝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为什么每次受伤的总是我？我最起码还是个高富…高帅吧！美女主动加你微信，对我横眉冷对。我以后不和你走一起了，总是我当绿叶啊。”
　　“你现在还有心情在乎这个？”赵春雨的声音依然不喜不悲。
　　“哎，赵哥，你这话说的啥意思啊？我就该整天愁眉苦脸、一副倒霉的样子？活生生的大美女在我面前，我就不能多看两眼了？我装不出那种经过苦难领悟人生真谛大彻大悟深沉的样子！这人生再他妈领悟也是我自己的人生，不会是别人的人生！”钱多宝一口气说完，忽然觉得似乎说错了话，瞅了赵春雨一眼。
　　赵春雨依旧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开口：
　　“多宝，你还是阳光少年啊！挺好。”
　　“你见过30多岁的阳光少年？”钱多宝有点无语了。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次见你时的那个阳光少年。”赵春雨的声音似乎恢复一些生命。
　　“你说是就是吧。”钱多宝不配合，不说话，有些意志消沉地走着。
　　赵春雨瞅了瞅钱多宝，看他还纠结着，忍不住说：“我说多宝，有时候在不了解事实真相前，不要怀疑自己的人生。”
　　“事实真相？什么事实真相？”钱多宝不解地问。
　　“刚才的陈美女，我们认识。”
　　“啊！你们认识？”钱多宝释然但马上又八卦：“你出来才多长时间啊，就勾搭上美女了？”
　　“她就是今天下午到看守所释放我的法院书记官。”赵春雨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钱多宝又不说话了。
　　两个人望着夜色中静默地奔流着的江水沉默不语。江水流淌的前方不远处就是大海，它的最终归宿。江面上偶尔驶过的游轮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让他们感觉此时此景的自己更加有些不合时宜。
　　两人继续走走停停，天气渐渐转凉。9点半的时候，赵春雨拿出手机确认一下时间，然后提议回酒店。

　　两人回到酒店，已经10点过了，相继冲完凉，并排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钱多宝忍不住说：“赵哥，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吧！”
　　“好。”赵春雨翻身坐起来，把椅子掉个面坐下来，钱多宝盘腿坐在床上。
　　“赵哥，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钱多宝主动询问。
　　“没方向，没想法。”
　　“我啥也不会，反正你找到方向了，我要跟着你。无论你想做什么。”
　　“可以。”
　　“柳依姐还好吗？”
　　“挺好。”
　　“你还要等多少年？”
　　“等她醒来”
　　“一直等下去？”
　　“嗯，一直等下去。”
　　“唉。”钱多宝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你爸跟你联系了吗？”赵春雨问。
　　“没有。”
　　“也是为你好，你不要多想。”
　　“没多想，他早就让我出国留学、定居，只是我不想。现在想想他应该早就料到有今天了。”钱多宝的声音有些迷糊。
　　“睡吧！”赵春雨说。
　　“嗯”说完，钱多宝就躺下，3分钟后发出轻微的鼾声。
　　赵春雨静坐了一会儿，也轻手轻脚上床躺下。
　　半夜里，赵春雨醒来，点亮手机屏幕，3点37分，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正要关闭屏幕时，却传来微信的信息提示音。他点开微信，“荼蘼花开”发来信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嗯，那个法院的书记官陈超。
　　“春夜喜雨。”赵春雨在心底默念道。